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身體情況如何,蕭慎心知肚明。
他輕輕握住孟荷的手,從自己的額頭上移開,“受傷起熱是正常的,這樣的事情,從前我並不是沒有碰到過,不必擔心。”
見孟荷仍瞪著他,他苦笑一聲,改了口:“不必太過憂心,幾天之內,我不會死在這兒。”
他說得簡單,孟荷卻全然不信。
就算蕭慎身體好,能硬抗過去,可如今缺藥少糧的情況下,起了熱,病情就會分外凶險。
孟荷將自己外衣脫下,墊在一塊稍平整些的岩石上,將蕭慎按坐下去,解開先前固定箭頭的的布,查看他的傷口。
傷口血肉模糊,實在看不清是否已經生了炎症,孟荷又撕了一塊相對潔淨的衣袖用小刀將傷口附近的衣服挑開,細細擦拭血跡。
傷口處的皮肉看著尚且沒有生出炎症的跡象,那為何蕭慎會突然起熱呢?
孟荷有些不解,過了一會,還是試探性問道:“我能給你把個脈麽?”
脈門即是命門,蕭慎這樣的高手,絕不會讓人輕易觸碰。
果不其然,蕭慎默然一瞬,還是拒絕道:“不用了,隻是受傷導致了起熱而已。”
孟荷無法,也隻有坐在身邊,托著腮歎了口氣。
蕭慎這箭傷,多半是昨天為了護住她受的,可如今受困於此,她竟不能為他做些什麽。
這種感覺讓她隱隱有些憋悶。
可到底孟荷不是自怨自艾的人,她起身到洞口看了看天色,日頭高升,已至正午。
昨夜和今晨都經曆了驚心動魄的事,腹腸中早已生了些餓意。
這處岩洞上下無依,周遭除了幾叢草木,再無其他,她蹲在洞口一株一株地辨認,並沒有能夠當作食物的,卻驚喜地發現了幾株能夠去火清熱的草藥。
她估摸著距離,正想伸長手臂采下來,卻被人從身後攔住了:“我來。”
“你坐著別動。”病人不肯安分,孟荷語氣也平平。
“閑著也是閑著,再說,我手臂好歹比你長些,總能多采兩株。”孟荷咬牙,奈何蕭慎說的確是事實,隻得讓開身子,在一旁指導他。
蕭慎利落拔了幾株,又順手摘回來一大蓬雜草。
“要這個做什麽?”孟荷有些奇怪,就是要引火,這麽點也未必能夠燒多久。
蕭慎將草藥遞給她,又將那些青青綠綠長條狀的雜草在地上鋪平,十指如梭地編織起來:“我聽著這洞穴深處隱隱有水聲,應該是有雨水形成的細小支流,從洞中一路向下,匯入峽穀,這附近沒有取水的工具,隻能現編一個。”
他動作熟練,手指翻飛,不多時,一個有孟荷雙手一般大小的框子,已然成型。
“好了。”蕭慎將那框子遞給孟荷,又拿出火折子燃起塞在她手中,“朝裏行個三四十步,就能見到水源,這洞裏沒有動物痕跡,應該不會有危險,勞煩你去取一些水來。”
孟荷接過,卻見蕭慎並不準備歇下,而是轉身取過繩鉤爪,又打算出岩洞的樣子。
“你去哪兒?”孟荷不解。
“洞外砍兩棵樹做火源去。”蕭慎解釋道,“白日尚不覺得,夜晚這樣的洞裏,可比我們昨天在樹上冷多了,火折子不夠用的。”
“洞口再出去一點便有小樹,我稍取一些回來就是了,你看了也要擔心,取水去吧。”
蕭慎回身看她,背光下眉目竟少有的溫馴:“我們各司其職,好不好?”
孟荷被他說動了,卻還是有些擔心,頻頻回頭。
蕭慎卻背身向她,利落身影消失在洞口處。
孟荷朝洞內行了三四十步,果然借著火折子的光線看見岩石壁上一道道水痕,她挑了一道水跡最大的,湊過去接了起來。
待她帶著接滿的框子回到洞口時,蕭慎早已經回來了,還扛回了一棵小樹,正在用手中的刀拆細枝條,旁邊已經生起了一小堆火,火上還簡單搭了個木架子。
見孟荷回來,蕭慎道:“有了水火,便能撐上一段時間,我也放心了。”
說完,他將手中的刀扔在一邊,整個人趴伏在了孟荷先前墊了外衣的那塊岩石上:“累了,我睡一會兒,你要喝水,記得放在那架子上燒熱了喝,但是要仔細些,別讓火燎了框子。”
他事無巨細交代好,便閉上了眼睛。
孟荷湊近些,聽了聽他的鼻息,尚在平穩的範圍內,蕭慎受了傷且一夜未睡,撐到此刻已是非人意誌,孟荷也不打擾他休息,自己在一旁燒起水來。
蕭慎帶回來的草葉還有許多,孟荷坐在他身邊,學著他的樣子,開始編織起來。
她平日弄慣了機關構件,手指也是頗為靈巧,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她又編出來一個框子和兩個稍小一些,可以放在手中的草編小碗。
她見蕭慎嘴唇已經有了些幹裂,想著喚他醒來也潤潤嗓子,手才摸上蕭慎身子,她即察覺出了不對勁兒。
蕭慎好像燒得更燙了些。
她手中使了勁兒,蕭慎卻依然眼皮緊閉,若不是胸膛起伏,簡直便像是死了一般。
孟荷心中暗惱,她一下午都聽著蕭慎呼吸聲,明明沒有異狀的,怎麽還反而燒得更厲害了。
想到蕭慎下午事事安排妥當的模樣,莫不是他當時就料到他可能會昏迷不醒,所以撐著一口氣也要替她保證接下來今天的安危?
孟荷一抹臉,看了看洞外的天色。
光有水有火,她或許能撐得過這幾天,可蕭慎卻萬萬不可能。
她站在洞口打量四周,希望出現什麽活物能夠供他們果腹,卻仍然一無所獲。
突然,一聲鳴啼打破了她的沉思,她一驚,看著洞外呼嘯而過的飛鳥,心中有了主意。
她將自己的小弩取出來,昨夜射出的箭都無法收回,如今她手上,隻有三支箭了。
她想了想,又將繩勾爪的繩子解下,拴在弩機的箭尾上。
萬事俱備,她抬起弩機瞄準洞外的飛鳥,“唰”一聲,利箭出竅。
飛鳥借著山風一個利落的旋身,躲開了。
她空手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