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蕭府前便站了兩個身影。

一個渾身年輕女子攙扶了個老婦,也不叫門,隻默默站在門口。

來往行人有眼尖地一看:這不是明珠公主與她的婆母嗎?!

這是演的哪一出?

駐足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明珠能感受到那些落在她背後的視線,越加灼熱。

錢氏在竊竊私語聲中有些怯懦地拉了拉明珠的衣袖:“公主,咱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合適?”

自從去了一次詔獄後,錢氏整個人再不如從前風光,而是畏首畏尾起來。

明珠有些不耐地輕輕翻了個白眼,要不是今日用得到錢氏,她根本就不想帶她來。

這般又站了幾分鍾,周圍有人開始議論了:

“蕭家這是怎麽回事,如此無禮,敢將明珠公主晾在門外?”

“莫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不敢見人?”

京城百姓對蕭慎的印象也稱不上好,因此言語間頗為偏袒明珠公主。

明珠心中一喜,這正是她想要的。

在眾人對蕭府的聲討中,她輕聲開了口:“明珠如今特來向蕭夫人請罪,懇請夫人,見我們一麵吧。”

“若你不見,我便執意再次等著,等到你肯開門為止。”

聽聞明珠公主自稱是來請罪的,周圍人都露出了疑惑神色。

“這是怎麽回事,就算別人有錯,也不能不見吧?”

“蕭府真是傲上天了!”

明珠先前安排的人混在人群中,高聲罵道。

明珠正想借勢再說上兩句,忽然蕭府的門深沉地“吱”了一聲,一個女子步出門外。

“向人請罪不提前遞上拜帖,也不喊人叫門,知道的,說公主這是請罪,不知道,還以為您上門來堵人呢。”

孟荷一身素雅青衣,挽著素白披帛,雖沒上妝,卻粉麵含光,容色昳麗。

明珠看她神采奕奕的模樣,心中惱恨。

自己昨夜一宿未眠,神態憔悴,昨日同樣落水的孟荷,卻神采煥然、眉舒目展,想來根本沒把昨天的事放在心上,一夜好眠。

“若是我先遞了拜帖,恐怕蕭夫人也不會見我吧,我隻能出此下策了。”明珠語中含著些些哀怨。

人群中有人想起來這兩位的恩怨,說:

“是啊,這位蕭夫人的前未婚夫尚了公主,後來她就再也不與他們一家往來了。”

“多狠的心啊,好歹也是父輩認識的情意了,說不見便不見,嘖。”

孟荷不著痕跡看了那說話的二人一眼,悄悄朝背後比了個手勢,開了口:“公主,未曾發生過的事,子虛烏有一盆汙水,我是不會認的。”

“不過你既然已經來了,現下完全可以進蕭府的門,我一定盡了待客之道,公主,請。”

她行禮道。

明珠卻不願意了,她的本意就是要在人前鬧一場,讓孟荷再被京中流言羞辱一遍,便道:“不必了,賠罪之人,怎好奢望什麽待客之道。”

孟荷也不糾結,幹脆利落一點頭,“是公主您不願意進來的。”

她話音一落,身後站著的侍衛便大聲道:“蕭夫人誠摯邀請明珠公主進府一敘,公主執意不願。”

這侍衛明顯是有點內力的,他一開口,洪鍾似的,就連最外圍的圍觀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蕭夫人邀請了,明珠公主自己不進去。

孟荷又叫人抬了椅子,奉了茶,恭恭敬敬放在明珠公主身側。

明珠下不了台階,也不可能抬腳進蕭府,僵持了一會兒,還是說:“不勞煩蕭夫人了,我今日確實是來賠罪的。”

說著,她猛地低頭行了一禮:“請蕭夫人高抬貴手,放過駙馬,讓他好好的,從詔獄出來吧。”

詔獄是錦衣衛管著的地方,錦衣衛指揮使又是孟荷夫婿,明珠不去求正兒八經的指揮使,卻來求孟荷,簡直就是在說,是孟荷指使蕭慎,出於私怨,將駙馬關押了。

“公主該衝著我說吧。”蕭慎聲音傳來,他一步跨出,站在孟荷身後,居高臨下看著明珠:“莫非公主昨日落水,燒糊塗了,連人都找不對了?”

“既是如此,公主病中迷糊,昨日我夫人也受您所累,落入水中,您直接對我夫人說一句‘對不住’,這事也就了了,大家早些回去休息,好嗎?”蕭慎扶著孟荷的腰說道。

“昨日不是宮宴嗎,聽著竟是明珠公主害蕭夫人落水了,今日才來賠罪的。”

“那她賠罪就賠罪,東拉西扯一堆做什麽?”

圍觀的人炸開了鍋,議論紛紛。

明珠麵色冷沉,她絕不能讓今日變成一場簡單的賠罪。

想著,她開口道:“落水一事,是我對不住蕭夫人,可蕭大人您也不應該不審不問,連夜就將駙馬關進詔獄啊。”

“草菅人命啊!”

“對駙馬尚且如此,對我們這些無權無勢的人,豈不是能隨意抓走,隨意殺了!”

人群中有人又疾呼起來,神情激憤,並沒有注意到人群中有身著短打的幾個男子向自己走來。

“公主看來腦子是真糊塗了,且不說我錦衣衛抓人,無需過三司會審,就說你駙馬將京城布防圖不慎遺失,最後落在北蠻人手中一事,可是陛下親自下令捉拿的啊。”

聽聞明珠公主駙馬一案,竟然事關京城布防圖和北蠻人,圍觀眾人再也不能事不關己了,畢竟這要是北蠻人做點什麽,受害的可是京中的百姓自己啊!

霎時間,人群怒罵起來:

“什麽!竟然是遺失了京城布防圖,這麽大的事,不應該抓起來,應該殺了才是!”

“是啊,還是落入那北蠻人手中,若不是如今發現了,日後發生什麽還不好說呢,該死,真該死!”

“公主也是沒腦子啊,這種事情,竟然還敢來求情!”

人群聲音越來越大,明珠公主身子微微顫抖起來。

畢竟榮安帝是息事寧人的態度,所以她想著,來鬧上一場,蕭府也不能說明白為何將錢同冬下獄,那這個“以權謀私”的髒水,就能潑成功了。

若再讓錢氏哭鬧一場,孟荷這“小肚雞腸、嫉妒成性”的名聲,也洗不脫了。

她沒料到蕭慎敢將這事直接捅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