第一百一十五章 若他死了,你陪著就行
“魯尚書,你應該還記得本王的交易吧。
魯奇勝詫異地抬頭,看著幾日不見,已經變回神清氣爽、溫和優雅的夜暮沉,後知後覺地聽清他問的話。
交易?
兩萬兵?
對了,現在是適用的時候,可是若是夜王失敗,他的性命絕對不保,不過夜王胸有成竹的模樣,似乎他的勝算多一些……
還未想清楚,脖子就架起了一把利劍,輕柔的聲音響起“魯尚書似乎很糾結,不如本王送你一程?攙”
怕死的魯奇勝驚得顫抖,連忙搖頭。
聽聞,源國派兵趁亂攻入,皇宮皆是人心惶恐,此時的兵力分散四周,怎麽來得及應對源國?
夜王主動領命帶兵反抗,皇上允了。
其後,夜季淵又覺得不妥,取過雪國送來的寶劍,偷偷跟上了夜暮沉。
等夜暮沉到了源國邊緣,第一眼就看清了血染衣衫的青煙,一路以來未舒緩過的心跳瞬間靜止,窒息得難受。
他,還是晚了一步嗎?
步伐沉重,夜暮沉臉色蒼白地走到青煙麵前,她呆滯得如同死人的雙眼一動,轉到他身上。
抱著青煙的黑衣人立即將青煙放下,她眼中隻剩那一襲值得依靠的白衣,那白皙如玉的臉蛋,那噙著痛意的雙眸,雙唇不禁低喃“暮沉……”
腰間一緊,被夜暮沉緊緊扣入懷中,熟悉的觸覺讓青煙確定,這不是幻覺。
青煙立即攥緊他的手臂,猛地搖晃“依琴……救依琴!”
夜暮沉驀地一怔,依琴?
隻停頓片刻,他便斂眉,緊緊地盯著她的下身“你受傷了。”
青煙看著他轉身準備離開的身影,心中苦澀在蔓延。
她多想,就這樣讓夜暮沉帶她離開,然而依琴……依琴為了她被抓起來了,暮沉那麽在乎她,要是事後才知道對方的真心,讓誤會將兩人隔開,會是多麽令人心疼的結局……
“暮沉!”她沙啞的聲音帶著決然,眼眶紅潤,“她當年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你遠離皇宮的鬥爭,想讓你平安幸福地度過一生,不惜被你記恨,不惜自忍煎熬,難道你忘記你們美好的回憶了嗎,機智多謀的你難道就沒想過她有苦衷嗎!”
夜暮沉震驚地瞳孔驟縮,難以置信得無法動彈。
“她被源國皇上抓了,你快去救她!”青煙咬唇,猛地將夜暮沉推開,身子踉蹌地後退幾步,穩住。
抬頭瞧見依舊沒回過神的夜暮沉,她心猛地揪緊,嘶喊“快!”
夜暮沉眸光微閃,早已平複的內心在這一刻再次變得波濤洶湧,衣訣一閃,他便消失在空中。
看著他慌亂的背影,青煙整個人無力地軟倒在地,那一聲“快”已經用盡全力,下身的痛楚讓她呼吸緊促。
淚水直流,滴落地上。
不行了。
寶寶,不行了。
她痛苦地捂著肚子,心如刀割,終是忍不住喊出聲來,雙眼漸漸變得模糊,遠處漸漸傳來混亂急切的馬蹄聲。
驟然,眼前多出一簇衣角。
青煙艱難地抬頭,似乎看見一襲玄衣隨風飄蕩,明明沒有下雨,那人卻撐著傘,緩緩蹲下,為她擋住所有的視線。
隨後,她眼前一黑,徹底地昏了過去。
束依琴看見夜暮沉出現的時候,心跳如狂。
他來了。
他果然來了。
“既然夜王奪位已成了事實,你何不將他的心搶回來,這是一個讓你們解除誤會的好機會。”飛鸞的話在她腦中異常的清晰。
“你就這麽確定青煙會將真相告訴小暮?”看著眼前一臉冷笑的少年,束依琴絲毫不敢小覷。
“我了解她。”幽沉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
正如飛鸞所說的,她救了青煙後,青煙真的將當年事情的真相告訴了小暮,所以小暮現在才會衝過來營救她。
看著他一襲白衣在空中飛揚,刀劍所過之處屍體遍橫,束依琴雙眼盈眶。
也許,她當年不該阻止他登位,因為無論如何,命運還是將他推到了帝位之中,該是他的,終究還是他的。
腰間一緊,束依琴驚得雙眼圓瞪。
他,抱住她了。
其實源國不會傷害她,這一點眾人皆知,不過他還是擔心了,對吧,還是怕她受傷。
她緊緊回抱著夜暮沉,似乎感覺到他身子的僵硬。
祁浩抿唇,冷冷地瞧著下麵的一幕,朗聲道“夜暮沉,這次交易過後,朕不會再讓你們月國放肆!”
