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望著孟荷。

托爾紮見她起身,誌得意滿地一笑:“孟姑娘,那你的意思呢?”

“恕我拒絕。”孟荷淡淡道。

“那請允許我向你的丈夫發起榮譽決鬥的申請。”托爾紮麵朝榮安帝,彎下了腰:“陛下,我們草原上如果兩個男人都愛上了同一個女人,我們會通過決鬥,來決定這個女人屬於誰。”

“唔。”榮安帝眼珠一轉,“蕭慎,你的意思呢?”

“一切聽憑陛下做主。”蕭慎看了一眼孟荷,直覺告訴他,她不想他答應。

榮安帝輕輕搖頭:“你倒是會說話。”

“托爾紮,朕同意了。”榮安帝看著托爾紮,恩賜一般道,“不過近日是朕的生辰,點到即止,不可過分。”

托爾紮應了聲是。

他本來也就是為了驗一驗蕭慎的身手,目的已經達到,目光灼灼地看著蕭慎這邊。

“陛下,臣女不同意。”孟荷卻朝上首拜了一拜,嬌花一般的臉上,卻掛滿冰霜。

“大梁成婚,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講究一個姑娘家同不同意。”她心中自嘲一笑,雖然她自個兒當時是兩邊都沒沾。

“可這般將婚姻之事視作兒戲,如此罔顧我朝風俗,實在是野蠻人行徑。”孟荷擲地有聲。

“既然是我的婚姻之事,那托爾紮大人便同我比試,我並非玩物,並不需要他人,來決定我的命運如何!”

榮安帝不悅神色一閃而過,可百官的表情告訴他,絕大多數人,都認同孟荷的想法。

今日宴席上就能將臣子妻子視作賭注,明日還會做什麽,實在難以揣測。

榮安帝吸了口氣:“好,孟荷,朕同意你與托爾紮決鬥,可你一個弱女子,若是輸了,也要願賭服輸,不要來找朕哭哭啼啼!”

“謝陛下。”孟荷漠然置之,並不與他爭辯。

“托爾紮大人,我也曾耳聞你們的賭婚之俗,無非就是騎馬、摔跤、射箭這幾樣。”孟荷冷冷望著托爾紮。

托爾紮這才發現,這個女子杏仁一般柔媚的雙眼裏,卻有著同她父親一樣堅毅的眼神。

“是。”他有些異樣,但還是回答了。

這個女人同他收到的情報裏並不一樣,她明明應該更像一隻蒼白無力的金絲雀,唯唯諾諾活在梁朝那位狠厲的朝廷惡犬的陰影下。

“騎馬在這兒施展不開,摔跤。”孟荷頓了一下,其中的鄙薄之意讓托爾紮火冒了起來,“我不願意碰除了我夫君之外的人。”

“比射箭,托爾紮大人意下如何?”她朝他挑釁一笑。

“好,比就比。”托爾紮沉下臉色。

他是族中出了名的力士,能拉起四十石的大弓,他不信這個女人能夠同他比擬!

見他同意,孟荷也點了點頭:“那便這般。”

她一指殿外一棵梧桐樹,樹上是宮中特別養的相思鳥,綠頂朱翼,體型小巧,羽衣華麗。

“我們誰能射中殿外那相思鳥的尾羽,便是誰贏。”她這次語氣肯定,沒有征詢托爾紮意見的意思。

托爾紮惡狠狠地看著她。

他用的都是大箭,這看起來於他不利,可這個女人又沒說不能將鳥射死,那鳥巴掌大一點,射中了鳥,不也相當於射中了尾羽?

而且,他先出箭的話,勢大力沉,鳥兒必受驚,那這女人之後可就難射中了。

想到此處,他哼了一聲,搶先道:“好,不過要我先來。”

朝中眾人都有些不齒他如此與女子爭搶,托爾紮卻不管其他,吩咐手下道:“取我的弓來。”

宮中的小黃門將他的弓抬了上來,托爾紮確實是北蠻力士,他的弓,甚至需要兩個小黃門一起,才能抬得動。

見狀,榮安帝便也看戲一般,與孟荷道:“孟荷,你想要什麽樣的弓箭,宮中有的,盡可以用。”

蕭慎起身道:“錦衣衛在外朝有值房,其中有些弓箭,我這便叫人取來。”

榮安帝擺擺手,允了。

錦衣衛來得很快,孟荷見了來人手上那柄弓,眉眼彎了一彎。

是她常用的弩,但是拆掉了自發機關的部分,變成了單純的一把小弓。

這弓與弓弦,是她外祖曾在東海收到的至寶,柔韌性極強,射出的弓箭,比其他要快上一倍有餘。

孟荷拿在手裏顛了顛,朝托爾紮點頭道:“我準備好了,大人請。”

托爾紮瞧著她那玩具一般的弓箭,毫不掩飾地哼笑了一聲,雙手肌肉隆起,將自己的巨弓拉得弦滿,吱吱作響。

下一秒,一隻重箭直朝殿外梧桐樹上成雙成對的鳥兒射去。

托爾紮放下弓箭,正想朝孟荷得意炫耀,卻隻見一道快得看不清的箭矢從他眼前劃過,孟荷手中的弓一轉,已經垂了下來。

他猛地扭頭朝殿外看去。

隻見他的重箭將將要碰到梧桐樹之時,那支慢他毫秒射出的細箭,已將其中一隻鳥兒的尾羽釘在了樹上。

那兩隻鳥兒忽被驚起,舍了尾羽,撲扇著翅膀,飛快地消失在另一棵樹木的枝丫裏。

托爾紮的重箭隨後而至,但隻是射在了孟荷那支箭與樹幹之上,丁點兒鳥毛也沒碰著。

“托爾紮大人,願賭服輸?”孟荷瞧著他,眸光無波無瀾。

她說了讓他先,又沒說讓他先射中。

滿殿眾人瞠目結舌,下一秒卻突然拍起掌來。

精彩,精彩!

托爾紮黑麵漲紅,一張臉好不熱鬧。

孟荷淡淡補充道:“方才的鳥兒,叫相思鳥,向來被視為忠貞愛情的象征,如果其中一隻遇到不幸,另一隻會長久地在周圍的枝頭來回飛翔,發出哀婉的鳴叫聲,令人心頭不忍。”

“也能理解,想必北蠻沒有這樣的鳥兒,托爾紮大人才如此狠心。”

孟荷的話猶如一記耳光狠狠扇在托爾紮臉上,北蠻使臣團裏,也個個人都麵沉似水。

孟荷就差指著他們的鼻子罵他們,是不開化的野人了。

北蠻使臣射過來的眼光,若能成刀,孟荷早被紮成了篩子。

蕭慎起身,擋住了那些不懷好意的視線,朝托爾紮道:“我與夫人的感情很好,不勞托爾紮大人費心。”

他垂著眼眸,沒看任何人,朝中那些傳著蕭夫人種種流言蜚語的人,卻都抖了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