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最令珠玲花擔憂的是。若是追兵而至,發現了她和鐵裏木兩人的話,是不是又會利用種種借口,將他們都一起的捉了回去呢?
那一段噩夢般的日子,珠玲花不想再一次重複,那樣的掙紮,即便是午夜夢回,都是一種揪心的折磨。有多少次,就因為那樣的噩夢,她會渾身是汗地從鐵裏木的懷裏醒來。甚至,在一個人仰望蒼穹的時候,她也會想——若沒有王妃的幫助,此時的她,究竟會在哪裏?
事實上,每一次,各種可能和推測,往往隻想了一半,珠玲花就不敢再想下去……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珠玲花……”鐵裏木摟緊了珠玲花的嬌小的身體,望著她仰起的臉上,那一雙寫滿擔憂的眸子,咧嘴一笑:
“首先,我敢肯定,這人並不是壞人——不知道你有沒有留意過那個人。他睡著的時候,和昏過去的時候,就仿佛是一隻沉睡的羔羊一般,通常這樣的人,就不會是野獸,又或者是孤狼——而且,他醒過來的那一瞬間。你看到沒有,他的眸子裏,沒有一點的殺氣,隻有想要求得解脫的死意——這樣的人,怎麽會傷害我們呢?”
鐵裏木歎了口氣:“你看看,我在幫他處理傷口的時候,不論怎樣的痛,不論他的臉上流了多少的汗,他始終沒有叫過痛,那樣的傷,怕是沒有幾個人能忍受得了的吧……”
“能忍受得了這樣的折磨的人,一定是一條鐵骨錚錚的漢子,所以,珠玲花,不要覺得我們是做了什麽壞事才行啊……”
“可是……”珠玲花還是怕這個陌生的來客,會給他們帶來災難,所以,她一邊說,一邊搖頭:“鐵裏木,或者我真的想得太多了,可是,自從經過上次之後,我開始變得膽小了——原來,災禍到來的時候,真的是措手不及啊……”
“還有王妃,我們不能再連累了她……”珠玲花有些憂心忡忡地說道:“你也是知道的,若是王妃出了什麽事,可是沒有人能幫到她的……”
鐵裏木的握著珠玲花的手緊了又緊。珠玲花的話,他何嚐沒有想過呢?隻是,路見不平,需要救死扶傷,他是生長在草原上的漢子,又怎能置之不理呢?
微微地笑了笑,鐵裏木拍拍女人的肩膀,勸慰地笑道:“不會的,珠玲花,你放心吧,這個人,是不會給我們帶來災難的。而我……我也決不會忘記王妃的,除非這一輩子,她沒有用得到我們的地方,若是有用得到我們的地方,我鐵裏木即便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不要你赴湯蹈火……”珠玲花伸出手去,掩住了鐵裏木的口,搖頭:“這樣的傻話,以後不準再說。”
“不說,好的,不說……”知道珠玲花是心疼自己。鐵裏木“嗬嗬”地笑了起來。他一邊笑,一邊拉著珠玲花的手,說道:“夜深了,你先回去睡覺吧——”
鐵裏木一邊說著,一邊想要站起身來。然而,他的身後,珠玲花更快地抓住了鐵裏木的手臂,急切地問道:“為什麽是我先去睡啊……你,你要去哪裏?”
是啊,自從來到這裏,他們兩人從來都是同睡同起的,無論鐵裏木到什麽時候睡覺,那麽,珠玲花一定會陪著他。相同的,若是珠玲花睡不著的話,那麽,鐵裏木也會整夜整夜地和她說話,生怕她的心裏有什麽不開心的東西。
可是,今晚,鐵裏木竟然讓自己一個人先去睡覺,而且,是陪著那個少年俊美,卻昏迷不醒的男子?
“傻瓜——你先去睡,我把那些個東西埋了再回來啊……”感覺到珠玲花的對自己的緊張,鐵裏木“嗬嗬”地笑了起來。他一邊笑,一邊拍拍珠玲花的手臂,安慰道:“又是你說的,我們要小心而且不能連累王妃的?我啊,現在就拿這些個清理出來的東西,去埋得遠遠的,這樣什麽痕跡都沒有了。好不好?”
鐵裏木一邊說,一邊捏了捏珠玲花的鼻子,笑道:“有你在這裏,難道你還怕我飛了不成嗎?”
