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瑕妃的兒子是死去了,可是,卻不是病死,說句不客氣的——皇兒,她那兒子,是死在你的手上……”李皇後的話,說得極其的緩慢,而這是這樣的舊事重提,將她的思緒,帶回了那些抹不去的前塵往事之中……
看著袁直瞬間睜大了眼睛,李皇後微微地苦笑起來:“皇兒,別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母後——那時,你還小,充其量不過四歲多一點的樣子,而如意也還小,可是,你們卻很喜歡在一起玩——那一天,那一天……”
李皇後的眼神,漸漸地迷惘起來,任袁直怎麽看,都象是精神恍惚,一點都沒有平日裏幹練的樣子……
因為,那一天,的確是令人難以忘記的一天——
那一天,瑕妃的兒子如意跌到了後花園的水塘裏,等被人救出來的時候,早已沒有一點的氣息,當時,站在塘邊的,就隻有那個幼小的二皇子袁直。於是,所有的人都開始覺得驚奇,為什麽二皇子站在這裏,可是,四皇子卻不見了呢?
“父皇,如意說了,這塘裏好多的魚兒呢,他要下去幫皇兒抓上幾條上來……”四歲多的孩子,猶自有一雙不染塵埃的眼睛。袁直望著帝王,仿佛想要對他邀功請賞一般。
帝王冷著臉,令人馬上打撈,可是,這撈出來的,卻是一副早已變得臉色發紫的屍體——
瑕妃當場就昏倒在那裏,連續三日方醒,而袁直早被帶回宮去管教,臨行之時,他望著臉色發紫的弟弟,猶自不明白為什麽他隔了這麽久才上來,而且是被人撈上來的,而且,撈上來之後,再也不理他了……
毒害皇嗣的名字,向來最大,帝王__震怒非常。於是,下決心要懲治袁直和李皇後母子。在他的眼裏,幼小的袁直,是不會一個人做出這等事情的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教唆——而他,剛好來一個連根拔起。
可是,袁直卻是太後一脈,太後極力維護,最後在帝王的堅持之下,著袁直放棄繼承大統的資格,這一件事情,才算是告一段落。
當年的帝王,也是鐵了心的,所以,當眾立下詔書,將這一切,白紙黑字,使太後和李皇後再也沒有辦法抵賴。
而那詔書,最後放到了瑕妃的手上依照帝王的意思,即便是他日兒女長大,瑕妃的手裏,依舊握著對他有利的東西。
可是,世事無絕對,而終日抑鬱寡歡的瑕妃,終於因為這樣東西被人陷害致死,而這樣東西從此以後,也就下落不明。李皇後隻知道瑕妃在臨死之前,曾經見過鄴城陶家的兄長,所以,就直接地懷疑到了陶家的身上——
“當年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並不多,大多的,也被母後除去了——可是皇兒,母後派人在陶家潛伏十幾年,卻始終沒有得到過那麽是一絲蛛絲馬跡。所以,母後懷疑,那樣東西,還在這宮裏,或許就在你我的身邊,時刻地威脅著我們母子……”
要知道,帝王詔,袁直不得繼承帝位,這樣東西,一日還會出現,就會直接地危機他們母子。所以,在那樣東西沒有找出來的時候,李皇後不敢冒險,將兒子的前程一並斷送了……
“竟然有這樣的事情嗎?”袁直用手撫了撫額頭,想了良久,卻得不出個至所以然來,他望著李皇後:“可是,若真有這樣的事情,皇兒怎麽會想不起呢?怕是母後記錯了吧……”
是啊,在袁直的心裏,就隻剩下五歲以後的回憶,五歲以前的,仿佛都被什麽包裹著一樣,隱隱約約地會記得一點,可是,待要再次追溯之時,卻又不得而知。
“你當然不會記得——”李皇後的語氣相當的篤定:“想當初,你被你的父皇關進了冷宮之中,連續發了三天的高燒,醒來之後,就忘記了一些東西……”
李皇後更加的不會忘記,當年的自己就在冷宮之側,抱著自己奄奄一息的兒子大哭,咒罵瑕妃,咒罵她不得好死——可是,時隔不久,瑕妃就真的死去了,而自己的曾經善良懂事的兒子,卻變得開始嗜殺,嗜血——
“原來如此。”袁直的心裏,並沒有要深究這一切的意思,略微地思忖之後,他就轉移了話題:“那麽,依母後的意思呢?”
