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當陶心然抬起頭來的刹那,那仿佛泛著水晶冷光般的眸子,閃耀著時辰一般的睿智的光芒在令滿室的燭光都幾乎黯然失色之時,男子就很快地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幾乎啞然失笑起來——哦,他怎麽就忘記了呢?她那樣的女子,可愛,隻是表麵,清新隻是神情,而她的內心,其實心機深深,沉著睿智——嗯,是一個非常好的對手,當然了,也是一個相當可怕的敵人。

不過,幸好的是,到目前為止,他們還不是敵人。雖然以前不是,現在不是,就不代表以後不是,但是,至少目前,他們還是站在統一的戰線之上。

沉默的男子,在沉默之間,剛好迎上女子抬起的視線,四目相對之下,仿佛有什麽擦出火花,男子眼神一凜,連忙轉過了眼神,換上一句語氣,冷冷地說道:

“當然了,陶掌門如果可以幫某人捉到這個家賊、尋回失物的話,那麽,某人一定會用陶掌門意想不到的厚報,來報答於你……”

是的,厚報——而且,他發誓,那個厚報,眼前的這個女子,想破頭腦,也不會想到——

“意想不到的厚報?”陶心然隱然苦笑,話說到這個份上,這個忙,怕是她不幫都由不得她了吧。可是,他說什麽?厚報?厚什麽報?若事畢,這男子願意提供她想要的東西,然後井水不犯河水,那才是她求之不得的“厚報”了吧。

人有百態,所求也不盡同。而在陶心然的心裏,求心安,求平安,求與世無爭,也就夠了——

“當然,某人保證,隻要陶掌門能將令這家賊原形畢露。將某人的那件失物完璧歸趙的話。那麽,某人可以保證,陶掌門絕對不虛此行……”淺淡的笑意,仿佛是指端遺落的花香一般,從男子的疏落清秀的眉間,絲絲縷縷地泄出,隱約帶著意味深長的狡黠——女人,你逃不開的……

“希望吧……”自動忽略過男子一再重申的厚報,陶心然輕輕地搖了搖頭,動了一下坐得早已發麻的腰,然後放下手中的茶盞:“那麽,我們走吧……”

要找失物,一定得有作案現場吧。然後,要故弄玄虛,要騙人於無形,這還要準備道具吧——一直的站在這裏,即便是站到明日日出,這些東西,又哪能不尋自來呢?更何況,她要的道具,並非尋常人家就能找的到的——那個男子,欲以捉家賊來試探她的能力,那麽,她也剛好以尋找“道具”來衡量一下對方的實力……

“現在麽?”仿佛對陶心然的迫不及待感到意外,那男子再一次的微微一愣,掀了掀眉,驚奇地問道:“不知道陶掌門要用什麽樣的方法,幫某人找出此物呢?”是啊,三日來,他幾乎將整個府第掀了個底朝天,所有的下人,都用不同的辦法試探過,可是,仍舊一無所獲。而這女子,隻在一語之間,就似乎胸有成竹了嗎?

不得不說,這真是個令人意外的女子,心中所想,通常是匪夷所思,為人處世,非離經叛道而不為——此時的他,還真是好奇,如此胸有成竹的她,是否真的可以幫自己找回失物?

當然了,所謂的失物,也是無足輕重,隻不過用來迷惑對手而已,而這女子,倒成了他一箭雙雕的棋子——既迷惑了那人,也達到了他的某種隱秘的目的……

“你的要求太多了一點……”對於男子的好奇,陶心然很有些不以為然。看到對方一副想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樣子,她扯了扯唇,毫不客氣地回敬道:“我隻負責幫你找出你要的東西,可是,我卻並不負責教會你怎樣捉賊……”

是啊,哪有人這樣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呢?你究竟是要她來幫你捉賊呢,還是要教你捉賊的方法的呢?前者,隻是酬勞是否公平和接受的問題,可是後者,卻是技術轉讓,又或者是專利申請的專業性問題了……

再也沒有想到陶心然竟然不耐起來,那男子先是微微地一怔,然後下意識地點頭,好脾氣地說道:

“好……某人不問就是……”

那樣的溫和得幾乎是忍讓的話一經出口,就連男子自己的眼神都微微地變了一變——他生性陰鷙偏激,什麽時候開始,會對人如此的忍氣吞聲了?男子微微地偏過頭去,望著陶心然不停地忙碌的身影,還有在她的手下不停地出現的匪夷所思的奇跡,眼神又再重重地凝了一下——為何今天的自己,是如此的反常呢?

