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江小司三天沒去上課,乖乖的在家看店,或者帶小鬼去百裏街玩。她從來都不是為了愛要死要活的人,這千年來,雖然心智和身體一樣發育遲緩,但感情的事看多了,她知道勉強不來。沈漠給她希望,她便拚命努力追上他的腳步,沈漠拒絕,她就抽身離開。

已經那麽明明白白的告訴她了,他不喜歡她,一切隻是她的錯覺或者自以為是。如果這種情況下,她還死纏爛打,執著怨念,這又是何苦。逼著一個人來愛自己,就算最後成功了,又有什麽意義。

她雖然長不大,可是並不傻。這世上不是誰沒了誰就不能活,她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僵屍也有僵屍的尊嚴。不是說每個人的初戀都是苦澀的麽,她覺得自己成熟了很多,她的大學結束了,沈漠教給了她很多的東西,也帶給她很多快樂的回憶,她一點都不怪他。

一周後,胡慧給她打電話,問她是不是生病了,怎麽那麽久沒去上課。由於江小司的課一向是自由選上,所以不存在要畢業了就輕鬆沒課了的情形。況且她向來是隻要有沈漠的課沒重複聽過的就全選,如今一下全都翹了。

不過她畢業證都拿到了,也不怕被當掉。雖然能很理智的看待被沈漠嚴詞拒絕這件事,可是不代表她還有勇氣去麵對他上他的課。但一直躲著也不是辦法,她有好多書還需要歸還給他和學校圖書館。而且也不是結下什麽梁子,不能說不見就再也不見了,幾年師生情份,謝謝總還是要跟他講一聲的,還有把畢業證拿回來。

於是周一江小司把書都裝好準備去學校,江流給她做好早餐,對於她這次失戀所表現出來的驚人冷靜也頗有些吃驚,不由感歎,小司真的長大了。

江小司騎著電動摩托到了學校,先去圖書館還了書,然後去沈漠家,開門的卻是魚水心。

“水心姐好,我找導師。”

魚水心捂嘴打了個嗬欠請她進去,江小司看著她修長白皙的十指和指甲上鮮紅的蔻丹,心裏不由感慨,想起沈漠握著她的小手的時候,和握著這樣一雙美麗精致的手,感覺一定很不同吧。憑心而論,她是沈漠,也不會無視魚水心而選自己啊。

“沈漠他今早有課不在呢,不然你等他回來,要喝點什麽麽?”

“不用了謝謝,我就是把以前借的書還給他,還有房子的鑰匙。”她當然就是知道他現在在上課才來的,終歸還是沒勇氣見他,她怕自己舍不得放不下。

魚水心看著她提進來的大袋小袋不由揚眉,不光是書吧?刻刀、毛筆、睡衣怎麽連盆栽都有?鑰匙都還來了,看來這丫頭死心了?

“你畢業證上次忘拿了。”魚水心到書房把她畢業證拿來還給她。

卻在江小司伸出手時,一把鉗住了她的手腕。

“水心姐?”江小司嚇一大跳,直覺的想要反抗卻擺脫不了。

“你到底是什麽人?”魚水心依然麵帶笑容的眯起眼睛。

江小司心頭一緊,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她。

魚水心能感受到手下是活生生的人的身軀,沒有任何不同,可是她就是覺得不對勁。何況影子查這麽久居然查不到她的背景,是什麽身份需要如此重重遮掩?

“我不管你是什麽人,離沈漠遠一點,我和他就要結婚了。”

能感受手下江小司身子明顯一震,魚水心挑眉冷笑。

“我知道了。”江小司低下頭去,“請替我跟導師說聲謝謝。”

魚水心放開手,看著她默默走出去的背影,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像童話裏的巫婆,專門欺負小公主。不過這個公主,相當不簡單啊,用法力在她體內也探不出什麽。

沈漠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跟前幾天一樣,心情很不好,周身寒意浸人。而看到桌子上放的那堆書和鑰匙的時候,更是不由自主握緊了拳頭。

好個江小司,一連曠了一周的課就罷了,居然還有膽子到他家來還鑰匙!她真以為她畢業了,他就管不了她了麽!

