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橘貓還是獨自在角落裏睡的。

睡得咬牙切齒。

白日裏怎麽就記不起來給方晚葶安排個住處?

怎麽能不安排?

氣的它想拿爪子扇自己的臉。

明天可千萬不能忘了!

熄燈之後,方晚葶問:“歲寧,你打算怎麽辦?”

“什麽?”

“太子啊,”方晚葶說,“你現在是在太子的庇護之下,可太子沒有給你名分,他是想怎樣呢?”

橘貓豎起了耳朵。

林歲寧撒嬌的口吻道:“哎呀,我也才剛及笄嘛,不急的。”

“歲寧,你不懂,太子納個侍妾原是再容易不過的事,可他沒有讓你去東宮,反而把你養在這兒。這能是什麽緣由呢?他定是要等太子妃進了東宮,再來安排你。你沉溺在他對你若有似無的那點好,他卻在日日想著選哪位千金為太子妃!”

許多權貴為了一樁好親事,在娶妻之前,外麵沒少花天酒地,後院是幹幹淨淨的。

這樣的夫家,很重視妻室,也很在意尊卑,不會出現寵妾滅妻的事。

太子不必如此。

可若非這個緣由,方晚葶實在想不出來還能有什麽原因。

角落裏的橘貓氣得大口大口呼吸。

無奈它是隻貓,也不能替自己辯解。

“不是的,”林歲寧輕聲說,“我覺得不是這樣。”

“那是什麽?”

“他是太子,可哪怕他成了天子,也不是為所欲為的,”林歲寧很大膽的猜測說,“我覺得他給我身份,讓夫子教我讀書,是為了讓我有朝一日能與他並肩而立。”

她沒有證據。

但她能體會到,太子給她的一切,不隻是為了擁有她,他在推著她往上走。

隻是這條路或許並不容易。

一片漆黑之中,橘貓望向林歲寧的方向,發亮的眼眨了眨。

方晚葶很無奈,“你呀,可真敢想。”

林歲寧隔著被子抱緊她。

“我不這麽想,又能怎麽想?他是太子啊,我也沒有反抗的餘地。姨母,你說是不是?”

橘貓不安的站起來。

沒有,他什麽時候強迫過她?她若是有不願意的苗頭,他也不可能強求的啊!

方晚葶歎口氣。

“你是對的。眼下的情形,也隻能盼著太子對你好點。”

她緩緩後,才發現歲寧喚的是姨母,而不是姨娘。

林歲寧解釋說:“王妃娘娘派人去了趟林家。姨母,你是自由身了,從此之後你是我的姨母,不是姨娘。”

是好事。

方晚葶的情緒突然有些失控,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這十年,她是無悔的。

林歲寧貼著她身子,啞聲說:“姨母,那時候你叫我改口,我還傻嗬嗬的很高興,以為是天大的好事,可真傻。”

那會兒她小,繼母又動不動打她,父親也不管。

終於姨母住到自己家裏來,父親笑著對她說:以後有姨娘疼你了。

她開心了好些天。

父親待姨母好過幾年,那幾年裏,繼母沒能再碰她,她身上的傷都慢慢養好了。

也是到長大之後才明白,她的開心,是姨母用什麽換來的。

到現在她終於能還姨母一個自由身,隻是太晚。

方晚葶撫她的臉頰,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淚。

“沒什麽的,當初若嫁給周稷卿,也未必能好過,他是什麽性子,早晚會因為想往上爬,再去攀附陸怡那樣的姑娘,到時候我這個糟糠之妻的下場,能比秦香蓮好一些嗎?”

“不管什麽活法,人隻要活著,這條路總是難的,總不能一帆風順。”

“如今這樣,不是挺好?”

那兩個姑娘哭抱在一塊兒。

李玄澤聽她們這樣說那樣說,弄得自己眼眶也濕濕的,渾身難受。

大晚上的,要命了。

……

永安侯夫婦再次登門,說是為上回冤了郡主的事道歉。

林歲寧去正堂時,梁王和梁王妃正與這對夫婦相談甚歡,毫無芥蒂的模樣。

梁王妃笑著說:“上回的事兒把我們也嚇得夠嗆,連夜讓下人們給水塘砌上石欄,還好侯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否則咱們是有理也說不清了。”

永安侯擺一擺手。

“怎會說不清,那一日夫人出事,我急昏頭,對郡主語氣不善,後來細想,郡主也受了委屈,我這無論如何也得拉下這張老臉來登門認個錯!”

論年紀,永安侯是長輩。論功勞,整個啟元朝廷沒幾人能在永安侯麵前誇大其詞。

端看梁王和梁王妃雙雙在這兒陪客,林歲寧就不能再擺譜。

“侯爺哪裏的話,誰還沒有個情急的時候,換我遇上了這事,隻怕更六神無主。”

林歲寧走進屋子裏,立在梁王妃身旁,繼續對永安侯道:“侯爺與夫人伉儷情深,我當真是欽佩不已。”

永安侯接話也很快,爽朗道:“子肖父,郡主想找個好夫婿,可看看我兒!”

林歲寧嘴角一蹙,臉上的笑險些掛不住。

早知她便不多話,真是說多錯多。

梁王妃笑道:“永安侯就是愛說笑,許辰呢,怎麽不同永安侯一塊兒過來?許辰原先同我們知許玩挺好,如今是不相往來了?”

“他……”

永安侯還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下人匆匆跑來。

“王妃娘娘!小小姐昏睡不醒!身子很燙!”

梁王妃站起身,“大夫傳了沒有?”

“傳了!府上的大夫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要不要派人去請趙大夫?”

“去傳!”

林歲寧原本還以為,這是王妃讓下人幫忙做戲,以便脫身的法子。

可到了聞映月的屋子裏,她才知道映月是真的病了。

滿頭的冷汗,唇色慘白,雙眼緊閉著,嘴裏似乎喃喃念著什麽,卻聽不清。

梁王妃捏袖子給孩子擦汗,急得要命。

“怎麽回事?映月什麽時候開始身子不適的?”

服侍聞映月的婢女快要哭出來,怯生生的說:“昨晚小小姐就不言不語的,也不肯洗漱就往**躺了,今早喊不醒,才發現小小姐不對勁。”

說完便往地上一跪,“是奴婢不仔細,昨晚竟然毫無察覺,請王妃責罰!”

林歲寧蹙起眉。

昨晚送聞映月回來時,明明這孩子還好好的,怎麽會回到屋子裏就不言不語了呢?

是這婢女在撒謊,還是從府門口到回房的路上,發生了什麽?

梁王妃順著問:“昨晚?”

婢女磕頭說:“昨晚小小姐跟宵寧郡主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