夜暮沉嘴唇一勾,溫和地與他對視。
也就隻有祁浩,才能做到這般的公平,若是換作別人,趁機攻入他國是很正常的事情。
這,也算是祁浩的一個缺點吧。
“小暮。”懷中女子的呼喚,讓夜暮沉笑容僵住了,他將她離開現場,隨後立即放開她,去尋找青煙的身影。
然而,沒了。
那個位置隻剩下一灘血跡!
夜暮沉腦子一白,眼眸被驚慌覆蓋。
“青煙!”他怎麽能,怎麽能這樣拋下了獨自一人的青煙!她還受著傷!
束依琴瞧著他臉上的悔恨和慌亂,微微一怔,她還是第一次在小暮臉上看見這樣的神情。
“小暮……”
“青煙不見了!她去了哪裏!”
束依琴還未說話,一道劍氣破空而來,夜暮沉眉梢一斂,猛地轉身抽出劍抵擋。
鏘!
是夜季淵!
“青煙不見了?”夜季淵的第一句話,讓人出乎意料。
“與你何關。”夜暮沉淡淡地睨著他,然而觸及到他用的是雪國贈送的寶劍時,神情凝重幾分。
夜季淵瞄了眼束依琴,忽而冷笑一聲“原來,是和舊相好在一起了,難怪拋下了妻子。”
“你閉嘴!”
空中爆出一股強勁的內力,夜季淵被震得飛出幾米,瞧著夜暮沉迅猛的身影,忙不迭地回擋。
束依琴攥緊袖子,一臉的擔憂,大喊“季淵,你答應過我不殺小暮的!”
答應?
夜暮沉敏銳地抓住這兩個字,眸光一沉“琴,母妃是如何死的。”
束依琴驀然一怔,驚得捂住自己的嘴巴。
“不敢說?那本王就替你說,就是當今皇上夜季淵的母妃!”夜暮沉嘶吼一聲,渾身冷意讓四周的樹木幾乎結冰。
夜季淵心一顫,臉色難看,冷喝道“胡說!”
本來隻是懷疑,此刻看見兩人的反應夜暮沉終於確定了,這麽多年,他沒有停止尋找真相,讓他得出一個結論琴在包庇真凶。
即使現在知道琴的苦衷,但他還是無法原諒這樣的事情。
兩人刀劍相對,空氣被兩人的劍氣撕裂成絮,四周靜謐得隻剩下兩人的殺意,都想置對方於死地!
很快,遠處到了一幫士兵,將夜季淵紛紛圍住。
是夜暮沉的人。
他的武功還未恢複到以往的程度,此刻體力早已跟不上,不過是靠著一腔憤怒的心支撐著。
夜季淵瞧見眼前的形勢對自己不利,趁夜暮沉放鬆的時候,不顧一切地衝出重圍,即使被劍刺入身體,他依舊沒有停下。
驟然,一個身影擋在夜暮沉身影,夜季淵震驚得手一抖,鬆開了。
然而劍還是了束依琴身上。
束依琴倒下了,夜季淵倒下了。
四周死寂一片。
夜暮沉臉色蒼白,蹲下身子,將劍抽出,幸好不是心髒,還有得救。
他抱起束依琴,複雜地對上她布滿溫柔的雙眸,迅速將她帶入最近的醫館……
這一夜,皇宮大亂,右丞相帶頭謀反,落日派和承香芙的將士紛紛跟隨,宮變毫無懸念。
也正是這一天,夜王暗中布下的棋子才公布於世,令人咋舌。
很快,夜王登位的消息傳遍民間,暗處被囚禁著的百姓紛紛被放出,原來所謂的官員亂抓人,隻是將百姓幽禁起來,逼迫皇上出兵,並未造成生命危險。
失而複得的家人團結,讓眾人對夜王又懼又敬。
光陰似箭,一年,在春夏秋冬的變換下過去了。
春暖花開,草長鶯飛。
一處山峰上,四周青山環繞,綠水橫流,樹枝上知了鳴叫,一派寧靜休閑的氣氛。