魚水心目光深沉,探尋的打量著他陰晴不定的臉色。

“小司剛剛來過,把鑰匙還來了,正好拿給我用,出入也方便些。”說著試探的伸手去拿鑰匙,卻被沈漠先一步握入手中,她隻能悻悻收回手去。

“她有說什麽沒有?”

“沒說什麽,就讓我替她謝謝你。哦,還有,我看你上次拒絕她了,應該很怕她纏著你吧。我這次可做了回好人,幫了你個徹底,告訴她我們要結婚了。”

沈漠驚訝的轉頭瞪視她,魚水心假裝沒看見,繼續邀功道:“下次請我吃飯啊,我要吃泰國菜。”

沈漠不再說話,轉身上樓,右手緊緊握住鑰匙,心裏仿佛缺了一塊似的呼呼漏著風。看到她那麽多天沒來上課,他就知道她是真的被他傷心了,而如今,她居然把鑰匙都退了回來,她已經徹底放棄自己了……

沈漠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這麽難過,隻是想著那個這麽久以來一直纏著他煩著他在他眼前晃的身影再也不會出現,他突然覺得沒有方向起來,生活瞬間黑白死寂,回到永夜。他這才發現,原來這幾年,江小司竟在不知不覺間成了他的太陽,讓自從那場慘劇發生後就一直活在黑暗和孤獨中的他感受到了溫暖,卻也無所遁形。他的確拒絕了她,卻沒有做好再一次失去陽光的準備。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對他如此重要的?

江小司大學讀完了,不可能又跑回去和李月依讀高中。對上網打遊戲也失去了興趣,在店裏坐不住,便尋思著給自己找個事做。好歹也是有文憑的人了,不過博物館那她肯定是不能呆了,不然還得老遇上沈漠。投簡曆找工作,說自己滿十八歲了別人也不信。

不然自己也開個什麽店的,當然要普通一點的。讓老爸張羅好,自己負責打理,一忙起來就什麽也忘了。恩,這倒是個好主意。那開什麽店呢?精品店?玩具店?服裝店?對了,開冷飲店,賣冰淇淋,咖啡、奶茶之類的,還可以賣些甜點和簡餐,這樣還可以經常約朋友來玩,叫上蔻丹姐、小唐他們,晚上還可以玩殺人遊戲。

想到這麽好的主意,江小司很興奮,立馬風風火火跑去和江流商量。江流自然知道她隻是一時興起,想要轉移注意力。

“不用這麽麻煩,我有個朋友一直念叨著要去周遊世界,可是開了個店走不開。我可以跟他說先幫他照看一段時間,如果到時候你真的很喜歡,我們再頂下來怎麽樣?”

江小司喜笑顏開,抱著江流使勁親。

三天之後江流便帶著江小司去看那個小店,開在桃源市一所師範院校的附近,離市中心挺近,店麵不大,生意卻很好。裝修溫馨別致,以白色和淺綠色為主。老板自然也是“非人”一隻,一聽江流要幫忙照顧店子,立馬訂了第二天的機票準備出去旅遊。店裏原本有四個服務員,多是師大的工讀生。聽說老板要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換了個丫頭來領導,立馬走的隻剩一個了。

江小司不以為意,到時候再招人好了,她本來就不為賺錢,隻是為了好玩。見留下的那個人不但是個研究生,還是個帥哥,而且還是rh-的帥哥,立馬給漲了雙倍工資。

江流看著江小司興奮的在店裏忙活,暗自打量了一下那個叫莫揚的男子。雖然聽說他在店裏斷斷續續幹了好幾年了,看上去也沒什麽不正常,但是他就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對。特別是他的血型這一點上,似乎最近巧合總是特別多?

