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天,冷家城,修羅場學室。

“龍老師,打擾了。”

正在上課的眾人同時望向門口,之見一個穿著黑色長袍戴著帽兜的人站在門處,望著端坐在位子上的龍老師。

順便的,他看到了坐在龍老師身側的盼珊。

龍老師看了他一眼,說道:“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因為帽兜甚大,眾人也看不清那人的臉色,隻是感受到他周身的氣息沉重,隱隱像是隱瞞著什麽。

那人沉默片刻,隻是道“打斷您的授課,還請見諒。家主請您現在就到城西去一趟。”

“城西?”龍老師奇怪地說了句,然後安排學室裏的孩子們放了學,跟著那人走了。

學室裏一片歡騰,早早便作鳥獸散了。

隻有盼珊還坐在學室的位置上,下麵同樣沒有走的還有冷芷卉和幾個堪稱冷家這一代裏針尖麥芒的四個男孩子。

盼珊靜靜地坐在那裏捧著手裏的書卷,一點要離開的意思都沒有,冷芷卉見她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便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動。

從來不怎麽理人的“四人*幫”老大冷浩凡起身,其餘三人也開始收拾著桌上的東西往外走,他們發現,冷浩凡走到了盼珊的身側。

那裏,小娃娃一樣的人兒正聚精會神地看著手裏的書卷,不知是沒有發現還是不想理人。

“冷盼珊,我想跟你鬥賦。”出人意料的,冷浩凡突然道。

盼珊斜睨了他一眼,又把眸子沉了下去,沒有搭理他。

冷浩凡也是個有耐心的主兒,被她如此無視之後,不生氣不說,還和顏悅色地說道:“我們隻是切磋,我絕不會以大欺小。”

這次連眼皮都沒有掀,就是不說話。

那個盼珊曾在初到冷家時碰見的冷俊奇突然陰陽怪氣道:“浩宇你跟她鬥什麽賦?!你是知道她的天賦還是知道她的賦力級別?就算收拾了那夥人又有什麽,你可別被她唬了去!”

冷芷卉緩緩抬頭,頗有意興地望向了盼珊,說實話,她也很好奇那個心思古怪到極點的人。

盼珊突然放下書,抬頭望著眾人。

就在大家以為有門的時候,她衝著冷浩凡就張開了嘴,而且張得很大——那是一個淚眼汪汪的哈欠。

像貓兒一般軟軟地哼唧了聲,盼珊一臉倦色地往桌上一爬,道:“我困……”

冷浩凡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突突地跳了兩下,心道這孩子怎麽就這麽有能耐,不動聲色地招人肝火。

“我們可以改天。”

盼珊蔫了吧唧地朝他揮揮手,回道:“那就改天再說吧。”

她麵上平靜的很,心裏卻有些詫異,這冷浩凡除了試探她的實力還打著怎樣的算盤,她猜不到,看來要從冷芷卉那裏搞一些有用的東西了。

等到四人魚貫而出後,冷芷卉這才緩步上前,直接往盼珊的身邊一坐,道:“像不像知道關於他們四個的事情?”

盼珊勾了勾嘴角,回道:“要我拿什麽來換?”

冷芷卉看著她的眸子有些冷,嗔怒道:“你不相信我?!你什麽都不曾承諾我我都忍了,你還有什麽理由不相信我?”

盼珊看著她炸了毛般的反應,不由有些猶豫,人家都說寧可遇見狐狸一眼的對手也不要碰上豬一樣的隊友,她選的這個人,真的足夠精明麽?

“也罷……聰明過自己的人也駕馭不了。”盼珊心中暗道,然後對冷芷卉一笑:“我連你如此容易地答應我都不懷疑了,還能懷疑你什麽?”

冷芷卉的麵色當下一滯。

“既然你也看出來了,那我就直說好了,他們的事情,我不僅要知道,而且越詳細越好。”

冷芷卉這才微不可聞地鬆了口氣,緊張的感覺一掃而空。

盼珊心中一樂,這人啊,你就不能對她太好,一個巴掌給倆紅棗的政策再好用不過,怪不得聰明人喜歡折騰人,真爽啊……

於是冷芷卉將盼珊帶到一處人不多的地方,將那四人的來曆身家都給盼珊說了。至於她有沒有藏著掖著,盼珊心中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這冷芷卉雖然沒有妖精那般精明,但也算是個不多見的機靈人,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自有分寸,盼珊也懶得跟她計較那麽多,隻要不壞了她的正事,就算隱瞞她些什麽也是人之常情。

而她也不過是稍稍了解下情況,免得真的到了需要兩方對壘的時候,自己連對手最基本的情況都不了解,就算能力再強,還是會吃虧的。

俗話說得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信息可是無論冷熱兵器時代戰爭的先鋒和決定性因素,即使處在一個以賦力來衡量實力的時代,這點也絕不會改變。

從冷芷卉訴說來看,這“四人*幫”還是有些來頭的。

冷浩凡,是冷家在玄天的分家裏的一個旁係庶子,一直生活在成天一個富庶人家裏,六歲時天賦開啟後不久便被帶回了主家。九歲時擁有了主家為他安排的跟隨者,然後開始了所有冷家人都要經過的試煉,僅用四年的時間完成了試煉,如今在冷家小字輩中也算是頭一好的人物了。

