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看完方晚葶的傷勢,趙大夫提起藥箱,把藥方子交給林歲寧。
“脈象尚可,舌苔也還行,眼白沒有發黃,可見五髒六腑沒有大傷,你可以放心。近來不能叫她受氣,受氣不宜養傷。”
林歲寧接過方子,再三道謝。
“姨娘不能受氣,這話勞煩在周大人麵前提一嘴。”
她不指望著周大人真能庇護姨娘一點,畢竟從始至終,周大人唯一對姨娘做過的善事,便是將趙大夫請來。
不過,多提一嘴,聊勝於無吧。
趙大夫心領神會。
“姑娘放心,自然要回稟的。”
……
周稷卿到天黑才忙完,讓人備馬車準備去安淮縣,周尚書派人來邀他酒樓一敘。
他便棄了今晚去安淮的念頭,吩咐道:“等趙大夫回來,讓人來見我。”
酒樓中。
幾位周姓官員等在那,赫然是白日裏去過東宮的那幾位。
“你們說,太子殿下問我們納妾一事,是什麽用意?”
“是不是我們其中哪一位,惹到太子的女人了啊?”
“你們聽說了沒,太子在找一個養貓的姑娘。”
“太子今日不還問了咱們,有沒有接觸養貓的姑娘?”
“回頭得好好問問,別是不經意招惹的某個姑娘,跟太子有過瓜葛。”
“肯定是咱們其中一個,就不知是誰了。”
他們七嘴八舌的,談論甚歡。
熱熱鬧鬧的,忽然都噤了聲,齊刷刷的看向認真吃菜的周稷卿。
“周侍郎,你怎麽看?”
周稷卿放下手中的雞翅。
不管到底是哪位周姓官員招惹了太子的人,總歸不是他。
他身邊就一個方晚葶,方晚葶這麽些年怎麽過來的,他清清楚楚,且方晚葶都二十五了,絕對不是太子要找的十五歲姑娘。
“君心不可擅自揣度,我們還是做好自己的事,不流連風月,總不會犯錯的。”
他這句話,讓桌上的其他幾位官員臉色難看了幾分。
什麽說教的口氣?說得跟誰不自律了似的,就他周稷卿潔身自好唄?
周尚書餘光瞥了他一眼,舉起酒杯。
“不說這事了,來,我們喝酒!”
那些官員們都跟說好了似的,盯著周稷卿一人灌酒。
這一場歡飲到亥時才結束。
周稷卿醉得雲裏霧裏的,險些從窗口摔出去。
官員們沒想鬧出人命來,便好心好意地扶他到酒樓外麵。
周稷卿上了馬車,舌頭打結。
“去,去安淮縣,去林府。”
候在馬車旁的下人說:“大人,趙大夫回來了,在府上等著給您回話。”
周稷卿腦子昏昏沉沉,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趙大夫是誰。
“哦,那先去見他。”
趙大夫做事極為認真,有始有終,哪怕幹等了小半個時辰,仍然耐著性子在周府等著。
皇天不負有心人,周稷卿由兩個下人架著,出現在他眼前。
“方晚葶,沒事吧?”
趙大夫故意道:“方姑娘傷得很重。”
分明知道那是林府的妾室,但趙大夫很有眼力見,稱她一聲方姑娘。
其實那樣的傷勢,對於趙大夫而言,實在算不得多重,但他偏要說得嚴重些。
周稷卿蹙緊眉頭。
趙大夫繼續說:“我過去的時候,林縣丞和他夫人正在教訓方姑娘,方姑娘本發著體熱,受不起氣,之後便是昏迷不醒了。”
周稷卿麵色生寒。
“他們在教訓方晚葶?”
他已經說了要她好好養身子,林誠錄怎麽敢?
趙大夫麵無異色地說道:“是啊,尤其是那位三姑娘,說話拌蒜似的,最是臭不可聞。他們這般對待方姑娘,我就是醫術再高明,用的藥再好,也無力回天啊。”
得罪誰,也不該得罪他。
趙大夫在長安混了這麽多年,可不僅僅隻靠醫術。
周稷卿猛然推開扶著他的人,轉身往外走。
“去安淮縣。”
“大人,已經亥時了……”
“去安淮縣!”
……
小桃在屋子裏看貓看了一個白天,到了夜裏,繼續盯著貓看。
一打盹,它就去扒門,用力扒門,要把爪子磨破了似的。
小桃就強撐著不睡覺。
也不知怎的,天色變黑,這貓更過分了。
一旦她有準備開門的架勢,呆呆就會立刻衝過來,湊在她腳邊,等著她開門那瞬衝出去。
但他遲遲沒能得逞。
小桃無奈道:“是不是因為小姐不在,你想她了啊?”
李玄澤撇嘴。
沒有,絕對沒有。
想她幹嘛?不想!
小桃說:“你就乖一點,晚點小姐會回來的。”
李玄澤還是盯著那扇門。
小桃盯著它,“別看了,不會讓你跑出去的,被人抓住了會給打死的,知不知道?”
李玄澤不可能輕易死心。
他總得出去找找有用的東西。
就這麽周旋到了亥時。
李玄澤看她始終不放鬆戒備,便跳到**去,假裝睡著。
好半天,他都忍住了,閉著眼一動不動。
小桃輕手輕腳地過去看了它一眼,鬆口氣。
這貓終於睡了!
她終於可以去如廁了!憋死了!
她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又往**看一眼。
那橘色毛茸茸的小可愛蜷成一團,紋絲不動。
小桃放心地打開了門。
也就在那一瞬間,有什麽玩意兒猛地擦過她腿邊,如一陣疾風,往外麵飛馳而去。
速度快得差點都看不清是啥玩意兒。
小桃傻愣愣地回頭看,**已經沒了貓,院子裏也沒有貓。
它跑了!
“呆呆!!!!!”
……
“周大人來了!”
“快去告知老爺!”
林府的下人很聒噪,周稷卿沒有理會,徑直往方晚葶的屋子去。
那屋子外,有個丫鬟正在空地上煎藥。
見到周大人,丫鬟欲起來行禮,周稷卿將一根手指豎在唇前。
噓。
她可能睡了,那就讓她好好睡,他隻是過來看一眼。
正欲推開那道門,裏頭女子說話的聲音傳來。
林歲寧用溫熱的濕帕子擦方晚葶的額頭。
“姨娘,你恨他嗎?”
方晚葶已醒了過來,隻是很疲憊,說話有氣無力。
“浪費精力去恨他,不值得。”
林歲寧又問:“姨娘,他為什麽要報複你?”
屋裏安靜了好一會兒,方晚葶緩緩才出聲。
她的聲音很虛弱。
“我丟下過他,那時他還沒有考取功名……我在他最不得誌的時候,把他丟下了。”
周稷卿推門的手生生頓住。
微涼的夜風吹得他的頭有些疼。
林歲寧聲音裏有點顫抖。
“姨娘是為了我,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