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抗命請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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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津家目前的格局,大致是由家督島津義久坐鎮中樞,掌握薩摩國惣領;島津義弘掌握大隅國,和歲久一起負責féi後攻略;日向國jiāo給島津家久,負責豐後攻略。()如今日向國基本上被我占據,島津家久也在我方手中,由織田家入主乃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大隅國卻有一點麻煩,至少島津義弘肯定不會樂意jiāo出來,可是形勢比人強,如今的島津家,還遠沒有達到後來橫掃整個九州的程度,自然也沒有力爭大隅一國和日向諸縣郡的底氣。

就當回到十多年前的狀況吧島津義弘或許可以這樣安慰自己。那時候,大隅國的大隅半島上,南有肝屬郡肝付家,北有菱刈郡菱刈家,海上則有屋久島馭謨郡禰寢家、種子島熊máo郡種子島家等,島津家能夠控製的,不過是滅掉大隅蒲生家後獲得的姶良一郡。而當時的島津義弘,剛剛成為日向國飫féi城島津忠親的養子,準備繼承豐州家,隻是由於島津忠親的次子島津朝久出生,而且宗家和肝付家決裂,他這才返回宗家,移駐諸縣郡西部參與攻略大隅國,直至獲得大隅國的支配權。

總之,島津義久是決定屈服了。他令樺山善久以織田家屬臣之禮拜見了我,並且送來一隻木箱,裏麵是大隅國的總圖、武士名錄、各村的耕地地段別、各領地的年貢比例等賬麵文件。而轉jiāo這些文件,基本上也就等於是轉jiāo了大隅國的領權。這種幹脆果斷的作風,令我都吃了一驚,要知道,安堵薩摩國的協定,目前還隻是我個人的承諾,並沒有得到信長的認可呢。

“這是前年檢地後形成的文件,如今雖然有些變化,但大致是差不多的,而且也另行做了說明。”樺山善久向我解釋說。

我隨手拿起一本折頁帳薄翻了翻,上麵是肝屬郡豪族名錄,第一家是伊地知家,領郡內高城、新城、田上三村三千八百石,家主伊地知重興,嫡子伊地知重昌,弟伊地知重屋、侄伊地知重張等武士的履曆、知行等資料,都簡要的列出了來。其中的伊地知重興,注明是大隅國的有力豪族之一,曾經和肝付家、禰寢家結盟,共同與島津家敵對,至天正元年(1573)年向島津歲久降服。這大致和我了解的情況一致,可見並非胡luàn編造。

放下了賬簿,我笑著向樺山善久說道:“島津修理大夫殿下,對我還真是放心啊”

“金吾殿下是織田家第一重臣,而且素來信譽卓著,家主自然是放心的。”樺山善久恭敬的回答,“另外,家主還命令家久大人繼承豐州家,和相州家的以久殿下、北鄉家的相久殿下一同在您的麾下效力。”

我點了點頭,如今豐州家已經絕嗣,由宗家的島津家久繼承確實非常適合。否則的話,按照血緣關係,就隻能由北鄉家的人繼承了,這是宗家不願意看到的。當初島津忠親(北鄉忠親)以北鄉家家主的身份繼承豐州家,宗家的島津貴久就曾經幹預過,將島津義弘塞給島津忠親為養子,以防忠親的長子北鄉時久同時繼承兩家,對宗家構成威脅。

至於北鄉相久,身為北鄉時久的嫡長子,繼承家業是非常自然的事情。雖然時久死在我們的手中,我卻不用擔心他會有所芥蒂。首先,時久是在戰場上陣亡的,對於武士而言,乃是死得其所;其次,時久和相久父子倆的關係很不融洽,在原本的曆史上,時久明年就會廢除相久的繼承權,並且勒令他切腹,由次子忠虎繼承家主之位。

上次樺山善久去見他們三人時,已經將我的意圖告訴了他們,而他們顯然也有所觸動。如今有宗家家主的命令,他們就可以毫無負擔的為我效力了,同時也成為島津家和我吉良家聯係的紐帶。

我當即命令前田利長前往二之丸,將島津家久等三人請來。前田利長是利家的長子,前幾天才接替了佐竹宣秀的部分工作,擔任飫féi城的城番番頭。而島津家久三人則是伊東佑兵在負責看守,並且由之前的羈押改為了軟禁,待遇上有所提高。