今年十六歲,賦力級別不詳,天賦,虹貓。

值得注意的是,這個冷浩凡是個新歡明著做事兒的主兒,到不怕他會暗著給盼珊使絆子,一來他不喜歡,二來,現在冷家裏無論是誰都不知道盼珊的深淺,他也不會輕舉妄動。

然後是十七歲的冷俊奇。這個人很有意思,雖然天賦和實力也是一樣傲視同輩的,但是為人善妒,而且出手陰狠,他唯一的弱點就是那個現在在大夫子學室裏的弟弟冷俊海。

當初跟冷浩凡一同進了龍老師的學室,上來就跟冷浩凡幹了一架,從此對冷浩凡亦師亦友,關係談不上好可也絕對談不上差。

聽到這裏的時候盼珊突然笑了,對冷芷卉道:“這冷俊奇倒也沒有那個不堪,至少他護著自己的弟弟,在冷家也算是不多見的異類。

至於那個講求成王敗寇的說法,盼珊倒是不以為然——冷浩凡不算是個有野心的主兒,帶著他也翻不出個花兒來,可惜了這麽一個有能力有個性的主兒。”

冷芷卉眼光探詢地看了盼珊半晌,道:“我現在發現了,你喜歡有個性的,甚至不在乎那人跟你站在敵對的麵上。”

盼珊笑著不置可否,也算是應了她的說法。

冷芷卉又道:“那冷嬌兒也算是有個性了,你又為何總是拿她開刀,莫不是你是有意要打磨她的性子?”

“她?我可沒那個閑心!”盼珊手裏擺弄著一個草芽,又道:“不是所有人都入得了我的眼的,至少她冷嬌兒還不夠格。”

冷芷卉努力將馬上問出口的話又憋了回去,她此刻很想知道自己被盼珊選擇的原因,可還是話題一轉繼續介紹著剩下了兩人。

盼珊望著她猶豫的臉色,心知她所想的事情,卻沒有點明,隻是繼續聽著。

“這另外兩人,分別是冷浩凡和冷俊奇的跟隨者。

白笑語是冷家第二大從屬家族,百家最出色的一人,不同的是他並沒有自己找到自己要跟隨的主人,而是由冷家指給了冷浩凡。時下才四十歲,跟盼珊一般大。

最後是左月然,他是那個剛剛被滅掉的左家僅存的血脈,可因為冷俊奇力保才沒有被族裏抹殺。”

冷芷卉剛說到這裏,突然感覺到有一股威壓襲上了自己,而盼珊正神色冷冽地望著一邊,不由心下驚駭,難道這是眼前這個孩子散發出來的氣勢?!

“你剛才說,左月然是左家最後一直血脈?”盼珊隻覺得自己一口氣有些提不上來,緩了好半天才壓著嗓子問道。

冷芷卉驚訝於這些日子以來從未真正動怒的盼珊竟然一瞬間就啞了嗓子,也不知這樣的火氣是從何而來,於是小心翼翼地回道:“也不全是,聽說左家還有不少孩子都散落在九天大陸上,但提的上名號,也就是認了主的那些人裏,隻剩下左月然了。”

盼珊的眼色這才緩和了些,可是皺起的眉頭並沒有鬆下,她不確定盼晰算不算是也有了名頭的人,心下一煩亂。

“對了,我怎麽沒見過你和你姐姐的跟隨者?”盼珊自知不能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被冷芷卉發現太多端倪就不是什麽好事了。

被如此問道,冷芷卉的臉色有一刹那的難看,說道:“我的跟隨者死了。”

盼珊心下一動,不動聲色地問道:“怎麽死的?”

“主家的孩子是不需要像分家孩子一樣養在外麵的,所以族裏會給那些附屬族裏適齡的孩子挑選要跟隨的主家的人。我的跟隨者挑選了我,冷嬌兒卻看上了他。”冷芷卉說道這裏便不再往下說了,眼看那唯一露在外麵的眼睛裏沒了光彩。

盼珊心中一動,隨即明白了過來,心道:“原來這姐妹倆的恩怨還不止一丁點啊……”

“他那麽優秀,”冷芷卉突然望向盼珊,眼神裏的驕傲和熱切竟毫無掩飾地表現了出來,跟她平日的少言寡語懦弱善欺的形象相去甚遠,“卻為了救我,被冷嬌兒害死了,你說,我怎麽能不恨她!”

盼珊望著她有些淒然的眼色,一時間沒有說話,她拿不準她是不是在演戲,隻能麵無表情地揣度她的神色,她的動作,她的語言。

“那個人是你要報複冷嬌兒的直接原因?”盼珊背轉身不想再看她目中的淒楚,就算是裝出來的,也讓她做不到無動於衷。

“嗬嗬……算是吧,畢竟這麽多年來,除了我娘,他是第一個沒有帶著目的和鄙視靠近我的人。”

盼珊心下突然想到,冷芷卉,她還有一個溫柔到讓人難起疑心的娘——完美到看不出破綻的人,或許是最危險的人!

無語地望了望天,盼珊心道:“我的智者老師,你說的人性難測就是這樣的麽?你說人善看世間,則人人是善者,惡看萬物,則鬼魔當世。難道說,我本來是個心地不善的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