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拋出他的人是你,想救他的人也是你

青煙進去的時候,竟沒有護衛,她站在大殿門側,瞧見祁浩正埋頭看奏折,神情專注得沒察覺她的到來。

“臣參見皇上。”青煙刻意清清嗓子,提醒一下他。

“怎麽樣。”祁浩絲毫不詫異,也沒有抬頭洽。

青煙怔,難道他是早就發現了嗎,那麽四周的護衛是他故意遣走還是……

凝眸,她不敢大意,道:“寧妃的心疾已經治好……”

“朕是問,”祁浩抬眸,不帶感情地直直撞入她清澈的眼眸中,聲音帶著些許警告,“你要怎麽樣。”

青煙心一驚,被發現了?

抬步,跨過門檻踏入,隻一瞬,青煙就感覺到來自四麵八方的殺意,有埋伏!

“臣是來和皇上談談有關長公主的事情。”她微笑地向前幾步,便頓住,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鈐。

剛取出來,一個黑影在眼前一閃,下一瞬手中的信已經轉移到了祁浩手中,黑影返回,抽出劍架在她脖子上。

青煙長睫微閃,麵不改色地盯著祁浩。

隻見他神情愈發冷冽,看完之後立即拍案而起,將信撕成碎片擲向青煙身上:“大膽!竟敢汙蔑長公主!”

碎紙灑落,青煙隻覺脖子冰冷的劍靠近幾分。

她淡淡勾唇:“皇上覺得臣冒險入宮,就為了汙蔑長公主?既然臣來了,就有了完全的準備,她的兒子,就在臣的手中。”

聽見“兒子”兩個字,祁浩更是怒得雙眼通紅。

這個該死的男人,竟說長公主和月國的大臣有勾結,還生了野種!

他此生最疼愛的妹妹就是她,這件事若是被傳出去……不,這件事不可能是真的!

“臣無惡意,不過是有些話相說。”青煙瞄了眼身側的黑衣人,強裝鎮定,隻是手心已經出汗,因為現在他殺了自己,沒人會來幫忙!

“皇上,長公主求見。”殿外,一道聲音傳來,殿中的人皆是一怔,祁浩對黑衣人使了個眼識,黑衣人立即隱入暗處,青煙鬆了一口氣。

來得正巧。

青煙側身,瞧見一襲粉衣緩緩迎來,她立即拱手,快速道:“辛偉參見長公主。”

辛偉兩個字宛如響雷轟到長公主腦中,渾身一顫,她驚慌地瞧著垂著頭的人:“抬起頭!”

青煙順從地抬頭,隻見長公主鬆了一口氣,冷聲道:“你不是辛偉!”

“臣自然不是辛偉。”青煙暗自勾唇。

也就證明,長公主確實是認識辛偉的,青煙心中的把握多了幾分。

這一幕落在祁浩眼中,他沉痛地抿唇,心中的否定動搖了。

長公主本想著和皇上談談天,什麽防備的心都沒有,一進來就被這麽一誆,頓時氣得拳頭暗捏,心底更是打鼓。

“長公主息怒,臣隻是有個交易和皇上交談,皇上認為呢。”

祁浩眸光一斂,喝道:“所有護衛嚴守大殿,不得任何人進來!”

話畢,暗處的黑影紛紛衝過大殿,門關,青煙知道事成了,也斂起笑容,開門見山:“臣代表月國和皇上交易,隻要皇上願意出兵攻入月國,長公主的事情自然不會泄露。”

長公主聽後雙眸一瞠:“是辛偉讓你來的?!”

他竟敢,用孩子的事情威脅她,當初就不該心軟留下那個孩子,不該相信辛偉的話!

祁浩雙眸如墨,一聲不吭。

月國的內亂他自然聽說了,也明白了青煙的意思,不就是要助某個王爺篡位?隻是他怎能輕易地被威脅!

“先交出那個人。”

青煙聽見祁浩冰冷的聲音,抬眸,瞧見他眼中掠過的殺意,他是想殺了小葉?對了,既然她利用了小葉威脅他,他自然不肯留下小葉的性命,免得被再次威脅,可是……

她腦中浮現小葉單純的笑容,如泉水般清澈。

“臣帶路。”起碼,那裏有暮沉的人守著小葉。

夜府,書逸然將夜暮沉抱回房間,輕輕地放在床上,伸手撫摸著他的輪廓:“暮,一切快要結束了。”

眸中是前所未有的溫柔,似凝視著最深愛的人,一眨不眨地觀賞他的五官。

房中安靜得隻剩下兩人的呼吸。

書逸然的手慢慢解開他的衣帶,一層一層,輕柔地剝開,隨後,盯著裏麵的一個香囊片刻,取過來撫摸。

裏麵,好像有一個硬物。

叩叩叩!

