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你去吧,過一會,我送過去給你……”索索木想要趕鐵裏木走,就隨意地揮揮手,然後,狠命地剁起忘憂草來。
看來,鐵裏木這傻小子還不知道這逼藥裏的玄機——也是的啊,鐵裏木從小到大都是個粗枝大葉的人,有什麽時候,心機是可以和自己媲美的呢?
而將藥交給他,不說別的,最起碼,自己是沒有任何事情了吧?即便是王妃瘋了,又或者說是死了,都是鐵裏木和珠玲花的事了,嘿嘿,橫豎自己變成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了……
索索木一邊想著,一邊狠狠地準備著草藥,就想多準備一點,再多一點。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的帳蓬的另外一側,鐵裏木根本就沒有走開。看到索索木狠狠的剁著忘憂草,甚至是比剛才還要多的份量,鐵裏木這個漢子的眼裏,忽然流露出一種說不出的痛苦還有惋惜出來……
金子真的那麽重要麽?銀子真的那麽重要麽?享受真的那麽重要麽?重要的,不惜要去害一個善良的人,更有甚者,會連累上更多的,更多的人?
無聲地長歎一聲,鐵裏木離開了索索木的帳蓬,然後,故牽過自己的馬,去找他的阿媽去了……早就和索索木說好了,要去奶場等的,過一會兒,若是在奶場找不到自己的話,不知道他又會說什麽呢……
唉……
鐵裏木又再長長地歎了口氣,然後,直朝著奶場去了……
年輕的王妃在珠玲花的陪伴之下,靜靜地向著前方走去。
這裏,並不是三皇子殿下的府邸,隻是他們剛剛從外麵遠路歸來,在這裏暫時居住而已。而這裏,則是三皇子殿下的封地。他們暫時住的帳蓬,都是他們平日的驛站。
草原上的人,是辛勤而又忙碌的,眼下,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所有的人,都開始忙碌,擠奶的擠奶,放牧的放牧,大家都是各司其職。
看到珠玲花過來,大家都搶著和她掃招呼:“珠玲花,來喝酥油茶啊……”
“珠玲花,來吃奶油餅啊……”
“珠玲花,你阿媽還好嗎?”
“珠玲花,有空過來玩啊……”都是在草原上長大的孩子,珠玲花和這裏的每一個人,都認識。隻見她禮貌地回答著那些問候的話,語氣溫柔敦厚,笑語迷人。
“啊查大嬸,我有空再去喝您家的酥油茶……您的身體最近還好嗎?”
“蘇裏大娘,今天就不去了,下一次才去……對了,您的腰上一次傷到了,都已經好了吧?”
“察裏大嬸,我的阿媽她很好,現在,都可以出去放牧了——上兩天我看到她,她還提起您呢……她叫您有空去坐……”
……
走了一路,幾乎答了一路,可是,那個少女的臉上,始終都帶著謙遜而且禮貌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風。
“珠玲花,你在這時住了很久嗎?為什麽,這裏的人,你個個都認識呢?”年輕的王妃側過臉來,好奇地問道。
“是的,王妃娘娘,這時就是珠玲花長大的地方——珠玲花就仿佛是這大草原上的草,在這裏生根,在這裏發芽,然後,還要在這裏凋謝。”
說不出是憂傷還是尋常的語氣,珠玲花的話,卻是非常的認真。她望著王妃:“因為珠玲花擁有所有的這裏的記憶,所以,一來到這裏,就會非常的開心——可是,王妃娘娘的記憶不見了,所以,請王妃放心,珠玲花一定會幫助您找回來的……”
“啊……那就謝謝了……”望著少女的臉上純真的笑意,草原上草長鶯飛的暖意,漸漸地回到了年輕的王妃的臉上。望著逐漸高升的太陽,還有它瞬間所散發出來的那種無以倫比的光芒,坐在馬背上的年輕的王妃忽然微笑起來:“那麽,珠玲花,我很久沒有騎過馬了,我們來比賽一下如何呢?”