一個身穿薄裙的女子站在山峰邊緣,雙眸清如水鏡,五官清秀迷人,一襲紫衣如同孤獨盛開的鮮花,煢煢獨立。
她眼中噙著淡淡的憂傷,眺望著遠處的一角,伸手撩平被風拂亂的發絲,朱唇微動,舒出一抹輕歎。
“青煙。”一聲柔和的呼喚,隨後肩頭一重。
她驀地回眸,看著身後之人嫣然一笑,伸手將他放在自己身上的外衣輕攏,道“現在是春天,無礙。”
“山上風大,若是病了,孩子就沒人照顧了。”男子嘴角帶著一抹淡笑,溫和舒適。
青煙凝視著他那迷人的笑容,微微一怔,輕喃“沈玉……”
思緒回到了一年前,她告訴了夜暮沉真相,也看見了夜暮沉慌亂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眼前,而她被擊中了腹中,下身流血痛得無力起來,本以為孩子會這樣沒了。
然而,沈玉就這樣出現在她麵前。
後麵的事情她不知道,隻記得醒來的一瞬,已經在這山上的木屋裏,躺在床上無力虛弱。
“孩子保住了。”
這是沈玉的第一句話,青煙瞧著他手中的血,心中的狂喜和震驚絞成一團,早已幹澀的淚水猛然湧入,她撲到沈玉懷中,一聲又一聲地說著對不起和謝謝。
對不起當初誤會他,謝謝他一次次的相助。
之後,她在這裏靜養,直到孩子出生。
聽聞,當時夜王帶兵攻入源國,最後卻和源國一同攻入皇城,將不願投降的士兵全部殺死,那一夜,月國血腥味一片,皇宮被血洗。
聽聞,夜王和夜季淵進行了一場決鬥,一個曾受墨香所害,一個持著絕世寶劍,然而夜王身側的將士較多,最終將夜季淵壓製住。
聽聞,夜王篡位成功,回歸時懷中抱著受傷的雪妃。
……
“怎麽?”沈玉的聲音將青煙從回憶從抽離出來,隻見他轉身,走到琴旁撩袍坐下,修長的十指已經放在琴弦上。
“謝謝。”無論說多少次,青煙都覺得不夠。
沈玉沒有回應,自顧自的彈奏起來,曲子悠揚輕柔,宛如溪水流入心間,青煙闔上雙眸,摘下樹葉默契地為他伴奏。
曲妙人美,兩人衣訣飄飄,一站一坐,一吹一彈,配合得天衣無縫。
“你怎麽還不走。”
一聲揶揄,打破了兩人的曲子,青煙睜眼,瞧著從樹上躍下來的鳳昊,無奈地勾唇。
鳳昊,雖然和他相處了一年,但他始終是怪她的。
在這裏生活了這麽久,青煙開始明白鳳昊為什麽要讓她遠離沈玉。
因為沈玉就該平靜地隱於山水之間,而不是摻合到權鬥之中。
鳳昊依舊一襲通紅的衣衫,隨意地掛在身上,似乎隻要一歪,就能看見他裏麵的風光,他雙眸邪魅地盯著青煙,一手波動著他的長發,“如今已經修養了兩個月,也差不多了吧。”
“鳳昊。”沈玉淡淡地打斷他的話,語氣中帶著一絲譴責。
“我可沒逼她走。”鳳昊無辜地聳聳肩,摟住沈玉的肩頭,眼睛卻是看著青煙,“若是留,就永遠都不要離開。”
青煙瞧著兩人親密的舉行,習以為常地勾唇,不得不說這兩人是一道亮麗的風景,而這個地方遠離紛爭,過得悠閑自由。
她,確實有些不願離開了。
然而,飛鸞被姬氏抓了回去,青煙不得不回去,回去那個混亂的俗世。
她不止一次想直接回到雪國將飛鸞搶回來,卻被沈玉狠狠地教訓一頓“你什麽計劃都沒有就這樣回去送死?想將孩子也一同陪葬?”