敲門聲響起,書逸然蹙眉:“暮正在療傷,何事?”

李翱在門口躊躇,很想去推開房門查看,然而書逸然是主子最信任的人,他還不敢輕易闖入,隻好問道:“主子最近是怎麽了?”

“無礙,疲勞過度了。”

書逸然撫摸著他的脖子,光滑得讓人妒忌的皮膚,正在他指尖上摩挲,手滑落,扯開他敞開的衣衫,撫上那枚紅點。

李翱回想著之前主子的狀態和對書逸然敵意的神情,總覺得要弄清到底怎麽回事,他深吸一口氣,猛地推開門。

頓時震得渾身僵硬,呼吸都靜止了。

書逸然他……正將頭埋在夜暮沉的胸前,吻上主子的……

怎麽回事?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新的治療方式?”李翱聲音輕顫,說出的話連自己都覺得荒唐,哪有這樣治療的!這樣的舉動,竟然發生在男人之間!

他如何接受!

“是。”書逸然臉不紅心不跳地抬頭,神情淡然得什麽事都沒有發生,“沒什麽事的話就出去吧。”

“不!”李翱毫不猶豫地回應,閃身到書逸然身側,擒住他的手一甩,將兩人的距離拉開,慌亂地整理著夜暮沉的衣衫,拍拍他的臉蛋,“主子,你醒醒!”

書逸然眸光變深,抽出劍猛地揮下,李翱隻覺背後寒意淩冽,扭頭,頓時驚得閃身避開。

兩人立即刀劍相對,糾纏在一起。

“你到底有什麽企圖!”李翱腦中一片混亂,若是連書逸然都不可信的話,主子的計劃……

兵器相碰發出刺耳的聲音,將夜暮沉吵醒。

他擰眉,艱難地睜開眼,看著房中對持的兩人,有些反應不過來,垂頭,看著身側躺著一個香囊,忽而響起青煙說的話。

“裏麵的東西,要到迫不得已才能打開,會救你一命的。”

他當時沒有細想,可是如今,他不得不將希望放在這身上,手挪動,扯開香囊,撫上了一個瓶子和一張紙條。

上麵隻有簡單的兩個字:“解藥”

他眸光一閃,立即伸手扯開瓶蓋,然而他現在的力氣連拉開都成困難。

“暮!”書逸然察覺到他轉醒,立即衝過他身側。

“擋住他!”夜暮沉的聲音是那麽的細弱無力,臉上也是蒼白得駭人,然而李翱還是聽見了,瞬間擋在書逸然麵前。

“暮,你可別忘了,你的計劃中不能沒了我!”

蓋子,開了。

夜暮沉早已沒了力氣,懶得看書逸然一眼,隨意道:“沒了,就沒了吧。”

仰頭,一飲而盡。

**流入喉嚨,他驚得瞳孔驟縮,這種味道……是血!

頃刻,他隻覺丹田中被壓抑的氣息一湧而出,衝破阻礙,流入四肢,如同無數針頭刺入,痛得他悶哼一聲,蜷縮起來,冷汗直流。

這種恢複方式,簡直要命!

“主子!”李翱何事見過他這般痛苦的模樣,卻不肯讓書逸然靠一分。

“劍……”

輕微的一聲低喃,李翱怔了怔,立刻將手中的劍拋到他麵前,隻見夜暮沉五指一收,身子一晃。

床上隻剩飄動的床單,沒了夜暮沉的蹤影。

李翱一驚,隻覺身側一股強大的氣息掠過,猛然回頭,難以置信地雙唇顫抖。

夜暮沉的劍,穿過了書逸然的肚子,驚訝的不止李翱,還是書逸然,他沒料到,暮會這麽狠。

狠到,沒有半點的思考,就將劍刺入他腹中!

鮮血流出,他沒有感覺,因為心已經空了,空得駭人。

夜暮沉利索地抽出劍,冷睨著他軟下的身子,也隨著蹲下,湊到他耳側:“想報複嗎?”