這邊,陶心然也詫異地抬起了頭。本來自己如此的直言不諱,一定觸到了那男子的逆鱗,她以為那樣驕傲的人,一定會發脾氣的。最起碼,也會表示不滿。事實上,因為煩躁,陶心然的話一出口,就覺得重了一些。本來她還覺得內疚,可是再一看到那男子無所謂地攤了攤手,表示聽之任之的神情,陶心然也覺得奇怪——他為什麽會如此的好說話呢?當然了,現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她首當其衝所要做的就是,先“幫”了對方的這個忙,然後早一點回去,令人好好地摸一下這個男子的底……

不多時,按照陶心然的吩咐,她需要的東西全都拿來了,那速度之快,題意之精準,令她再一次的對這個一直陪在身邊的年青男子,刮目相看-——當然了,也暗自心生警惕。

要知道,下人的素質,通常決定著主人的一切——品味,身份、地位,以及其他的林林總總不足以為常人道的隱秘的存在。不得不說,第一個回合下來,陶心然就暗暗地對身邊的男子留起了神——這男子的身份,絕對非同一般……

燈光次第地點了起來,灑一路溫和光影,也照亮屋子裏的每一個角落,而那個男子,仿佛天生不喜歡光一般,獨獨他的麵前,沒有點放蠟燭。而他仿佛很喜歡將藏匿在黑暗之中一樣,隻是在回過頭的時候,在看到陶心然的整個人都沐浴在溫和的燭光之下,整個人的身上,都仿佛散發著柔和的光澤時,色澤暗淡的眸子裏,有什麽樣的光彩一閃而過。

陶心然端坐在桌後,她的麵前,擺著一個精美的陶瓷做成的器皿,而陶心然正在有條不紊地準備著一切。手中的**被倒進了罐子裏,那裏麵,不知道放著什麽樣的東西,隨著陶心然的抬起的手,有火開始慢慢地燃燒。

然而,那火卻是沒有溫度的,隻有火花,沒有熾熱。那些藍色的火焰,仿佛是一簇簇奇異綻放的鳶尾花一般,絕麗而且奇異。而她的身邊,靜坐著那個年青的男子,當他看到陶心然將一樣一樣的東西擺上台時,嘴唇忍不住地抽搐了一下:“真沒有想到,陶掌門需要的,原來是這些道具……”

“道具和結果有關嗎?”陶心然不悅地橫了那個男子忍俊不禁的男子一眼,對著早已等候在在門外的下人們揚聲說道:“好了,你們可以進來了……”

門被輕輕地推開了。所有的下人們一字排開,站在離陶心然桌旁幾步之遙的地方,開始等陶心然的下一部吩咐。

白色的陶瓷器皿裏,火苗還有輕輕地吞吐,可是,那火卻仿佛被某種引力所牽引一般,隻要超過了白色的陶瓷的範圍,變會自動的返回,絕對不會逾越。而那火苗的後麵,則靜坐著一位身著月白衣衫的年輕女子。那個女子,不過二十來歲的年紀,眉清目秀,英氣勃勃。最難得的是,她的一雙眸子,仿佛還未被這十丈軟紅汙染的世外清泉一般,清透卻深不見底。那個女子,安然而坐,眉眸之間,有著一種令人心折的睿智的力量,使人一望之下,幾乎就轉不開眼神……

當然了,跟在主子的身邊,也曾看過美女如雲,所以,雖然那個女子的一線素如初綻白蓮的臉,令大家耳目一新,可是,卻還沒有足夠吸引大家的潛質,所以,那些下人們將眼神隻從那女子的臉上一掃而過,跟著,就望向了她的麵前所擺著的,那個潔白的器皿裏的那綠得有些詭異的火苗。

從來沒有看到過如此奇異的場麵,隻一眼過後,那些個下人們就被吸引了眼神一般地,再也轉不開去了。然而,再一觸到坐在一側的那個年輕的主子臉,幾乎所有的人又重新地低下頭去,再也不敢抬起。

陶心然站起身來,開始作著一番簡單的自我介紹:“我手上的這個缽,叫問心缽,這裏麵的火,是取一種特殊提煉的火種——當然了,這火種,對於常人是沒有溫度的,隻有心懷不軌,又或者是匪盜之類,才會在觸到這團火苗時,有灼熱一般的疼痛。現在,我受你家主人的重托,誓要找到一件失物,而我需要你們做的就是,將自己的手,放入這問心缽之內,用這火種,來驗證你們的真心。”

聽了陶心然的話,幾乎所有的人,都向後瑟縮了一下——什麽問心缽,什麽特殊火種。姑且不論他是否真有此威力,而在場諸人,試問又有誰,正大光明磊落一生,沒有半點的齷齪呢?又有誰,願意誰在大庭廣眾之下,將自己的真心暴露無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