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不上什麽良家女了,小命要緊!

他嚇得一抖,趕緊一揮袖子:“走走走,不要這娘們了!”

待人一走,宣文珊頓時哭了出來。

“謝、謝公主,”她捂著臉跪倒在沈拂煙腳邊,頭一回真心實意地對她磕頭,“對不起、大嫂對不起……”

“我已不是你大嫂了,”沈拂煙靜靜抽出裙裾,“回去吧,救得了你一次,救不了一輩子,以後的路,自己多打算。”

說完她再也不看滿臉悔意的宣文珊一眼,徑直跨上馬朝著城門外奔去。

宣文珊愣愣地跪在後麵,抹掉臉上的眼淚,看著倒在地上的宣文央,突然從一旁拾起一塊石頭,狠狠砸到了他的臉上。

……

沈拂煙在前麵走,都督府的馬車很快跟了上來,裴晏危人不露麵,帶著笑意的聲音從車中傳出。

“公主好颯爽的英姿。”

沈拂煙抿嘴微笑:“都督為何不露麵?可是臉上有何見不得人的?”

今早她被這人惹惱了,情急之下在他臉上啃了一口,也不知那牙印消沒有。

“嗬,”裴晏危低笑一聲,嗓音蘊藏著莫名的危險,“本督的臉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封公主的信。”

“我的信?哪裏寄來的?”沈拂煙詫異挑眉。

“江南。”

馬車窗簾掀開一角,一隻修長大手持著一封薄信探出。

“都督臉上的印子真還未消?”

沈拂煙見他這副不見光的做派,忍不住笑了。

她要去撥他的簾子,卻被男人一把攥住手指,拉到簾子後麵去,手心傳來濡濕的柔軟。

沈拂煙頓時紅了臉,羞怒清斥:“光天化日的,快放開我!”

“是公主主動伸來的。”

裴晏危清越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公主不問,是誰來的信?”

“是誰?”

沈拂煙伸手要去接。

遠方傳來一聲高呼:“沈丫頭!”

她一扭頭,是劉伯已經迫不及待地下了馬車,正在朝她揮手。

“劉伯!”沈拂煙揮手回應,再回身時,發現裴晏危的馬車已經走遠。

“公主先忙手頭的事吧,此信不急於一時。”

他悠悠的聲音漸行漸遠,沈拂煙輕輕蹙起眉頭。

今日的裴晏危有些奇怪,江南誰會同她寫信?沈家的老宅麽?這信又怎麽到了他手上?

她看了眼有些憔悴地劉伯,暫時將此事放在心裏。

“沈丫頭,你這騎馬的模樣還和小時候一樣啊。”

時隔一個多月,看到養得淨白透亮的丫頭,劉伯高興極了。

他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欣慰道:“我這雙眼睛,也是替將軍看到了你這一天啊。”

沈拂煙靦腆地笑了笑,下馬上前,攙扶著劉伯的胳膊:“您終於到了,宅子我已置辦好了,就在我的宅院對麵,打開大門就成一家。”

“丫頭,你費心了。”

劉伯早已通過信件知曉了沈拂煙的近況,跟著她一路進城,看著巍峨皇城,忍不住歎道。

“皇城的風水確實養人,否則如何養出將軍同你這般的人物呢。”

待到了宅子裏,等下人一走,劉伯便問:“沈丫頭,這些日子,你又查到當年的事沒有?”

沈拂煙知道劉伯滿心都念著這事,她又何嚐不是呢。

她想到那日離開肅州時收到的紙條:“劉伯,我懷疑當年那第三支隊伍,是前朝麒麟軍。”

劉伯聽完她說那張紙條,久久沒有說話。

良久,他長長歎了一口氣,跌坐到椅子裏,麵如死灰。

沈拂煙看出劉伯神色有異,連忙追問:“您怎麽了?”

劉伯連連搖頭,麵帶悔恨,涕淚橫流:“麒麟軍,竟真是麒麟軍!”

他看向沈拂煙:“那次戰事前,沈將軍便總在看一些地方誌,偶有我撞見的時候,聽他喃喃自語什麽麒麟軍,當時我還笑說,將軍這是想組一支同前朝一樣的精銳。誰曾想後來戰時突然出事,我要趕緊回城報信,臨走之前,將軍已經重傷,神誌不清地向我喊了句麒麟軍,可我隻以為是他的彌留胡言,竟生生將此事疏忽了!”

劉伯悔不當初,拚命捶著一旁的牆壁。

“若非此事還未水落石出,需要我這個老頭子,否則我真當以死謝罪啊!”

沈拂煙心神俱震,卻還是保持著冷靜,安慰劉伯道:“劉伯,這不怪你,大齊已經曆經兩代,誰能想到麒麟軍竟還存在呢。”

她抿了抿嘴:“況且,此事還是不說為好,若當初您同上麵說了,恐怕等著您的就不是蹲大獄,而是殺頭了。”

連這第三支隊伍都瞞了下來,還不知上麵到底是個什麽想法。

他們也知道是麒麟軍嗎?

劉伯明白其中關竅,恨恨道:“我不懂他們這些玩弄權術的人在做什麽,可那些兵們……都是一條條命啊!”

沈拂煙心中也填滿了酸楚。

“劉伯,我們會讓將士們安息的。”

他們躺在邊境的沙土裏,躺在屍山血海裏,隻是在等一個真正的答案得以安息。

安頓好劉伯後,沈拂煙回到房內,有些惆悵地窩在榻間飲酒。

麒麟軍、謝家、裴晏危、父親、齊淵帝……

這些麻團交織在一起,她煩惱地飲了口酒,暫且不想再動腦筋。

綠榕端水進來,看著地上的兩個空壇子,忍不住勸了一句:“小姐,莫喝多了,明日還要去曲水流觴宴呢。”

扭頭朦朧地看了她一眼,沈拂煙將手中的半壇酒放下。

還有曲水流觴宴,這些日子宣家出事,她都快忘了!

那是宣寧侯世子辦的宴,不光有許多權貴,還會有武官到場,找機會,也許能結識一些有幫助的人。

“險些忘了。”

她半闔著醉意朦朧的眼,吩咐:“我累了,若都督來了,就說改日再見。”

丫鬟們守了一夜,也沒見裴晏危過來。

第二日沈拂煙晨起梳妝,聽了也就笑笑:“恐怕都督忙著為宴會布人。”

曲水流觴在城郊,倚著山水設席,如此便比宅院多了份暴露與危險。

宣寧侯府的二少郎景龍是錦衣衛副官,宣寧侯世子定然要請錦衣衛出麵幫忙。

馬車一路進了城郊山腳,隻見流水潺潺,依山建了好些隱蔽的竹廬,野趣盎然。

沈拂煙到的早,下人引著她去往一處竹廬休憩,半晌,便有錦衣衛過來遞信。

看出是昨日那封,沈拂煙狐疑地接過信封端詳。

水紋封章……

是淮東王寫來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