劍一掃,將一個藥箱掃在他身前。

李翱懂了,這是讓書逸然自己療傷!因為現在還不能殺了他,所以故意說出讓他報複的話,強迫他活下來。

主子,真狠。

劍身的血一滴滴落在地上,一路沿著走出房間,夜暮沉一離開書逸然的視線,立即靠在牆上喘著氣。

畢竟是受了墨香的影響,他的體力根本不能夠那麽快恢複。

不過,足夠了。

太後寢宮,四周無一護衛。

“諾瑤。”清燁溫柔的聲音,讓太後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

他,方才喊她什麽。

諾瑤,多久沒人喊出這個名字了。

清燁歎了一口氣,徑直坐在太後的床榻旁,捧著她依舊年輕美麗的臉頰,深深地凝視:“累了吧。”

他手一動,將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扯落她的發簪,發絲垂下,甚是迷人。

若是這一幕被眾人看見,定會嚇得他們臉色大變,向來莊嚴高傲的太後,竟這樣靠在一個太醫的肩上,乖巧安靜。

太後堅硬的心在他麵前變得脆弱無比,清燁的溫柔來得過於驚喜,過於的……不尋常。

“哀家不會罷手。”

即使知道他另有心思,她也不願推開他,靜靜地吸著他身上獨特的草藥味。

“我隻是擔心你。”清燁的五指伸入太後的發絲裏,湊到她耳邊低語,“諾瑤不想回到從前嗎,隻有我們,無憂無慮,不用勾心鬥角,不用冷臉相對,不用君臣相稱。”

溫和的氣息讓諾瑤的心微微顫抖。

怎會不想。

她終是一個女子。

和心愛的男人安然相處,永遠是一個女子心中最大的願望。

她執起清燁的手,緊緊相握,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平靜,“等哀家對付完夜暮沉,好嗎?”

清燁眼中掠過悲傷,她果然是不願意罷手了。

太後正要抬頭看看他的神情,然而,後腦勺一痛,她震驚得雙眸一瞠,暈倒前,眼中帶著瘋狂的怒意,幾乎要將人絞碎。

她怎麽忘了,讓一個太醫近身,是多麽危險的事情!

清燁緩緩抽出她發絲裏的手,諾瑤的頭發裏了一根針,閃閃發光。

他的手在抖,做完了這一切,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對是錯,他竟反抗了太後,他竟,拿家人的性命在賭。

也許是因為家人渴望逃離地下室的目光,也許是因為青煙說過的話,也許是他相信這一場仗夜王會贏。

反正,他就背叛了。

這種是師父傳授的禁術,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用到,也未想過會用在太後身上。

從袖中抽出幾根針,繼續她的後腦勺,隨手幫她盤發,用發簪遮擋住針頭。

不知過了多久,諾瑤慢慢轉醒,雙眼無神,空洞地看著清燁,他在她耳側細語,諾瑤乖巧地點點頭。

隨後,她呆滯地回應:“證據,都在那裏。”

清燁順著她的手方向看去,是一塊牆磚,他按下,裏麵自動退開,有個暗格,放著青煙寫的字跡。

他拿起火折子,將所有的紙點燃,看著地上的灰燼,神情有些恍惚,隨後看向窗外的明月,高掛空中。

青煙,你知道我看過最美的月亮是在哪裏嗎?

是在你眼裏。

我隻能幫到這裏了,好好活著吧。

當青煙回到客棧時,竟發現裏麵,隻剩下一片血跡,狼藉不堪。

小葉不見了,飛鸞不見了。

她驚得將床底櫃子全翻一遍,依舊沒人,到底去哪了,這些血是誰,他們又去了哪裏?源國這麽大,怎麽找!

還未理清頭緒,脖子一涼,是劍。

“別給朕耍花樣。”帶著怒意的聲音,讓青煙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完了。

都完了。

小葉不知行蹤,飛鸞更可能被抓回去了,而且她的性命,隨時不保!

祁浩盯著她蒼白的臉色,道:“人跑了?”

青煙感覺脖子的劍深了幾分,隨後一滴濕潤的**流落,是血,“這就是所謂的萬全準備?朕真是佩服。”

她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散發的殺意。

下一刹那,青煙猛地翻身,祁浩的劍切好,削去了她的束發冠,黑發散落,祁浩一怔,一掌拍到青煙胸前。

青煙料所不及,整個身子撞到牆上,嘴角噙血,卻也因此拉開了兩人的距離,她不假思索地架起弓箭,緊張地對著他。

祁浩震驚地看著自己的手掌。

果然,是女的。

區區一個女子,竟敢單獨闖入宮中,底氣十足地威脅他?

