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頭看向文昊的那一瞬,看到他向來舒展的眉頭緊緊地糾結在了一起,心下不由有些擔心,莫不是這兄弟幾個之間出了什麽問題?

心思流轉之間,盼晰已經走到了盼珊麵前。

盼珊感歎,這幾年,這些姑娘,都越發亭亭玉立了,隻有她……

“姐姐,有沒有想我啊?”盼珊伸出短短的胳膊,上去就要抱她。

盼晰伸手擋住,冰藍色的眸子裏看不出神色,問道:“剛才怎麽回事?”

盼珊神色一滯,略帶尷尬地問:“什麽怎麽回事,你們不是都看見了,還問我?”

盼晰拉過她的手,將她拉近,小聲說道:“我們看到你倆抱一起了。”

盼珊心虛地抒了口氣,眉眼一彎,笑道:“哦嗬嗬嗬嗬,這樣啊,正如你們所見,我倆那是友誼的抱抱!”豎起食指,盼珊心中狂汗,至少比愛的親親強吧!

可哪知盼晰本來冷硬的臉突然慢慢染上了一絲笑意,輕聲道:“雖然看不到,但我能感覺到他是在親你。”

盼珊本來咧得都快到耳根子的嘴巴立即僵在了原處,正好聽見那邊佟斯的聲音:“越榮軒,你這個背信棄義的小人,我今兒就要替天行道!”

越榮軒的神色盼珊看不見,隻聽見他的聲音格外冷漠:“四哥,你這又是何必?我知道你喜歡那丫頭,我現在退了婚,你正好有了機會不是?”

登時,所有人愣在原地,佟斯也沒有再朝越榮軒攻擊,隻是單薄地站在那裏,沒有回頭。

這一刻,盼珊才明白自己擔心的是什麽了。

文昊從一開始就不說話,此時的臉色跟更為沉鬱。

佟修向來一張冰山臉,此時卻帶了些驚訝和迷惑。

盼晰將盼珊抱下大石頭,說:“看來,今日你要做個選擇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望向盼珊,等著她的回答。

越榮軒的臉色有一刹的失神,卻終是隱匿在了夕陽照射不到的陰暗裏。

佟斯握緊了手,骨節泛白。

煜城站在巷口,背對著所有人,沒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麽。

天色漸晚,小巷裏燕子覓食而歸,屋簷下雛鳥朝父母張口要食。遠處梧桐樹上喜鵲唧唧嘎嘎,甚至還有啄木鳥從在啄蟲的“篤篤篤篤”的聲響。

因為氣氛太過安靜,這些聲音幾乎將盼珊的腦海淹沒。

平日裏的她,雖說不上是字字珠璣,可也算得上是妙語連珠,討人喜歡隻不過是為了讓自己活的更舒坦些,從未想過要讓誰喜歡上她。

更何況,父親被囚冷家墨塔,母親生死不明,阿爹阿娘也還沒有找到——無論喜歡還是是愛,她受不起,也無法付出。

扯著盼晰的手跑向巷口,盼珊的眸子裏染上了一層淚意,她是九天大陸的一個意外來客,這些人的愛恨情仇本不應該有她的戲份,所以,她要維護原本屬於他們的東西,哪怕犧牲自己。

終於在文昊身前站定,盼珊朝他伸出短短的胳膊,軟軟的聲音響起:“哥哥,抱!”

文昊並不伸手,一旁的盼晰眼色黯淡。

盼珊心中苦笑,看來他倆都誤會自己了呢。

“哥哥永遠是哥哥。”盼珊微微一笑,然後又道:“是能帶盼珊回家的人。”

文昊的臉上終於又掛上了往常的招牌表情——微笑,彎身將盼珊抱了起來。

盼珊緊緊抱住他的脖頸,覺得這個當初的少年已經長大了,他的刮得很幹淨的胡茬在她稚嫩的臉上留下了很清晰的感覺。

他的身上,還是以前一樣淡淡的清香,就好似微風拂過鬆林的味道。

悶頭在他的肩膀上,盼珊情不自禁道:“哥哥,都是盼珊不乖,盼珊以後聽哥哥的話。”

文昊撫著她的背,抿了抿那朱色的唇,沒有說話。

就在轉身要走的那一刻,他突然溫聲道:“你們是我的兄弟,永遠都是。”

沒人應聲。

頓了頓,他又扭頭對那皺起眉頭的佟修道:“大哥,盼珊誰都沒有選,所以剩下的事情交給你了。晰兒,煜城,我們先回去吧。”

佟修終於開口,卻是有些悵然地無奈搖頭道:“又是我來收拾爛攤子。”

盼珊笑著對他招了招手,心道這木頭好像有心事呐,說道:“因為佟修哥哥是個大好人。”

說完,幾人先行離開了小巷子。

等到了越家門口的時候,越老爺子和文玨思樂還有妖精已經等在門口了,看樣子好像是知道他們去了哪裏一樣。

董玉菲見一行人回來,上前從文昊手裏接過盼珊,問道:“臭小孩兒,剛才哪去了?”

盼珊朝她撇嘴,反駁道:“我不是臭小孩兒,不信你聞聞,香香的呢!”說著抄起袖子就往妖精的鼻子上捂去。

妖精瞪了她一眼,恰到好處地製止了她的動作,精神力隨後而至:“回去你給我老實交代!”