“哦……”珠玲花的臉上,忽然露出一抹說不出的調皮笑意出來:“珠玲花可是在馬背上長大的啊,要和珠玲花比,王妃娘娘您可得打起精神來哦……”
“我也不差的哦——要知道,我曾經策馬行走江湖,那時,你還小得很呢……”望著這人十四五歲的小丫頭,年輕的王妃的臉上,忽然浮出出一於說不出的光彩出來:“那麽,珠玲花,就放馬過來吧……”
銀鈴般的笑聲,在草原上響了起來,那樣的鋪蓋著青青綠意的草原,就象是一張大大的地毯,兩匹馬兒,就仿佛是一道黑色的利剪一般,將這張綠色的毯子憑空剪開。風兒拂過臉頰,鳥兒在身後歡唱,那兩個女子不時地留下的笑聲,就仿佛是有銀鈴兒在身邊響著,悅耳動聽。
當王妃和珠玲花回到帳蓬的時候,端木陽正在帳蓬裏等著她們。
年輕的王妃走在前麵,她的身上,有微微的汗水正在滲著,微微地出現在臉頰上的紅潤色,將她襯得容光煥發,她正側過頭去,望著珠玲花,不知道說著什麽。
而珠玲花隻是抿著嘴微笑,笑而不語。
端木陽靜靜地望著,深不見底的眸子裏,流露出一種說不出的暗色的光——陽光灑在兩個女子的身後,兩個女子同樣的笑逐顏開,同樣的開心快樂。
隨著兩個女子的走近,端木陽忽然覺得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有多久了,他再沒有看到過那個女子再這樣的笑過。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她的臉上的笑,由明朗變得含蓄,由含蓄變得隱晦,再由隱晦,變得淡漠。到了最後,那樣的笑,都就了一種形式一種表情,而這個女子,正逐漸地將自己的所有的開心快樂,都變成一一種奢侈的消耗品,她無力承擔,也無力索要。
看來,自己的這個辦法倒還真的不錯呢,將她和所有的過去徹底地做了一個決斷,自此之後,那些曾經色澤晦暗的前塵往事,最終會變成牆上所掛著的那張年代久遠的畫軸,沾滿了灰,蒙上了塵,哪怕是她自己再無意之中想起,也隻當做是不驚輕塵的陌路往事,那樣的往事,甚至連回憶都不值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珠玲花,我看啊,那個鐵裏木真的是不錯呢……他那麽緊張你,而且,那樣的喜歡你,難道,你就不考慮一下嗎?”年輕的王妃的臉上流露出一抹開心而調皮的笑意出來。
那樣的笑,就仿佛是飲飽了露水的嬌嫩花枝,隻要輕輕地一抖,就會抖落一地。
“哪裏……”被說中的少女心事的珠玲花,驀地怕羞起來,她輕輕地扭了扭身子,朝著王妃說道:“鐵裏木的家裏,就隻有一個阿媽,可是,我有阿媽,還有阿妹,我怕他會嫌棄我……”
是啊,在這萬裏草原之上,萬物貧瘠,每一分的食物的獲得,都要獻上極大的力量,而到了收成不好的年分,那些個壯實的漢子,都會生生地餓死——而她,家裏有阿媽,還有阿妹,靠著阿媽在三殿下的奶場裏擠奶,然後有空時放一下自己家裏的小羊羔,才能養活還年幼的妹妹。而鐵裏木的負擔一樣的不輕,他是條壯實的漢子,除了要養活自己,還要養活自己的阿媽,兩個人,兩頭家,都是剛剛可以達到溫飽的水平,若是兩人在一起了,再生了孩子,那麽,又要靠誰來養活呢?
微微地歎了口氣,珠玲花的臉上的明朗還有嬌羞的笑,忽然就凝住了。現實,還有生活,永遠都是擺在麵前的,最大的問題,世世代代地生活在這片大漠上的人啊,到了什麽,才可以自由地愛,自由地生活?
再說了,她們的這些丫頭們,在三殿下的府裏,都是有年限的,而她,今年才十五歲,怕是要做到二十多歲,才能回歸自由身……
綜上所述,珠玲花從來都不敢想以後怎樣,未來又怎樣,她仿佛是背著一隻重重的殼的蝸牛,從來不敢奢望明天的太陽會比今天的圓,就好象從來都不敢奢望有什麽時候,幸運可以降臨到他們身上一樣。
發現了少女的臉上的一絲的陰霾,年輕的王妃卻露出了一個不以為然的表情出來。
要知道,在她的心裏,想愛就愛,在能愛的時候,就要大聲地說出來——因為,若你不及時地說出來,那麽,愛就會消失。
可是,年輕的王妃,也是個聰明的人,她微微地想了想,就明白了珠玲花的難處。於是,她微笑著說道:“珠玲花,日子是要靠相愛的人過出來的——隻要你們是真心相愛的,那麽即便是難一點,又能怎麽樣呢?再說了,這天下之大,隻要勤快地勞作,怎麽會沒有飯吃呢?”
是啊,真正相愛的人在一起,便是開心的源泉,那樣的日子,幸福於否,和物質生活無關,和旁人的眼光無關,隻要想愛著,然後在一起,在年輕的王妃的眼裏,就是最好的。
聽了王妃的話,珠玲花終於笑了笑:“王妃您說的對……”
剛要再說什麽,忽然看到了正坐在帳蓬之內的端木陽,珠玲花的臉上的笑,忽然變成了一種說不出的恭敬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