是啊,有珠玲花在這裏,恐怕天神給他一對翅膀,他也舍不得從珠玲花的身邊飛走吧。他們兩個人啊,就仿佛是天上的比翼鳥,地上一並蒂花,這誰,是一刻都不能離開誰的……
聽了鐵裏木的話,珠玲花這才放下心來。可是,她的手卻更緊地握住了鐵裏木的手臂:“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
是啊,她怎麽能讓他一個人在沒有月的黑夜走得那麽遠,那麽遠呢?即便是走,也得兩個人一起啊,反正,不論怎麽樣都好,她都要陪著的,一直一直的陪著他。一直到兩個人的生命的盡頭……
“我不會走得太遠。”鐵裏木拍拍珠玲花的肩膀,笑道:“晚上的路不好走。再說了,他還在那裏……”鐵裏木指了指帳蓬裏,示意那個受傷的少年,還躺在帳蓬裏,若是在他離開的這一段時間醒來,那麽,沒有人在身邊照顧,也是不行的啊……
“可是……”草原上的兒女,都是爽朗直接的人,不會轉彎磨角,也不會扭扭怩怩。珠玲花一看鐵裏木不給自己去。於是,她不由地嘟起了小嘴,不滿地說道:“我不管,我要陪著你……”
“你不是天天都在陪著我嗎?”鐵裏木“嗬嗬”地笑了起來,他低下頭去,將珠玲花的鬢間散發的發絲重新的掖了回去,過了半晌,這才微笑道:“而且,我們還要一直的走下去,一直到我們死去的那一天……下一輩子,我和天神先說好,也等著你……”
最淳樸的誓言,就是陪你到老,陪你到死,然後,在生命的來生,我還一直的陪著你……
珠玲花的眼睛有些濕潤了,她知道,這已經是這個爽朗的草原男子所能說出來的最美麗的誓言,最甜言蜜語的甜言蜜語了。於是,知道自己不應該總是擋著自己男人的珠玲花這才放開了鐵裏木的手,口裏不情願地說道:“那麽,我就在這裏等你好了,你可要快點回來啊……”
“好的,我一定會很快的。”鐵裏木一邊說著,一邊將從帳蓬裏拿出來的沾了膿血的衣服綁在一起,係緊了,包裹成一個小小的包裹。他一邊收拾著,過了半晌,才說道:“你放心,我很快的——”
珠玲花從帳蓬的一邊拿過一張鐵鏟,遞給鐵裏木,一邊叮囑道:“你可要埋深一點啊,要知道,埋得太淺了,那些獵狗和土狼都會找到的……”
在草原上,那些土狼和獵狗的鼻子,仿佛是可以挖地三尺一般,不論你想埋起什麽,隻要是埋得不夠深的,那麽,這些土狼就會用他的鋒利的前爪將他扒出來,然後,能吃的吃了,不能吃的,就會扔上一地。
而那些王府貴族家裏豢養的獵狗就更可怕了。
那些經過特殊訓練的獵狗們,比起土狼的近乎是本能的鼻子,更加的可怕。他們會循著那些飄散在風裏的氣味,找出他們想要找的人,或者是東西,而且,他們能比土狼更容易地發現那些被人們遺留的氣味,又或者是埋下去的東西。若是到了那時,那麽,即便是再不想給人知道的東西,也會暴露無遺了。
“我會的,我會挖一個深深的坑,深得連土狼和獵狗的鼻子都聞不到的地方……”鐵裏森接過了珠玲花的手裏的鏟子,然後,轉身離去了。向前走了兩步,鐵裏木再回過頭來,望著珠玲花:“回去帳蓬裏去吧,晚上露水重,女人是不能老是被露水浸的……”
在這片草原上,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女人和孩子,是不能在露水裏長時間地站立的。若是時間太長的話,就容易得風濕一類的疾病。雖然這近乎傳說的習俗,並沒有什麽依據。可是,向來極看重珠玲花的鐵裏木,還是細心地叮囑著她,讓她先回到帳蓬裏去。
“好的,我會的了,可是,你要快點回來啊……”珠玲花一邊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四周,感覺到了夜風的寒氣,她一邊朝著帳蓬裏走了幾步,一邊叮囑道:“快點回來,知道嗎?”
鐵裏木再應了一聲,這才大踏步地向前去了。
其實,埋東西的地點,他也早已想好了,前方的不遠處,有一個不小的土丘,那裏有一個天然土坑,有及腰深的高度。若是將這些衣服丟在那裏,然後用厚厚的土蓋上,那麽,任土狼還是獵狗,是再也沒有辦法發現的了。
夜幕之下,鐵裏木的高大的身影,正朝著遠方慢慢地遠去。他的身後的珠玲花站在那裏,看鐵裏木走得遠了,這才轉過身來,朝著帳蓬裏走去。
遠來的風,吹動珠玲花的發絲,那樣的冰涼的感覺,使人絲毫都不感覺到這是夏天,也沒有一絲的暑氣。
帳蓬裏的燈,依舊還在亮著,那個少年,靜靜地躺在鐵裏木臨時所支的床榻上,他的眼睛,緊緊地閉著,長長的睫毛垂了下來,在他的蒼白得仿佛落花一般的臉上,投下了淡淡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