很快,他就恢複沉靜:“你覺得你的箭快,還是朕的劍快。”

青煙苦笑一聲,口中的血跡留得更多,她卻無暇顧及:“皇上不怕他被別人利用了嗎?那個孩子可是真的存在。”

祁浩蹙眉,盡管如此,這個女子他也不能留!

正要持劍衝去,嘭的一聲巨響,門被撞開了。

“他在這裏!”

兩人皆是一怔,紛紛回頭,青煙率先認出來者,驚得手中的弓箭一顫:“雪妃?”

祁浩聽見她的一聲雪妃,立即聯想到雪國的皇後,果然傾國傾城,隻是她怎麽也摻合進來了?

然而他的目光很快便落下雪妃懷中的男子身上,一個哭得一塌糊塗的男子,正恐懼地凝視著青煙:“姐姐……我好怕。”

青煙心一痛,沉重地開口:“沒事的……”

“皇上不是要抓人嗎?”束依琴頭發有些淩亂,可以看出趕過來的時候有多麽的著急,但她還是冷靜地看著祁浩,“放過她。”

祁浩收回劍,青煙趁機朝門外挪動腳步,隨著束依琴退到了客棧外麵,掌櫃早已嚇得躲在角落。

客棧外,已經準備了一輛馬車,束依琴朝青煙試了一個眼識,青煙懂了,在束依琴帶著小葉躍上馬車的一瞬,青煙也跟著跳了上去。

雪國的護衛紛紛將馬車保護起來。

“皇上五日之內不派兵,我們就同歸於盡吧。”束依琴的聲音響徹四周,祁浩氣得拳頭緊握。

她們不過是在賭,祁浩對長公主的重視程度。五日,是給他考慮的時間,也給自己離開源國的世間。

馬車上,青煙還未來得及說話,束依琴就嚴肅地說道:“我們支撐不了多久……”

“不要殺我!”小葉忽然打斷,惶恐地哭了出來。

青煙立即將他擁入懷中,細聲安慰,眼眶濕潤,抬頭看向束依琴,無聲的詢問。

“我知道你們的計劃。”雪妃簡單地回應,“趕過來的時候恰好看見他而已。”

青煙點頭,對她知道夜暮沉的計劃毫不意外,因為夜暮沉本來就喜歡她,不是嗎?

“那他身邊沒有其他人嗎?一個比他小的。”

“沒了。”

青煙懵了,看著小葉神情恐慌的模樣,她實在不忍心詢問之前的事情,隻能輕輕地撫摸他的頭發。

馬車朝月國的方向出發,五日後,就聽見了源國出兵的消息,青煙卻未能鬆一口氣,因為她們馬車四周,已經被源國的士兵包圍。

夜暮沉手下的人和他們搏鬥,隻是數量上怎麽能比得過!

驟然,劍氣掠過,馬車一分為二,青煙鐵青了臉,還未反抗,一個黑衣人衝了過來,魔爪伸向她。

青煙正要抽出匕首,束依琴忽而擋在她麵前,一掌落在她身上!

悶哼聲讓青煙的腦子一白,手在顫抖。

為什麽?

為什麽要幫她?

青煙連忙抱住束依琴,卻被她猛地推開自己,身子飛出,落入一個人的懷中,眼睜睜地看著束依琴被源國的人擒住。

“朕答應幫你們,但這個孽種,朕一定要殺。”祁浩在遠處冷冷地看著她們,聲音在空中回蕩。

一把劍刺入小葉的身上,他的神情,迷茫,恐懼,求救地看向青煙。

多年以後,她都無法忘記這一眼,充滿乞求,充滿信任。

即使到死,小葉都沒有懷疑過青煙,也不知道一切的來龍去脈。

“不要!”青煙淒厲的聲音在破碎成絮,眼中的淚燙得她心如刀割,每一下,都深入心底。

她奮力地掙開身後之人的束縛,腦中隻剩一個念頭,報仇,她要為小葉報仇!

瘋狂地揚起匕首,施著輕功朝殺了小葉的人衝去,然而還未靠近,另一個人打出一掌,落在青煙腹中。

內髒巨震,下身一痛,她整個身子軟倒在地,同時耳中響起祁浩嘲諷的聲音:“拋出他存在的人是你,想救他的人也是你,朕真是大開眼界了。”

青煙倒下的一瞬,之前接住她的人再次摟住她,飛快地離開,“雪妃讓小的帶你回國。”

祁浩沒有追,因為他就是來殺小葉的。

青煙沒有聽見身後的人說什麽,也不知自己去了哪裏,隻知道當她看見出現在眼前的人時,渙散的意識猛然回來。

“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