來到正廳時,三人依然由伊東佑兵的家臣控製著。不過,聽說兩家已經達成協議,而且島津義久送來了明確的命令,島津家久很幹脆的伏身施禮,率先表示願意在我麾下效命。

這可是島津家的千裏駒啊我心下非常高興,表麵上卻雲淡風輕的問道:“島津中務殿下,是否已經考慮清楚?我曾經說過,什麽時候能夠給予你封地,以及封在什麽地方,現在都是不確定的事情。”

“在下既然點頭,就肯定已經有了決斷,”島津家久的態度不卑不亢,“在下相信殿下的承諾,也相信殿下的前途。隻要在下實心任事,自然會獲得殿下的賜封。”

“那麽,萬一有什麽bo折呢?”我故意問道。

“萬一有bo折……”島津家久抬頭看了我一眼,“殿下如今乃是織田家的最大支柱,若有個什麽閃失,恐怕織田家也安穩不了,至少西國的形勢會動dàng起來……那樣的話,對於我島津家來說可謂是極大的好消息,不僅能夠取回大隅和féi後,在下也有把握重新控製日向國。”

“家久殿下金吾殿下當麵,請注意你的言辭”樺山善久大聲提醒道。他是島津家久的嶽父,倒是有資格這樣嗬斥他。

“無妨,”我擺了擺手,製止了怒目而視的伊東佑兵。島津家久這話說得實在,很可能島津義久也是這樣打算的,若我得勢,就跟著我一起喝湯;若我失勢,他們就趁著局勢東山再起。這是非常現實的事情。而他能夠說出這一番言語,證明他已經完全振作起來,恢複了原先的剛毅和明智。

“島津中務這樣有jing神,我也很感欣慰,”我笑著向島津家久點了點頭,“請放心,就衝你這一句,我無論如何都會把握住整個西國,不讓局勢失控的。嗬嗬”

“殿下有此大誌,在下自當效勞。”島津家久也lu出一些佩服的神情,再次伏下身去。看到島津家久如此,島津以久和北鄉相久彼此jiāo換了一個眼sè,也跟隨著島津家久向我拜服。

“歡迎加入本家的麾下,”我欣慰的望著三人低下的頭顱,“三位初來,不能立即給予知行,但是俸祿還是能保證的……聽說家久殿下在佐土原城的石高是兩萬石?那麽祿高就按照年貢收入,定為六千貫好了。另外,相久和以久兩位殿下,還有三家的武士家臣們,依然由家久殿下負責指揮。”

……,……

接下來的幾天,我命令生駒家長把岩岡城jiāo給蜂屋賴隆,率東讃岐眾南下,和前田利家、佐脅良之的西阿bo眾一起守備飫féi城;令伊東佑兵西進諸縣郡,代替秀景接收飯野城;令秀景和蒲生宣秀前來飫féi,一同領大部軍勢開往諸縣郡南部的都之城,準備接收大隅國。做完這些安排,我派人向大友家作了通報,然後帶領著親衛,和島津家久、樺山善久一同乘定海號前往堺町。

為了加快行船速度,我走的是四國島外的外海航線,從油津港出發,向東北到達紀伊國,然後沿紀伊水道進入大阪灣。一路之上,分別有池賴和的土佐水軍、安宅信康的熊野水軍和景四郎的淡路海援隊前來匯合,在定海號周圍擔任警備。這讓樺山善久非常感慨,也更真切的了解到了我在海上的勢力。

“若是在瀨戶內海行駛,警備想必會更加嚴密吧”他用略帶奉承的語氣說。

“是啊,畢竟máo利家的xiǎo早川水軍還在,偶爾也會出港,所以肯定要加強戒備的。”我隨意的回答道。

而到了堺町,看到繁忙的港口和熱鬧的市集,樺山善久忍不住又感慨了一番。島津家久卻顯得非常淡定,臉上偶爾還lu出緬懷的模樣。

“家久以前來過堺町嗎?”我奇怪的問道。

沒想到他居然點了點頭:“三年前曾經來過。當時本家初步平定了南九州三國,在下奉命前往伊勢神宮,感謝神佛的護持(據《家久君上京日記》記載)……在下當時住在京都,和裏村紹巴大師jiāo流過一陣,也來過堺町,並且見過信長公圍困本願寺的直屬軍勢,”說到這裏,他lu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一之瀨川那一戰,在下之所以做出那番部署,就是鑒於對信長公直屬軍勢的觀感。在下原本認為,殿下的軍勢,最多也就是那樣的水準,卻沒有想到,津島、蟹江諸備隊的戰力,遠遠超出了在下的估算,也遠遠超出了信長公的直屬軍勢。”

