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南園的內院甚是寬敞,裏麵花木繁多,更有涼亭修竹,奇石堆積成的假山,更有彩霧青煙,香風瑞氣,隱約之中夾帶縷縷琴音,綿綿不絕。

“陳公子,請這邊坐。”

之前報信的“於師兄”叫做於世哲,他給陳嶽找了位置,也讓陳嶽坐定下來。

同樣在這裏坐下的,還有和鄭經人打過招呼的年輕人,旁人都稱呼他為“世子”,另一個是之前被宋維光稱呼的吳瑜慶,也是這個人跳出來為黃天順解了圍,否則在適才的情況下,黃天順沒法輕易下台。

“兩位好。”

“陳公子好。”

三個人彼此問好,在吳瑜慶和世子的稱呼中,陳嶽知曉這世子叫做趙修。

“三位有禮了。”

又來一人,向著三人拱手,此人身材不高,麵有胡須,說道:“在下武允洪,見過三位。”

吳瑜慶聽到此姓,目光中帶著探尋。

“他的武跟你的不一樣。”

趙修看出吳瑜慶的探尋,直接解釋說道:“他的那個武,是武大郎的那個武。”

吳瑜慶點了點頭,收回目光。

但是武允洪明顯受傷了,為什麽不是武鬆的武?為什麽不是武學的武?自從《蓮兒春》刊印之後,他作為一個姓武的人,身體又矮了一點,可是遭受過各種揶揄。

“陳嶽,他是黃天順的弟子,剛剛那個想要作弊的佟晉生,是他的師弟。”

趙修很自來熟的開始介紹,然後指著陳嶽,對武允洪說道:“這位是蓮兒春的作者,剛剛和你師父發生衝突的,就是他。”

趙修這完全不算是介紹,而是單純的將兩個人推到對立麵,而後加了一把火。

你是會拱火的。

陳嶽瞧了趙修一眼,對著武允洪輕輕點頭,就算見過。

“陳嶽。”

趙修看沒什麽火花,又向著陳嶽問道:“我聽說你們成立了一個東林黨,有沒有興趣讓我加入啊。”

陳嶽自然一笑,說道:“我們成立這個東林黨,一無目標方向,二無身份立場,純粹是幾個人在玩鬧,聚散離合頗為隨意,興許在我離開了宋公南園,這黨派就解散了。”

吳瑜慶和武允洪兩個人都看陳嶽一眼。

“世子若是想要加入社團,可以加入我們風雅社,我們這文社已經有了七百人,不少都來自正陽府外,世子在其中,能夠聽到大江南北處處消息。”

武允洪在陳嶽拒絕之後,連忙向著趙修說道。

“那就沒意思了。”

趙修身子往後一仰,看向吳瑜慶,隨意問道:“你有沒有什麽社團?”

吳瑜慶抿嘴搖頭,說道:“京中多風雨,我是能置身事外,就置身事外。”

趙修笑了一下,自顧的端起了茶水。

“陳兄弟,你可有字?”

武允洪在趙修閉嘴後,問陳嶽道。

學什麽賈寶玉……

陳嶽眉頭稍微一抬,冷淡說道:“還沒有。”

武允洪點頭,將這一切都給記下。

就在眾人說話的時候,前麵的宋維光等大儒也將詩文給批閱完了,在這裏麵擇優選取了部分仕子,由於世哲到外麵,請仕子進入內院,至於外院的仕子,這時候就好吃好喝的招待著。陳嶽靜靜的坐在一處,看著外麵進來的仕子們,其中果然有馬泉的身影,而馬泉進入內院之後,也在搜尋陳嶽所在,兩人相望,互相點頭,而後馬泉便被引領到一處位置坐下。

“諸位仕子皆是詩詞之中,蘊含靈慧之人。”

宋維光說道:“文道修為,其中最重的就是自身天性,隻是曆來仕子們讀書識字,有太多的條條框框,反倒是汙染了自身的性靈,由此今天內院的文會,仍舊是沒有題目,諸位仕子可以隨意在這裏揮毫潑墨,憂國憂民也好,風花雪月也罷,隻要出自真心思考的事情,盡皆可以寫在筆下。”

“在文章上麵,我們都會詳細評定,黃學士也會在這文章之中,挑選出契合心意之人,收為徒弟。”

“諸位仕子,可要抓緊這個機會了。”

宋維光說到這裏,又說道:“今日文章名次最前的十人,我送出文心佩一枚,太古雪一壺!”

此話說出之後,正在端坐的趙修,吳瑜慶紛紛來了精神,瞪眼看向了宋維光的方向。

“文心佩裏麵,蘊含了大儒的純正文力。”

“太古雪更為稀奇,能夠洗滌人的雜念,讓人通身透徹,對文道有不可思議的輔助作用。”

武允洪喃喃自語。

陳嶽有陳博的時時提點,在修行上並非小白,對這兩樣東西也是清楚,並且陳博曾經說過,像陳嶽這種寫小說的“野路子”,到了養望境界的時候將會十分艱難,能夠在養望境界輔助修行的,就有太古雪這種東西。

宋維光在說出這些後,仕子們紛紛拿起筆墨,在這皎皎明月,盞盞燭火之中,將滿心的抱負寫在筆墨之上。

陳嶽眺望馬泉,瞧著馬泉在此時,反倒是有些呆滯……他原本在博記樓裏麵攻讀,更是將目標對準在黃天順的身上,隻是外院裏麵出的事情,黃天順的醜態,這些都被馬泉看在眼中,由此馬泉準備的腹稿,在這一刻居然寫不出來了。

因為這違背他的“誠”。

筆墨紙硯,同樣也放到了陳嶽的跟前。

宋維光在這時候,也帶著身邊一眾大儒,走到陳嶽身邊,瞧著陳嶽眼前還是一張白紙,忍不住的問道:“來此之前,你竟然沒有腹稿嗎?”

陳嶽搖頭,看向宋維光,問道:“宋先生,你真的完全不收徒了嗎?”

宋維光眼前一亮,很有興致的問道:“你可是想要拜我為師?”

這的確是一個大靠山,跟著這一位,興許能走上科舉路……

呃……科舉路被自己老爹堵死了……

陳嶽斟酌一番,說道:“我是想要為您舉薦一個人。”

這樣一說,讓宋維光反倒是更感興趣了,在場的所有仕子都清楚拜他為師能夠獲得多少好處,而陳嶽能將這樣的機會拱手相讓……

不愧是能做出“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的人,這字字都是有根的!

宋維光在心中對陳嶽更加欣賞。

“如果你寫的文章能夠名列第一,我就給你一個舉薦的機會。”

宋維光將其應下,然後他就從陳嶽的眼中,看到了一種無敵。

這一個修為僅僅第一重的人,麵對這種金花文會,麵對這潛淵兩岸的仕子們,透露著一種舍我其誰的氣概,仿佛這第一已經落在他手中一樣。

“馬說!”

陳嶽主要是為了舉薦馬泉,因此特意挑選了【馬說】。

“世有常樂,然後有千裏馬……”

常樂,就是這世界的伯樂。

前不久陳嶽還想著,不願意打壓努力的人,但是馬泉同樣也很努力,這兄弟的秉性,陳嶽也看在眼裏,為了這兄弟,陳嶽選擇了出手。

好兄弟,我不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