他揉揉太陽穴,怪自己又開始杞人憂天了。當初不也是怕江小司被沈漠傷害,事實證明小司並不如他想象中那般脆弱,這段感情反而促使她更快成熟起來。謝天謝地,希望他們跟沈漠,以後再也不要有什麽瓜葛了。

小店的名字叫“一座房子”,很奇怪的名字,是以前老板取的,因為一些工作的交接,停業了兩天。重新開業當天晚上,江小司便叫了李月依、小唐、迪凡、雨晨等一幫狐朋狗友來玩,人妖混雜。

莫揚很能幹,一個人能做幾個人的工作,江小司換了菜單,店裏簡單供應幾種飲料和現成的冰淇淋,完全可以應付,便不打算再招人。

江小司是有想過以後好好談個戀愛,要求隻有兩個,一是rh-血型,二是真心喜歡自己,而不是像張祈和沈漠一樣,隻是沒想過目標出現那麽快。

莫揚從大一就在這店裏打零工,這麽多年了沒少見老板奇奇怪怪的朋友。呆得久了,老板給的薪水又高,又沒一般工作的那種壓力,研究生快畢業了,也不急著找工作,就一直在店裏幹著。

他是個很健談的人,似乎什麽東西都懂一些,還會講許多冷笑話,江小司總是被他逗得捶桌大笑。兩人經常收了店一邊吃冰淇淋一邊在電腦前看電影。小鬼自然不肯乖乖呆在脫骨香,便也和他們一起。莫揚看不見他,但大概能猜到,小鬼偶爾會飛個抹布什麽的給他,他還會對著空氣說聲謝謝,也不害怕或者多問什麽。

轉眼就過了一個月,江小司再沒踏入過t大一步,也沒再見過沈漠,她時常覺得,或許她今生和沈漠的緣分就在這裏了,或許再過不了多久,沈蔻丹或者胡慧就會打電話來跟她說,沈漠要結婚了,問她要不要去參加婚禮。

莫揚手裏上下交替拋著兩個小蘋果坐到她身邊,問她在想什麽,她隻是苦笑搖頭。她以為日子久了,她就會忘了沈漠,卻從沒體驗過,思念如此燎人,她眼前總是飄著沈漠的影子。卻不知道沈漠此刻其實就站在對麵馬路上,透過玻璃牆看著她。

這一個月來他隻是平均每周一次的會“偶然”從這裏路過,他不知道為什麽,也不能確認自己喜歡上了江小司。他或許隻是需要陽光照耀,每次看到她的笑臉,他好像就一下子活了過來。

另外一個原因則是莫揚,潛意識裏他覺得這個人有些不對勁,但是不管是自己還是小唐的調查,都顯示他沒有問題。他懷疑自己難道是把他當成了假想的情敵?

嘴角冷冷的撇出嘲笑,他曾幾度衝動想要公事公辦的衝進去把江小司怒斥一頓,勒令她回去上課,理智上卻明白不能再這樣。就像江小司問他的,何必曖昧何必給她希望。自己雖然想要看到她舍不得她,可是或許隻是心理上的一種慣勢。終究,他不可能放下那些,接受她的。

看著莫揚替江小司削蘋果,兩人有說有笑,不知道談到什麽,江小司笑著往莫揚肩上一拍,莫揚手一抖,把手指劃傷了。江小司呆呆看了半晌,突然輕輕抓起他的手指,放在了嘴裏,輕輕吸吮起來。

陽光明媚,沈漠突然覺得自己站在雨裏。雙拳緊握,他克製住了自己走過馬路衝進店裏的衝動,卻仍然忍不住拿出了手機,第一次撥通了江小司的電話。

江小司從兜裏掏出手機,沈漠大老遠就能看見她眉頭皺成一團。然後出乎沈漠預料的,她居然沒有絲毫猶豫的掛斷了電話。

有沒有搞錯!沈漠壓抑了那麽久的怒火,終於瞬間爆發,再打過去,江小司竟直接關機了。

好!很好!她居然連自己電話也敢不接了!沈漠怒氣衝天的正要過馬路,就見莫揚抬起頭來,對著他微微一笑,笑容裏滿是挖苦和挑釁,叫沈漠瞬間由頭冰到腳,這樣的笑容他再熟悉不過……

一輛卡車駛過,再一看,莫揚正看著江小司埋頭給他貼創口貼,笑容清淺溫柔,毫不掩飾愛意。剛剛那個笑容,似乎隻是他想象出來的幻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