盼珊吐吐舌頭,然後從她身上滑下來,朝越老爺子說道:“越爺爺,事情辦妥了,那我們就不再叨擾了,就此跟您拜別。”

越老的神色並不明朗,伸手在她腦袋頂上撫了撫,然後道:“兒孫自有兒孫福,那是天定的造化,我們這些老東西看來是沒什麽用了。”

然後不等盼珊做出反應就將黑金護腕再次塞到了她的懷裏。

再眨眼,他已經到了越家庭院的深處,隻剩下了一個並不分明的背影。接著,老吳命人關上了大門,將所有人擋在了門外。

手裏拿著夢貓約虎,盼珊還有些怔忡,近來發生的事情,越來越不在她意料之中了。

仿佛有一隻大手,在消失了十三年之後再次轉動了她的命運之輪,眼前的一切,就像是越家緊閉的大門,腐朽,模糊,而內容未知。

回去的路上,盼珊一直都在發呆,三女見狀也不幹預,隻是讓盼晰價格剛才的事說給另外兩人聽了。

盼珊雖然神色呆滯,並不代表耳朵罷工,她也是這時才知道,哥哥他們是回木家的半路接到了木老爺子的信兒,所以才途徑越家的時候去找他們的。

他們到的時候,越家人才發現盼珊不見了。而後,便是她所知道了的。

四女重聚,心情自然不可能平靜,思念和欣喜在一刻爆發,就連盼晰都忍不住紅了眼睛。

好在幾人都是在車裏,這般樣子也不會教別人瞧見。

盼珊看著她們珠淚微垂,聽著她們訴盡衷腸,嘴角不由掛上了甜甜的笑容。

她們尋了她四年,等了她四年,她也想盡辦法回到她們都在的地方,她們之間看似相隔的四年,實際上卻是更為親近了。

扭頭看向窗外,大飛阿軻等人的臉隱藏在帽兜裏,總與文昊他們保持著距離,卻又不肯離開馬車周圍。

佟修已經回來了,沒有佟斯和越榮軒的身影。

為不可聞地歎了口氣,盼珊放下窗簾,卻對上了三雙探詢的眼睛。

不由輕笑:“你們想問什麽,我一定知無不言!”說著,將一隻手放在額邊,做發誓狀。

她們問了很多,卻獨獨沒有問盼珊為何越榮軒和佟斯她誰都沒有選擇的問題。

像是說書一般將自己四年來的事情又叨咕了一遍,雖然中間很多地方被她或改或忽略,卻還是讓盼晰和思樂難過了許久。

盼晰低頭輕笑,說左家是罪有應得,卻不說她為何以此定論。

思樂說,冷家不愧姓冷,連一點點人情味都沒有。她說這話的時候,表情特別憤世嫉俗,特別真實地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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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文玨和思樂就要舉行文定之禮。

婚房裏,盼珊四女笑鬧一團。

站在銅鏡前試著大紅嫁衣的思樂一臉笑意,本來不算溫婉的長相卻柔和了許多。

盼珊站在小凳子上給她係領口的盤扣,心道人們常說的愛情滋潤女人還真是不假。

妖精十分愜意地霸占了物理的小塌,那是思樂專門要人做出來的,聽說是給文玨準備的。

那時盼晰還問為何,思樂卻是兩頰酡紅地半天不肯說。

妖精一副了然的模樣,故作深沉也不回答,而盼珊則是心裏明白,卻硬要裝作不明白求指教的神色一同起哄。

最後,思樂抵不過兩人“求知”的大眼睛總是盯著自己看,用微若蚊蠅的聲音解釋道:“他要是敢欺負我,我就不讓他上床!”

盼晰一聽,登時紅了臉,卻是白衣若雪地往邊上一坐,不理會其餘二女幸災樂禍的模樣。

此時盼晰還是一身白衣,纖瘦的身材被那簡單的裝束包裹地嚴嚴實實,卻越發顯出了她美好的曲線。

妖精那一副撩人的模樣盼珊已經能夠做到見怪不怪了,對於美人,尤其是長相過於妖孽的美人,哪怕她是在摳鼻屎,恐怕在別人眼中也美麗無比。

不經意地瞥了一眼身旁,盼珊恰好看到了盼晰眼力不明顯的羨慕。

她心裏不由一個突突,還在冷湜手裏的鐲子一時半會兒她是弄不回來了,而越榮軒那裏,她想到便是一陣頭疼。心下無奈,這個替哥哥送給未來嫂嫂的定情信物,她隻能再踅摸了。

思樂對著鏡子轉了轉身,問道:“到底好不好看?你們怎麽都沒聲兒了!”

盼珊還站在小凳上,正好不用依靠仰視來完成“審核”。

思樂的皮膚本就十分白皙,大紅的嫁衣將她襯得更為明豔,一雙稍稍凹陷的大眼,配上翻卷而濃密的睫毛,瓊鼻挺立,朱唇微翹,相貌沒得挑!

這身嫁衣是文玨母親和思樂一同挑的款式,裏麵是繡了金色鳳凰的襟衣,外麵有藍紅黃三色塔繡的萬花百蝶圖,下麵一條垂至腳背的百褶長裙,將那一身姣好的身姿勾勒得動人心魄。

盼珊朝她哈哈一笑,讚歎道:“木文玨這貨有福氣,我要不是女的一定跟他搶了你來做壓寨夫人!”

思樂佯怒著要打,一邊笑著喝道:“臭寶兒,你這油嘴滑舌的毛病就不能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