於是,青煙乖乖地待在這座山上,看著獨自一天天長大,聽著民間關於月國政變的傳言……
“哇哇哇!”一道哭聲讓青煙回過神,臉色微變,立即衝入房中,將搖籃裏的孩子輕輕地抱起,微微搖晃。
小男孩感受到熟悉的氣息,漸漸沒了哭聲,睜開濕潤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懵懂地凝視著青煙,嘴角慢慢咧開,露出單純可愛的笑容。
朝青煙伸出兩隻胖嘟嘟爪子,她寵溺一笑,低頭,將臉蛋湊過去,他的小手放在青煙臉上輕捏。
青煙還記得,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
“叫什麽名字呢?”她雙眼溫柔地抱著懷中的孩子,依舊有些難以置信,她就這樣將他安好地生下來了。
“輕辰。”沈玉同樣凝視著嚎嚎大哭的小娃娃。
青煙一怔,雙眸微斂。
她自然知道沈玉的意思,輕辰,輕辰,青煙和暮沉。
隻是暮沉心中,已經裝入了依琴。
青煙臉上忽而覺得癢癢的,立即抬起頭,看見鳳昊正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拿著九尾草逗弄著輕辰,“你母親要拋下你了。”
青煙臉色難看,雖然知道輕辰聽不懂,但還是忍不住輕嗤“你亂說什麽呢。”
“難道你還要將他帶下山?嘖嘖,沒心肝。”
青煙垂眸,不舍地看著玩得不亦樂乎的輕辰,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鳳昊說得沒錯,她不可能帶著他,而且她這一趟,不知有沒有機會活下來。
“你可以找回夜王……哦不,現在該叫皇上了,他還未納妃,也許心上還有你,讓他助你一臂之力,想來更加容易。”
青煙伸出一根手指磨蹭著輕辰光滑潔白的臉蛋,神情恍惚。
正是因為夜暮沉當上了皇上,她才不能找。
不僅僅因為他和束依琴和好,還因為一國之君都不願意無端挑起別國的矛盾。
姬氏是雪國的中堅力量,要搶出飛鸞不是容易的事情,而且青煙覺得事情沒有她想象的那麽簡單。
正如樂霜姐姐說過,她是特別的。
也許對於姬氏,她還有很多利用價值,飛鸞才不會被殺死。
所以,她決定去雪國。
“哇哇哇……”本來還笑得開心的輕辰忽而大哭起來,兩隻小手緊緊地握住青煙的食指頭。
青煙心一軟,將他抱入懷中,低喃“寶寶不哭,母親不走了。”
輕辰似乎聽懂一般,用一雙狐疑的目光看著青煙,惹得她哭笑不得,這孩子真是成精了。
也對,暮沉這麽聰明。
她連忙搖頭,怎麽又想起他來了。
夜幕降臨,青煙將輕辰放入搖籃中,哄著他睡著,這才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沈玉佇立在院子裏,天空的餘暉灑在他側臉上,俊美無雙。
“要走了?”沈玉轉眸,看向她。
青煙點點頭,慢慢地走到他身側,忽而張臂,抱住了他,“沈玉,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謝你,孩子就拜托你了。”
這樣無私的相助,青煙怎會不明白是什麽意思,明知道她已為人婦,還有了孩子,依舊是這樣照顧她。
隻是她的心,已經容下了暮沉。
對於沈玉,她隻有愧疚,隻希望自己的擁抱可以給他一些慰藉。
沈玉眼中掠過驚詫,很快就感覺到她身體的僵硬,於是抿唇,將她推開,聲音幽冷“你不必如此。”
青煙微怔。
不必......如此。
是啊,沈玉怎會是需要這種回報的人,這樣帶著歉意的擁抱,對於他來說,是一種褻瀆。
“沈玉,你能答應我接下來的路,不再幹涉嗎?”
沈玉輕笑不語。
青煙無奈地歎氣,身側傳來一道不緊不慢的聲音“若他死了,你陪著就行。”
她側目,瞧著鳳昊帶著認真的目光,深吸一口氣,正要點頭,下巴一緊,被沈玉猛地擒住,阻止了她的動作。
青煙呆了。
鳳昊驚了。
沈玉也愣了。
顯然,這種動作是從未出現過在沈玉身上的,他頓了頓,立即鬆開手,語氣帶著不易察覺的慌亂,道“無須理他。”
青煙腦中浮現夜暮沉捏住她下巴的動作,有時是溫柔的輕捏,有時是懲罰的重擒,緊接著,吻便會落下。
她苦澀地別開臉,分開一年,說不想他是假的。
但兩人的路不同,隻能分開。
雙眸緊閉,再次睜開已是一片明亮,她深吸一口氣,和兩人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