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走上前,在梨兒麵前嘀咕了幾聲。

梨兒麵色微變,嘴角微蹙。

隨即,杏子轉過臉來,恭恭敬敬的對林歲寧道:“二姑娘,這下人不懂事,您也是主子,怎麽能攔著您呢,您進來吧,隨便看。”

林歲寧的耳朵出奇的好。

盡管杏子說話聲音很小,但林歲寧聽見了。

杏子在梨兒耳邊說的是:別攔著,反正方姨娘又不在這兒,讓她來找唄。等她一走,便說夫人丟了東西,看她怎麽收場。

梨兒在杏子看不到的身後,對林歲寧微微搖了搖頭。

林歲寧把這份好意記下了,轉身要走。

杏子扯著嗓子道:“二姑娘怎麽不找了啊,鬧這一出,是叫外人都議論咱們夫人苛待妾室麽?都到這兒了,進來找唄,也好還夫人清白!”

這時,小桃匆匆跑過來。

“小姐!小姐!春嵐說,姨娘去了老夫人那裏!”

老夫人吃齋念佛,林誠錄在府上給她建了個小齋堂,老夫人便呆在裏頭,常年敲著木魚。

似乎外頭哪怕天塌了,老夫人也不會出來。

是以,林歲寧在府裏轉來轉去,都沒想著去祖母那看一眼。

祖母的齋堂外,便能聽到那一聲聲不緊不慢的敲擊聲,也能聞到焚香味。

林歲寧輕輕推開門進去。

滿頭的白發的老夫人正跪在蒲團上,一手握木魚,一手捏錘,一下又一下敲著,如無人之境。

案台上的菩薩慈眉善目,似在低頭凝望那嫋嫋焚香,又似在憐憫凝望著虔誠的老人。

林歲寧輕輕喚了聲“祖母”。

老夫人手中木魚一頓,她沒有抬頭看一眼,繼續敲起木魚。

林歲寧恍惚間不知方才的停頓,是真的有過,還是她的錯覺。

她環視齋堂,看到方姨娘躺在窗邊的竹榻上,正安靜地睡著。

方姨娘的淺色衣袍上,有許多血花盛開,臉色也是慘白如雪。

林歲寧踉蹌著撲過去,手指顫抖地探她的鼻息。

還好,還有氣。

方晚葶這才睜開眼,虛弱的對她一笑。

“又哭。”

林歲寧使勁揉了揉眼睛,咧開嘴對她綻開笑容。

“姨娘,很累的話,再睡會兒,我在這兒陪你。”

方晚葶卻掙紮著起了身。

她帶著林歲寧走到老夫人身邊,跪下來。

“老夫人,這是我姐姐方窈留下的女兒,歲寧,是您的孫女。請老夫人施以援手,庇佑歲寧,保她清清白白出嫁。”

林歲寧一同跪下。

她就跪在姨娘身邊,按在地上的手掌,緊緊挨著姨娘的手。

方晚葶以額觸地,久久不肯起。

久到那木魚聲終於停下來。

老夫人一聲歎息,沉悶無力。

“我這把老骨頭,如何庇佑得了她。”

方晚葶道:“若是老夫人也不能,這世上就再無一人能保全歲寧了。老夫人,你從前疼我姐姐,求您也疼疼歲寧吧。”

林歲寧聽姨娘說起過,母親待祖母孝順,祖母是喜歡母親的。

隻是她出生到如今,便沒見過祖母幾麵。

林歲寧跪在地上,察覺到有一道目光正落在她頭頂。

老夫人聲如枯枝斷裂。

“放心,這丫頭的福氣在後頭。”

方晚葶急道:“老夫人,眼下是這麽回事,有位高官他覬覦歲寧,而老爺他願意將歲寧拱手相送,歲寧若是被毀了清白和名聲,往後如何嫁正經人家,如何好好過活?那便是再無福氣了啊!”

老夫人閉上眼,沉吟,“她母親,不會讓她走到這一步的。”

提到姐姐,方晚葶幾近哏咽。

“姐姐若是在,定要用性命護歲寧清白的。不過也不要緊,歲寧還有我。”

老夫人再次歎息。

“姑娘,你何苦報恩到這地步。”

方晚葶說:“老夫人也憐惜姐姐的,老夫人若護住歲寧,姐姐在天上定然也會欣慰。”

老夫人無奈一笑。

“她不會讓自己的女兒落入那等境地的。”

方晚葶沉默須臾,後知後覺的問:“老夫人如此篤定,是不是知道什麽?”

老夫人繼續敲起木魚,口中念著:“殫竭心力終為子,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方晚葶給老夫人磕了頭,拉著林歲寧從齋堂出來。

她腿腳不利索,下台階險些往前滾落下去,林歲寧用力扶住她。

“姨娘……”

方晚葶察覺到她的緊張,安撫似的拍拍她手背。

送姨娘回到屋子裏,林歲寧才開口問:“姨娘,祖母說的話,我不太明白。”

方晚葶在她的攙扶下躺下來。

“你祖母年歲大了,有時說的話是叫人聽不明白的,不必多想。”

是這樣嗎?

林歲寧要掀開她衣襟,查看她的傷勢,方晚葶握住她的手。

“大夫都上過藥了,你回去吧。”

林歲寧不肯走,執意在她這守著照顧。

……

今晚屋子裏就隻有李玄澤一隻貓。

李玄澤白日裏累了一天,這會兒也就趁沒事幹,趴被褥上歇息。

忽然外頭有了動靜。

李玄澤豎起耳朵一聽,立刻從**躲到了床底下。

門被用力推開。

一個女子尖銳的聲音。

“果然不在。”

“給我翻,值錢的都拿出來。”

他看到三個人在屋子裏一通亂翻,不值錢的就隨手一扔。

稍稍值點錢的玉器金器銀器,便都被呈到那女子麵前。

他們甚至蹲下來檢查床底下。

幸好床底下放了個缸,李玄澤就收起尾巴躲在缸後麵,擋住了他們的視線,

女子注意到角落裏有個盆,盆裏放了一堆沙子。

“來,你摸摸看這沙子裏有沒有藏東西。”

李玄澤打了個寒顫。

他雖然自己不肯拉沙盆尿沙盆裏,可他不占著貓體的時候,這貓就是把屎拉在盆裏的啊!

一想到人去摸那帶屎帶尿的沙子,他就惡心的想吐。

下人一靠近那盆,便捂住鼻子。

“三姑娘,這好臭!應該是藏了屎!”

女子說:“不可能,哪個正常人會在這種地方藏屎。”

可這盆沙子的確實打實的臭。

她隨即靈光一閃。

“弄成這麽臭,是為了混淆視聽,就是怕被偷!重要的東西肯定藏了在這沙子裏頭。快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