“原來如此。”我也點了點頭,難怪他那時會如此的自大。我說呢,以他的軍略水平,雖說不大可能擊敗我,但是以一萬軍勢和佐土原城的物資,想據守幾個月還是完全沒問題的。而當時島津義久選擇先平定féi後國,可能就是出自這樣的判斷吧

“殿下覺得北九州的龍造寺家如何?”島津家久忽然問道。

“龍造寺家麽,”我想了想,決定拋出一點東西,以免被島津家久xiǎo看,“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其興既也勃焉,其亡必也忽焉。”

“金吾殿下何以如此判斷?”還沒等島津家久答話,樺山善久就先問了出來,“龍造寺家擊敗大友家六萬軍勢,將整個féi前國納入手中,如今更是大舉侵入築前、豐前、築後、féi後四國,奪取了大量領地,號稱‘五州太守’,豈可等閑視之?”

“有三個原因,”我伸出三個指頭,“第一,龍造寺家在北九州並無名份,之所以突然崛起,不過是趁著少弍家式微、大內家滅亡,而大友家和máo利家兩虎相爭的機會罷了;第二,龍造寺家的勢力並不穩固,目前奪取的領地,主要是依靠秋月、築紫等豪族,並且由他們實際控製,即使是在féi前國,鍋島、有馬、大村、鬆浦、千葉等家的勢力也太大了些,不過是尊隆信個人為共同的主君而已;第三,龍造寺隆信xing格冷酷,家中目前已經lu出了離心的趨向,而一旦隆信本人出了什麽問題,龍造寺家立刻就會四分五裂,再無法整合起來。”

按照原本的軌跡,龍造寺隆信晚年頻繁的在家中進行整肅,謀殺了築後豪族蒲池鎮並,殺害了柳川蒲池鎮漣一族,斬殺了féi後赤星統家作為人質的十四歲嫡子和八歲nv兒,連四天王之一的百武賢兼也心灰意冷,有馬晴信則幹脆的投靠了島津家。龍造寺隆信率軍討伐,反被島津家的川上忠堅討取,遺骸被家臣丟棄在戰場之上,戰後島津家歸還頭顱,反而被龍造寺家認為不吉利而拒絕接受……做家主做到這個份上,真可謂是空前絕後了。而等他一死,龍造寺家立刻陷入分裂狀態,獨立的獨立(秋月家等),投島津的投島津(有馬家等),回大友的回大友(築紫家等),而且自家的領地最終也變成了鍋島直茂的佐賀藩。

“正是這樣”島津家久喝了一聲彩,接著卻轉過頭去,用自言自語的語氣xiǎo聲說道,“這樣看來,織田家和龍造寺家的情況,還真的非常相似呢……”

我認真的盯著他看了兩眼,同樣轉過頭去,選擇了漠視這句大逆不道的吐槽。樺山善久看了看他這個nv婿,又看了看四周護衛我的親衛,最終把目光投向了街道旁的南蠻部屋,口裏嘖嘖的讚歎道:“久聞堺町諸般繁榮之象,今日得見,果然是名不虛傳呐”

這句毫無營養的話,我和島津家久都沒有搭腔,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沉悶。片刻之後,我看著島津家久若無其事的樣子,忍不住鄭重的出言告誡道:“剛才這句話,我可以當作沒聽到過。但是,今後還請慎言,並且對信長公保持足夠的尊重。若是因為態度上的輕忽,影響了這次覲見,那麽無論是對島津家,還是對家久殿下本人,後果都是極為嚴重的。”

“殿下好意,在下自然明白,”島津家久在馬上欠了欠身,“不過,也希望殿下能夠記住,我島津家,還有我家久,都隻和殿下的吉良家存在關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