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又如何?”

裴晏危滿身冷戾氣。

沈拂煙擔憂地抿緊唇:“對你不好。”

她知裴晏危盛權在握,聲名赫赫之下也是四處樹敵。

“若旁人知曉我們的關係……”

更別提她還是相府曾經的兒媳。

她都能想象得到,朝堂之上的言語箭矢會如何射向他。

“怎麽?不願讓人知曉我們的關係?”

裴晏危眼神一黯,複而將她拉近,薄唇緊貼著她柔嫩唇瓣,語氣輕柔:“嫌棄我不是男人?還是想玩完我就抽身離開?”

沈拂煙漲紅了臉:“說、說什麽呢,隻是怕外人中傷你罷了。”

天地良心,她可從未有過玩弄他的意思,倒是他常常對她……

她神色有一瞬間的黯淡。

裴晏危一眼不錯地盯著,見狀眯起眼,掌心撫到她的頰邊。

“怕人中傷我?為何玉兒自己如此傷心。”

迎著他探究的神色,沈拂煙躲閃扭頭:“你看錯了。”

裴晏危強勢而輕柔地掌著她的臉,直視她:“不對。”

他咧嘴一笑,笑容透著一股血腥恣睢:“玉兒不說,那我便一個個猜過去,左右不過是相府、沈家、還有今日圍繞著你的那群人。”

“慎刑司新得了一批刑具,我覺得……”

“別說了。”沈拂煙捂住他的嘴。

她不喜歡裴晏危這副故作殘暴的模樣,他分明不是這樣的人!

裴晏危又笑了,沈拂煙覺得過去遠遠看見錦衣衛人堆中的他似乎變得很模糊,而這個會笑、會故意嚇她的男人,才是真的裴晏危。

“那告訴我,為何如此傷心?”裴晏危哄著她,露出些委屈神色,“是因為我不能給你應有的名分?”

他眼底閃過一絲暗芒:“若玉兒想要,明日我便去求陛下,閹人也是能……”

“快住嘴!”沈拂煙剛放下來的手又捂了上去。

她輕輕瞪了他一眼:“不許胡說。”

心在胸腔裏劇烈地跳著,沈拂煙咽下喉頭的一絲酸澀。

裴晏危若想成婚,當然能成,可她與他這樣不明不白,還有那繡雨夾在其中……

況且,還有當年父親的事要查,她不想連累他。

“我隻不過是想到那些人總是針對你,心底難受罷了。”

裴晏危執著得很,無奈之下,沈拂煙撒了個謊。

抱著她的胳膊倏然鎖緊。

“就知玉兒疼我。”裴晏危收斂了氣息,溫柔道,“你的丫鬟來時昏迷著,我讓人瞧過,已無大礙,現讓她過來見你。”

他命人帶來已經清醒的綠榕。

“小姐!”

一進門,綠榕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她剛要撲上去抱住自家小姐,突然頓住了腳步。

她家小姐為何挨著裴都督坐著,兩人的手還牽在一起?

沈拂煙順著綠榕的目光看下去,靜悄悄地從裴晏危掌中抽出自己的手。

遭了,牽著牽著忘了這一茬,被綠榕瞧見了。

“小姐、您、您若是被脅迫了,奴婢拚死也要救您!”綠榕抖著雙腿喊道。

沈拂煙先是一愣,隨即露出明媚的笑容。

“說什麽傻話?”她起身走到綠榕麵前,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我與都督是舊識,別怕。”

綠榕瞳孔巨震。

京城有名的夜閻王怎會同她家小姐是舊識?舉止還那般親密!

不怕是不可能的,她被繡雨姑娘醫治時,曾恢複神智瞥了一眼,看到裴晏危半張臉都是血,立在一旁猶如索命厲鬼,登時把她又嚇暈了過去。

“多、多謝都督救了奴婢。”

為了不給沈拂煙丟臉,綠榕強撐著給裴晏危磕了一個頭。

“哈哈哈,我在這,你的丫鬟嚇得話都說不出了。”

裴晏危大笑著起身,撫了撫沈拂煙的一頭青絲。

“天色已晚,相府那些人我還要處理,叫人送你回去?”

沈拂煙搖頭:“不必了,桂米武功高強,能夠保護我。”

她想到了什麽,又道:“我從家中拿了一把弓送給你。”

“弓?”裴晏危挑了挑眉,“是陛下禦賜給沈將軍的那把玄鐵弓?”

他敲了敲沈拂煙的腦門:“真是膽大妄為,禦賜之物怎能隨便送人?”

沈拂煙摸著頭:“那弓被沈霆放在他的書房,還不如拿來給你,起碼你是真正為民行事之人。”

外界雖傳聞裴晏危殘暴冷酷,其實她知曉,每次血流成河的慘劇下都隱藏著足以動搖國本的大事。

隻是裴晏危是那個舉屠刀的人,所有的罵名便都砸到了他身上。

裴晏危深深看著她,突然勾唇一笑,俯身湊在她耳邊低語:“本督竟不知,自己在玉兒心中這般宏偉,不過玉兒錯了,本督可不是什麽好人。”

他眼中湧動的情緒,似要將她吞噬。

沈拂煙瞪了他一眼:“不是便不是吧,我讓人將那把弓拿來。”

“不必,”裴晏危笑得開懷,“是白氏讓你送的?”

他風輕雲淡地將事情說了個八九不離十。

“你怎麽這麽清楚?”

沈拂煙睜大眼睛,莫非有錦衣衛在沈家盯著不成?

“猜的,”裴晏危輕笑,“這弓是禦賜之物,可曾想過贈與我後,若白氏倒打一耙,告你隨意處置禦賜之物,你當如何?”

他拍拍手:“弓太大,又是你父親遺留之物,我命人晚些時候悄悄送入你的院子,你好生收起來。”

經他提醒,沈拂煙方才想到還有這種可能。

“好。”

她點點頭,不再多糾結。

“至於宣家……”裴晏危磨了磨牙,冷笑,“我自有辦法對付,你快回去歇下吧。”

坐在回沈家的馬車上,綠榕欲言又止。

“你做什麽呢?”蘆白推推她。

“我……”綠榕看向沈拂煙,不知自己能不能說。

“說吧,無事,你們三人知曉就行,不要聲張。”

沈拂煙心知長久下去也瞞不了貼身伺候的人。

“小姐和都督是舊識,今日都督請了縹緲閣的繡姑娘來為我醫治,去除了迷藥的傷害,裴都督其實不是壞人,挺好的。”

綠榕老實道,她說給蘆白和桂米聽,免得她們以後再受衝擊。

蘆白聽了果然大為震驚,而沈拂煙則是呆住了。

繡雨過來竟是為了給綠榕治病麽?

她誤會裴晏危了?

眼見馬車就要到,沈拂煙來不及細想,咬咬牙對桂米道:“桂米,在我臉上扇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