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容窈原本興致勃勃滔滔不絕。

被問及這個,忽然眸中黯淡,變得沉默。

林歲寧連忙換個話題。

“娘,有個事很懸乎,太子每晚會變成貓,與貓互通傷勢,不知道是什麽緣故,有沒有解法。”

說到這,李玄澤也期待的轉過頭來。

這種懸乎邪門的事問巫祝,那就對了。

月容窈置若未聞,說起了方才那個問題。

“你猜不到你爹是誰?”

“難道是宋將軍?”林歲寧若有所思的說:“所以他要為我順應天道,包括他的死,也是為了修正巫祝對人世的改變……因為隻有這樣,天罰輕一些,我才有活命的機會。”

想來,那麽幾年的朝夕相處,並肩作戰,娘親又生得好看,難能不動心。

隻是大概皇帝有意抹去宋將軍的痕跡的緣故,以至於他們從來沒聽世人說過,巫祝和任何男人有瓜葛。

月容窈沒有反駁,再次變得沉默寡言。

相比來時,離開洞窟這段路好似短了不少,很快走到出口。

那口子清晰的通向外頭,原本遮掩洞口的藤蔓竟然消失無蹤。

李玄澤踏出去。

同來時的漆黑一片不同,晨曦已拉開山穀中的帷幕,外頭空氣潮濕而清冷。

”在洞裏不覺得有多久,竟然過了整整一夜。”

再定睛一看,那條石頭路也找不見了。

兩旁的蕙蘭花倒還是在,鬆軟地已經幹涸,踩上去不再是一腳泥。

饒是這一夜見了太多匪夷所思的場麵,到眼下,林歲寧仍然有些吃驚。

月容窈解釋道:“想清清靜靜養個魂,就費了一部分靈力在這些表象上,免得被打擾。很好用,十年都沒人闖進來。那條石頭路,是你入山之後才出現的。”

沒有石頭路,這片土地便難走得很,哪怕走了過來,入口還是被藤蔓擋得結結實實。

如此一來,是清淨不少。

李玄澤眺望遠處天際的曙光,心中再次被巫祝的能力震撼。

哪怕受了重創,元氣大傷,她還能在入墓之前將這山穀大變樣。

她將歲寧托付之後,孤身在這山中十年,又令自己的玉蟬及時來到歲寧身邊,為歲寧擋去接下來的迫害。

所以,在歲寧拿到玉蟬之時,大抵是她所受劫難結束之時,身為母親又能堂而皇之地守護她了。

想來被陸怡推下水,是歲寧的最後一劫。

墓中休養十年,臉上不見任何風霜,還是韶華女子的模樣。

巫祝到底是什麽。

是仙,是魔,還是神?

林歲寧問:“娘,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月容窈說:“去行宮啊,找狗皇帝,不是說了嗎?”

李玄澤目光晦澀地看她們一眼,欲言又止,終究收回目光。

他沒法攔著一個母親為自己女兒討公道,不過巫祝的名聲極好,心中慈悲,曉大義,想來也不會對父皇做出太過激的事。

林歲寧原本要原路折回,月容窈指了指一邊荊棘密布山坡上。

“這裏上去就是行宮。”

李玄澤和林歲寧麵麵相覷的對視一眼。

那麽多荊棘,怎麽走?

李玄澤深吸一口氣,這大概是丈母娘要看他表現。

“歲寧,我背你。”

林歲寧猶猶豫豫的看向母親,故作矜持。

“男女授受不親,這不好吧?”

月容窈笑著看這兩人,大度道:“平時不行,不過這會兒行,背吧。”

李玄澤已經在林歲寧麵前蹲下身來。

林歲寧看向那片荊棘地,心裏止不住的發慌。

太子是凡體肉身,這要走過去,腿腳得傷成什麽樣?

“算了吧,娘,繞點路也沒什麽。我還不想那麽快去見狗皇帝,我不急的。”

月容窈冷嗤一聲,先行向山坡上走去。

她往前走一步,荊棘就往後退一步。

後頭的兩人趕緊跟上。

林歲寧新奇的說:“連荊棘都畏懼娘親?”

“不是畏懼,是服從,”月容窈挑眉,“你知道這座山,為什麽叫月西山?”

“為什麽?”

“這山是我的,我起的名,這些花草樹木在這兒長著,自然該聽我的。”

林歲寧驚愕的心想,可是月西山已經存在至少幾百年了,幾百年前這座山便叫月西山。

難道母親存在這世上,竟有那麽久了麽。

太陽從天際升起那一刻,山中大亮。

忽然,震耳欲聾的野獸奔馳聲響徹山穀,從四麵八方而來。

林歲寧抬頭看。

飛鳥們來的最快,密密麻麻的飛滿頭頂天空,用力煽動翅膀,發出興奮的嘶鳴聲。

百獸接踵而至。

虎,豹,狼,野豬……

它們來朝拜神衹一般,明明都是凶猛的野獸,卻伏低了身子靠近,喉嚨裏發出討好的聲音。

仿佛這一刻,它們已經等了太久。

月容窈抬起手,阻止了它們的繼續靠近。

“該幹嘛幹嘛去。”

漫山遍野的鳥獸們又迅速退散,震耳欲聾的蹄聲遠去,直至消失。

林歲寧恍然明白,所以豹子會對她言聽計從,所以照夜清會為她帶路。

因為它們都是母親派來的。

如此一想,她心尖劃過暖流。

月容窈繼續往前走。

林歲寧緊步追上去,挽住母親的胳膊。

“娘,你有沒有辦法,能讓太子往後不變成貓了?也不知道是什麽歹人下了這麽歹毒的咒。”

月容窈瞪她一眼,再次岔開話題。

“看,那是行宮。”

林歲寧明白了母親在刻意避著此事,隻能暫且擱置,順著母親的示意往上看。

行宮建在最高處,跟個小皇宮似的,很是恢宏巍峨。

密密麻麻的侍衛,將行宮圍了個水泄不通。

到了行宮外,見是太子殿下,侍衛們便讓開道。

福公公氣喘籲籲的跑來。

“殿下,陛下的身子起初瞧著沒事,您走之後,後來又吐幾回血,太醫再診,到底傷了心脈肺腑。”

李玄澤頓時緊張起來。

“傷了心脈?礙事嗎?”

福公公愁眉苦臉,“太醫是不敢直說,隻明裏暗裏的告知,若是再受氣,恐怕影響天命。”

說完,他又打量李玄澤身後的兩位姑娘。

一位是林歲寧,福公公自然認得,另外一位紅衣女子,他卻好像從未見過。

月容窈不耐說:“行了,大老爺們玩矯情這一出,讓他省省吧,出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