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退賽這個事,蘇慕煙有些意外卻也不是十分意外。

原本,他就是季淩燁拉過來的,也一直是季淩燁在教他騎馬之類。

如今,季淩燁去了西北議和,七皇子的母妃原先就是名不見經傳的普通宮女,如今雖升了嬪妃,在深宮裏過得並不好,三病兩災的不斷。

娘家人這幾年得了她的提攜比從前好了不少,可也都是些外圍官員,進不了權利中心,自然在很多場合上也說不上話。

沒有了季淩燁的坐鎮,七皇子平日裏並不能經常出宮門,為了他的安全著想,退賽也是常理之中。

隻是,如此一來,他們要到哪裏再去找一個夥伴呢?

就在這時,有小廝過來,說要找蘇慕煙,說睿王府敏郡主有事找,讓蘇慕煙過去一趟。

那邊還有一片馬場,被一貴人直接包下,人數少很多,若是想要進去,自然要花費更多錢財。

蘇慕煙朝著那邊望過去,遠遠望見一縷淡青色身影,正高高端坐在馬背上。

是季敏。

上一次聽到她的消息,便是她客死他鄉。倆人一同長大,情同姐妹,可上一世,自己竟然為了陸君禮,為了忠義侯府這不忠不義的一群人,疏遠了她,連最後一麵也沒有見到。

蘇慕煙覺得陽光太烈,曬得眼睛疼,淚水不受控流下來。

柳兒給她遞手帕,“夫人是有什麽事情嗎?說出來,心裏會好受些。”

“不必,你在這裏等我。我去去就來。”

有些話,她要單獨對季敏說。

她深知季敏的性子,是個輕易不肯回頭的人,自己多次傷透她的心,她心頭定然有千萬萬分的怨恨和失望。

這次能夠主動邀約,約莫睿王妃替自己說了不少好話。

她已經和季賢組隊,若不是最近忙著布局陸君禮去議和的事情抽不開身,早該要去找季敏了。

她性子極好,心腸極軟,可嘴又極硬,總是要裝作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實際,蘇慕煙知道,季敏的心有多善良。

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錯的都是自己。

她打定主意,不管季敏提出什麽要求,她都會照辦。

從今往後,她再也不會丟開她。

“敏敏,我來了。”蘇慕煙輕聲說,盡管已經盡力控製,還是帶著一絲沙啞和哽咽。

季敏坐在一匹通體雪白的高頭大馬上,背對著她,頭上插著簡單的金釵,在陽光下微微顫動著,閃著光。

“若是讓我原諒你,便贏了我。”她說。

蘇慕煙聽說聲音裏的倔強和隱忍,還有濃厚的說不清道不清的情愫。

那匹白馬,她認識,是倆人剛學騎馬的時候,蘇慕煙給她選的。

季敏很喜歡,還開玩笑問:“我騎上這匹白馬奔向你的時候,你有沒有一種被白馬王子奔赴的感覺。”

而蘇慕煙起初選的是一匹棗紅色的矮腳馬,季敏不喜歡,說這馬不夠威武雄壯,執意要給蘇慕煙選一匹高頭大馬。

和她一樣,徜徉天地。

可如今,季敏給她準備的,居然是從前那匹矮腳棗紅馬。

“給我換一匹。”蘇慕煙對馬夫說。

馬夫愣怔一瞬,看了一眼季敏,之後才讓蘇慕煙稍等,牽走了傲嬌馬,又很有顏色地牽來了從前季敏親自給蘇慕煙選的那匹光亮精神的棗紅大馬。

季敏一直沒有回頭,卻身子明顯僵了一瞬,但在原地靜靜等著蘇慕煙艱難地爬上馬背,扯好韁繩,拿好馬尾鞭。

“我好了。”蘇慕煙對著她的背影,展露微笑,柔聲說。

季敏抽打馬屁股,白色烈馬嘶鳴一聲,疾馳而走。

蘇慕煙的馬也相繼而出。

其實她知道,季敏不是真的怪她。在她看到那匹棗紅色的矮腳馬後,越發確定。

疾風從耳畔呼嘯而過,蘇慕煙其實很緊張,她已經好幾年沒有摸過馬了,自從那年,她從馬上摔下,便留下了極其嚴重的心理陰影。

那時候,蘇府還在,母親和弟弟也都還在,那時候,蘇慕煙也曾無憂無慮快活地生活著。

她、季敏和蘇慕辰三人常常在一起玩耍,蘇慕辰喜歡舞刀弄棒,自己也喜歡騎馬,帶著季敏一起,也開始接觸那些。

而蘇慕煙卻很膽小。

蘇慕辰被給她選了匹棗紅色矮腳馬,說不容易摔,就是摔下來也不痛,哄著蘇慕煙爬上去,騎了幾圈。

發現真的很容易,蘇慕煙就漸漸接受了這項運動,跟著他們時不時就去皇家馬場練習。

後來,季敏說:“煙煙你如今也算是半個馬術高手了,還騎矮腳馬,多不尊重騎馬這項運動。”

便給她選了這匹高大的棗紅馬,這馬還算溫和,比起她那匹白色的烈馬來說,簡直溫和得可怕。

蘇慕煙不想騎,可也拗不過她,在季敏的攙扶下,小心翼翼爬上去。

“煙煙,你放心,我如今跟著蘇慕辰已經學了不少招數,尤其是輕鬆,厲害得緊,帶回你就按照騎矮腳馬的方式,放輕鬆,好好騎,我就在你身後。”

馬跑起來。

季敏又跟在後麵大聲寬慰:“煙煙放心,若是真的摔下來,我也會第一時間接住你。”

她的話好像帶著魔力,才剛落音,蘇慕煙的馬便突然放肆起來,撒歡狂奔。

蘇慕煙哪裏控製得住,不停叫著:“敏敏,救命,這馬兒不聽話,怎麽辦?”

季敏確實一直跟在後麵,“我在這裏呢,別害怕,握緊韁繩,身子前傾,放輕鬆。”

可蘇慕煙哪裏放得輕鬆,不一會兒,便從馬背上飛身而出。

最後,季敏並沒有接住她。

原來,季敏的功夫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好,隻是平日裏跟她對打的那些人都讓著她而已。

臨到關鍵時刻,她想要飛身而起,去接住蘇慕煙的時候,卻發現根本做不到。

自己摔了。

連帶著蘇慕煙也摔了。

蘇慕煙摔斷了手臂,左肩上的那一塊類似胎記狀的暗色印記,便也是那時候留下的。

所幸沒有摔到臉,沒有破相。

隻是從那時候起,騎馬這件事,就在蘇慕煙的心裏留下來濃重的心裏陰影,也在季敏的心裏留在了深重的愧疚感。

她一直想要彌補,想要帶著蘇慕煙去克服這件事,卻一直不能如願。

直到今日。

許是帶著發泄,許是別的。

季敏讓蘇慕煙跟她比賽,用往日的情分作賭注。

若是蘇慕煙贏了,倆人便放下過去的恩怨,和好如初。

是以,蘇慕煙知道,自己絕不能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