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坐山觀虎鬥
耳邊,傳來那個妾侍們還有下人們哀哀的哭聲,木大人忽然有些煩躁起來,他站起身來,對著負責清理薛府的手下說道:
“一切,務必在兩個時辰之內完成,不得拖延……”
身後,有人低低地應了一聲,然後,朝著內堂裏快速地走去了。一時之間,“快些,快些……”的催促聲,遍地響起。
所有的東西,都裝進了事先準備好的馬車,木大人立在風雪裏,望著那瞬間被抄空的薛府,隻覺得有瞬間的失神。
官場上的生死,通常隻在一線之間,一念之間,若是當初的他也選擇了和薛尚書一樣的路的話,那麽,今日,倒黴的,也會加上他的。
親子,家眷,這些,本來就是男人本身就割舍不下的東西。又有多少個男兒,不為國,隻為家而奮鬥不息呢?所以,相信無論是誰,都沒有辦法能眼睜睜地望著自己的家園破滅,而無動於衷……
當薛府的那一場抄家,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時候,離薛府不遠處的一座高樓之下,白衣如雪的男子,正在和一個黑衣的老者獨坐對酌。
窗外飛雪,將大地覆蓋,又有多少人的輝煌,在這場大雪裏,化為虛無呢?
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少年拿起了還溫在壺中的酒。
一陣風,從半開的窗子吹了進來,將那雪片,悠悠然地吹入了少年的酒杯之中。少年似是未見一般,仰著,引頸飲下,這杯中雪,還有杯中酒。
看到少年的酒杯空了,對麵的老者拿起爐子上的酒,輕輕地幫少年的杯子裏,再一次地注滿。舉手輕盈之間,酒的香氣,還有熱氣,隨著他手下,慢慢地彌散開來,就仿佛是這嚴冬的雪,隻在一個轉眼之間,就消失不見了。
少年輕笑,再一次地端起了桌邊的杯子。白皙的手,從寬大的衣袖裏伸出,地握上玉杯的時候,幾乎和這玉色的杯子,幾成一色。
少年的酒,這一次,並沒有快速地飲下去,他手持酒杯,望向了對麵的薛府,順著那一大箱,一大箱從府裏抬出來的物什,再看看囚車之中,那在冰雪之中,早已被覆蓋了一層潔白的囚犯們,忽然淡淡地歎了口氣:
“看來,這一場雪之後,薛府,將在盛京之中除名……”
“不單單是薛府吧……少主……”
白衣男子的對麵,那個黑衣的老者,卻靜靜地抬起了頭,他望著年輕的白衣男子,冷然一笑:
“自從太師病倒之後,薛府,嚴府,商府……幾位在朝中手握重權,而且忠於太子的大臣,都先後入獄……”
微微地頓了一頓,老者再望向白衣男子時,眼神之中,已經微微地帶了些說不出的遲疑感覺:
“我知道,這些,都是少主在暗中幫助那措,他才會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搜集到如此多的證據,才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將薛尚書等人一網打盡……”
黑衣老者的話,帶出了一個令人如此心驚的消息,然而,那一襲白衣,就這樣端坐在席旁,靜靜地望著窗外的飛雪,看他那眼神,似是透過了這無邊的雪,看到了不知道何處的彼岸。而白衣男子唇邊的那一抹笑,依稀地帶著銳利的棱角,使得麵前的老者,都有些觸目驚心……
老者的眼神,輕輕地變了再變,仿佛是準備了已久的話,還是得要說出來:
“那麽,站在少主的立場……那麽,在少主的心裏,是真的不怕,將這些證據交給那措之後,太師一黨被鏟除,那措一黨獨大麽?”
要知道,兵權盡在那措一黨,若是順利鏟除了太師以及太子之後,怕這個那措會在朝中獨自尊大,甚至變得沒有辦法控製……
白衣的男子,微微地笑了一下。他的仿佛冰雪浸潤過的眉角,有一抹說不出的淡色的微笑。他不去看那老者,隻是看著被風吹來,不停地湧到杯子裏的雪片,感覺著手心裏的那一抹灼熱,慢慢地變得冰涼。他微微一笑:
“你以為,我不將那些證據給那措,他就真的拿這些人,沒有辦法麽……”
白衣的男子,微微地笑了起來,微微的冷笑裏,有些說不出的淩厲的殘忍:
“要知道,在這個世上,所缺少的,永遠不是證據啊,而是那個將證據呈上來的人……”
“我給了那措需要的證據,而那措幫我掃平了道路上的障礙——”
白衣的男子說完,意味深長地望了老者一眼:
“我竊以為,大長老會明白的……”
“是的,我明白……”
大長老長長地歎息。
不錯,他是明白的,少主的意思即是將證據提供給那措,然後,令那措還有太師之間,拚個你死我活。而他們——既然所有的權貴都是敵人,那麽,他們何不在坐山觀虎鬥之後,再坐收漁人之利呢?
三皇子爭雄,六皇子不甘,相信終有一天,這個因為奪嫡而產生的風波,會再一次地,變成風暴席卷而來。而顯然的,這個東羊家的少主,這個落家的領頭人,已經不願意再等到那一天了?
少年飲下一杯酒,以極其緩慢的語調說道:
“那措心急,端木陽心急,而我,隻不過是將這些東西送給他們,令他們的行動,提前了一步而已……”
大長老恍然的怔,不由長長地歎息。
是的,最後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已經持續了太長的時間,這時間,長得他們幾乎要認為不需要他們動手,都可以天下太平了,可是,這天下,即便是真的太平,也沒有他們落家的份兒。他們落家,他們東羊家,就是要依靠亂世,才能將自己的父輩曾經失去的,一點一點地收回來……
“那麽,下一步呢?”
看到年輕的少主胸有成竹的樣子,大長老恍然,終於輕輕地、卻也鄭重地問了句:
“下一步,少主需要我們做什麽呢?”
“什麽都不做……”
如此慎重的話,隻換來一句如此輕易的答案,大長老的臉,有些綠了起來。
現在,正是皇子群起,要爭個你死我活的時候,可是,在這個時候,他的少主怎麽說?竟然來了一句:
“什麽都不做?”
“是的,什麽都不做……”
完全不去理大長那瞠目結舌的樣子,落殊幫自己斟了一杯酒,淡然一笑:
“端木陽和端木齊鬥起來了,可是,端木星還沒有動,端木玉……呃,那個向來不自量力的端木玉,也都沒有動手,我們不等,又要做什麽……”
“可是……”
如果隨意的答案,自然的,不能安下屬的心,大長老望著落殊,滿臉的,都是一副“僅此而已”的眼神。
怎麽?怎麽回事?原來,少主是想等那些個皇子們,自己爭個你死我活麽?可是,據他所知,端木星一直沉默,端木玉的眼裏,隻看得到端木陽,而端木陽的眼裏,卻隻看得到那個寶座……
如此道不同,不相為謀的兄弟們,又要何時,才能真正地動起來呢?
不得不說,大長老是真的不明白……
落殊再一次地微笑起來。溫熱的酒,順著他的喉嚨吞下,他望著大長老,輕飄飄地說了句:
“你放心,他們等不了那麽久的,那是因為,我日前,已經派人送了一樣東西,給端木玉。想來,用不了多久,他們兄弟幾個,就會因為這樣東西,而爭個你死我活起來了……”
落殊的話,並沒有帶過多的情緒,可是,饒是如此,他的的字句,還是驚起了那個沉默著的大長老。大長老抬眸,望著這個如此驚才絕豔的少主,不由地,驚疑不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