其實,袁直的心裏,並非真的想要征詢李皇後的意思,而且,李皇後所說的那一段往事,對於他來說,又太過的陌生,所有,他雖然聽來,卻還是將信將疑。
可是,眼下的他,還要借助母後的力量,所以,這陰奉陽違,是絕對免不了的。
聽到兒子空前的乖巧,李皇後的心裏,甚是欣慰。她說道:
“母後當然有母後的打算——依母後的意思呢,若這一樣東西沒有得到之前,我們不妨對你的大皇兄讓上一步——但是,他隻能做一個傀儡皇帝……”
袁直在一語之間,就聽明白了母後的話——她要的是那個袁烈活著,或許會讓他登上帝位,可那前提必須是袁烈必須上無兵權,下無製衡。所有的權利,都要據在他們母子的手中——這想象是很豐滿,可是現實呢?是否會如此的輕易而舉?要知道,皇兄的性格,也是個遇強愈強的的人,那樣的被人架空,又或者說是徒有虛名的事情,他真的會乖乖聽命嗎?
李皇後慢慢地握緊手心,眸子裏的光,不言而喻——“他不要以為我是真的不知道,這些年來他的所作所為——我不說,他便當我不知道——可是,他可知道,他身邊的勢力,其中有一部分,是哀家安插過去的,隻要他一有個風吹草動,母後就會將他一網打盡……”
李皇後說的,當然是真話,要知道,他氏在朝中盤踞數十年,早已是盤根錯節,和這皇朝幾乎融為一體——所以,現在的帝王,不要說是受到李氏的節製了,怕是李氏一除,這袁氏王朝,就完了。
“皇兒明白了——原來母後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皇兒好……”袁直望著李皇後,一副頗為感動的樣子——他當然不會聽李皇後的,可是,李皇後畢竟是他的生母,手中的力量,更加的不容小覷,所以,他表麵上,還有虛於娓蛇。
“皇兒,你明白就好……”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一向和自己叫板的兒子竟然會明白自己的苦心,李皇後隻差一點,就要喜極而泣——
“可是皇兄那裏呢?”袁直的心裏,什麽時候都沒有將那個隨時隨地威脅到自己地位的袁烈忘記——他猶還記得,那日父皇龍榻之前,那個年輕的大皇子指揮進退有度,不驚不怒,任誰看來,都頗具大家風範,也是從那時起,袁直的心裏,就將這個平日裏對自己沉默寡言的大皇兄,列為了一級的敵人……
“我們總不能任由事情朝壞的方向發展下去吧……”袁直的話,還是說了出來。要知道,那份勞什子詔書,他是真的沒有見過,對於過去的事情,也沒有半分的記憶,而且,他直覺李皇後的話並沒有說完,那詔書裏的內容,也絕對不僅僅如此。
可是,他皇後既然不願意說,袁直就更不願意將自己的精力浪費在這根本就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前塵往事上。所以,他的目的,還是直追袁烈……
“不怕的,皇兒……”李皇後溫言地安慰著自己的兒子:“他的身邊,他的侍從,甚至他的女人,都有母後的人,皇兒請放心,隻要有個風吹草動,母後就會先發製人,將他搶先製住……”
李皇後的話,說得胸有成竹。也是的,對於一個什麽都控製在自己手心的人,她還是有著極大的把握的——袁烈不動則已,若一動,便隻會給他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皇兒知道了……”袁直慢慢地躬下身去,對著自己的母親表示了感謝。可是,他的眸子裏,仍舊的沒有一絲的溫度,就仿佛是寒冬的冰層一般,融化,也隻是表麵的表麵,內裏的實質,依舊冰鎖千年——他早已不相信自己的母親。早在他八歲的那年,他的母親為了對付那個當寵的雪妃而將一塊帶毒的糕點當著雪妃的麵,親自送到自己的口裏的時候。在她的母後當著帝王的麵,抱著他痛哭,可是,他卻在他的母後的眼角發現了一抹解脫還有狠厲的時候,他的母後,在他的心裏,就已經變了味道——
也是從那時起,在他的心裏,他的母後的所謂母愛,就已經變了味道——當然,他的母後並不知道的的,是因為那一次的毒性,所給他帶來的永生的隱疾。所以,創造恨著自己的母後的,此後的一生,無論他的母後對他付出了多少,做到了多少,在他的心裏,都不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自私,還有占有。
所以,他的母後不論為他付出了多少,他都永遠不會感動,感到感激……
“皇兒……”看到袁直的表情仍舊的仿佛堅冰一塊,李皇後的心裏,忽然泛過一抹說不出的內疚——當年的太後病重,帝王決心要鏟除李家,而那個雪妃就在這個時候無聲無息地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