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趕到城門附近,那裏果然還圍著一些看熱鬧的路人。
京中一向安寧,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這樣古怪凶殘的事情,盡管屍首可怕,眾人卻不免都有些好奇。
魏明緋下車,朝人群邊走去,隻見幾個護衛軍正在把把守,草席上,那屍首一身桃紅衣裙,確是清婉無誤。
她當真是被得月樓的人逼死的嗎?
魏明緋不大相信。
得月樓在京城雖然有些背景,但也沒有張狂到那種隻手遮天的地步,怎麽可能明目張膽逼死一個活人?
況且,勾欄之地一向求財,若是清婉不願回去,他們有的是法子令她低頭,又何必做這賠本的買賣?
再者,她已經知道清婉是暗香閣的人,若真的被得月樓相逼,暗香閣的人會白白坐視不理嗎?
思及此,魏明緋覺得此事疑點重重,還是應該回去與傅宴好好合計一番。
就在她轉身想要離開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點墨!
她就站在不遠處的人群中,臉上神色複雜,左手一直握在腰間的長劍劍柄,似乎正要蓄勢待發。
她想做什麽!
魏明緋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心頭不由得咯噔一下。
點墨那望向清婉的目光,似乎夾雜著悲傷與憤懣,完全是一種物傷其類的哀慟之色!
電光火石間,魏明緋似乎猜到了什麽!
她不動聲色地挪到點墨身邊,在她即將衝出去的一刻,一把將她拽住!
點墨受驚,抬手便要還擊,在看到魏明緋的一瞬,她趕忙收了手,可眼中的慌張卻來不及掩飾。
“跟我走。”魏明緋沉聲道。
“不行!”點墨果斷地搖頭。
魏明緋正要開口,忽然聞到一陣血腥味,她焦急抬眸,低聲問道,“你受傷了?”
點墨抿唇不語,將目光瞥向別處。
魏明緋一向不問她的行蹤,這幾天點墨都不在自己周圍,她也沒有在意,想來又是去暗香閣執行什麽任務了。
可眼下她受著傷,還想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清婉的屍首搶走,這不是自尋死路麽!
“我不知道你與她是什麽關係,能想著替她收屍,想必交情匪淺,”魏明緋貼近點墨,低聲道,“可你想過沒有,若是你出了什麽岔子,她或許死不瞑目!”
點墨的身子驟然一震!
她抬頭看了一眼草席上的屍首,眼中似乎閃爍著晶瑩,沒有再做反抗,任由魏明緋將她拉出了人群。
到了馬車上,點墨終於崩潰,將臉掩埋在雙手中,無聲地動著身子。
魏明緋不忍打擾,默默地在一旁等她將情緒發泄完。
良久,點墨抬起頭問道,“你大概也知道我的來曆了吧?”
魏明緋沒有掩飾,爽快地點點頭。
“那人與我算是同門,我們自小便被抓到暗香閣,”點墨木然回憶道,“你大概永遠不會知道,那裏是什麽樣的煉獄!”
“我們那時不過四五歲,整日訓練地遍體鱗傷,好幾次,我都想從高牆上跳下去,一了百了,”點墨苦笑一聲,“但是,清婉總是抱著我說,一定要活下去。”
魏明緋有些動容,她沒有想到,清婉還有這樣的遭遇。
“她不過比我大上幾個月,卻像個姐姐一樣護著我、鼓勵我,在那樣的環境裏,我總算還有一絲活下去的希望。”
點墨望著窗外清婉的方向,忽然狠狠地咬唇道,“可現下她竟然死了!而我,連替她收屍都不能!”
魏明緋微微垂眸,“你好好活著,便是對她最好的報答。”
點墨閉上眼睛,兩行清淚落了下來。
此時外麵忽然傳來一陣騷亂。
“快,順著血跡給我好好搜!那可疑之人肯定就在附近!”
魏明緋猛地低頭,隻見點墨右腿竟然滲出血來!
她又看了一眼窗外,附近地上果然有一些血跡,想必是剛才點墨滲出掉在地上的。
“你這傷是不是之前與護衛軍打鬥所致?”魏明緋急聲問道。
“是,我今天清晨本想搶走屍首,誰知道他們竟然來了這麽多人!”點墨皺眉道。
眼見那騷亂聲越來越近,魏明緋知道,此時若是驅車離開,必然會引起護衛軍的注意。
“眼下他們必然要來搜查,你先悄悄下車,回王府等我,我應付了這邊就回去與你會和!”魏明緋沉聲道。
點墨點點頭,起身悄悄下了馬車。
魏明緋讓小敏上車,坐到那血跡上麵,正好遮得一點不漏。
車外忽然響起一個聲音,“車上是什麽人,打開讓我們看看!”
車夫還來不及答話,已經被人拉下了馬車。
車簾忽然被人挑開!
魏明緋冷冷看著那個護衛軍,不急不慢拿出傅宴的腰牌。
傅宴回京之後,一直沒有把那塊腰牌收回,此時倒真是幫了魏明緋大忙。
“啊,榮恩郡王的牌子,您是......”護衛軍一麵小心翼翼問道,一麵朝車中細細打量著。
“無禮!這位是榮恩郡王妃,你休要造次!”小敏嗬斥道。
“王妃恕罪,小人這就離開!”那人已經看清車中沒有血跡,趕忙放下車簾匆匆離去。
“回王府,快!”魏明緋沉喝一聲。
馬車朝鎮南王府疾馳而去。
車剛一停住,魏明緋便匆匆下車,朝自己的東院疾步而去。
還沒走到院子,便聽見一陣吵嚷聲。
“小世子妃,您不能進來!”
魏明緋仿佛聽見自己房中家丁的聲音,與小敏加快腳步趕上前一看,院子前麵竟然圍著十幾個西院的家丁。
家丁前麵的,正是叉腰而立的魏萱。
“不能?”魏萱叱道,“這院子若是進了賊人傷了郡王妃,你們擔當得起嗎?!”
“我們一直在院子中,根本沒看見什麽賊人啊!”
“胡說,沒有賊人怎麽會有血跡!”魏萱厲聲道,“你看看這地上的血跡,還有屋子後頭,明明就是有人受傷流的血!”
家丁還想解釋,魏萱忽然朝身後家丁吩咐道,“不必與他們多說,進去搜!今日非要搜到那賊人不可!”
眼見東院的家丁就要抵擋不住,西院的人快要闖進之時,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厲喝,“都昏了頭嗎,這王府究竟誰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