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自從那日盼珊到冷湜家吃過飯之後,冷家城裏的人對待態度便好了很多,對此盼珊不是不知道。
夕陽淨輝,盼珊和團子圓子一同走在那墨塔前麵的湖邊。
無波無粼的水麵成了一張巨大的鏡麵,映著高塔低牆。
盼珊的眼神放空了去,停留在墨塔上久久不能撤回。
“你們說,我親爹真能被那塔鎮在下麵?又不是什麽妖物,冷家用這著這麽大費周章地對付他麽?!”
圓子斜睨了她一眼,能把自己親爹叫做親爹的人還真不多。
“對於那時候的冷家,甚至整個靈族,你父親就是被成為妖孽也不為過。太強悍的存在,一旦背離了人們能夠接受的範圍,勢必會受到群起而攻之的待遇。”
“他那麽厲害,肯定反擊了吧?”盼珊低頭向團子問道。
團子將小臉在盼珊的懷裏拱了拱,懶懶地回道:“我的記憶裏沒有這一段,叫我怎麽回答你?”
盼珊撇嘴:“就知道問了也白問……”
圓子突然用蓬鬆的尾巴搔了搔盼珊的脖頸,問道:“你真的準備就這麽跟冷家耗著?要是智者知道你這麽幹,非得氣得跳出無為境!”
盼珊眸子中的顏色變深,做賊心虛地低語道:“我不說,你不說,團子也不說,他怎麽會知道?!再者,我才不想將我大好青春葬送在這沒人情味兒的地方呢!什麽靈獸血統,到底不是完全的人……”
“你這不是夾帶著罵了我倆了?”團子突然來了精神,瞪著盼珊問道。
圓子抽了抽嘴角:她還把自己罵進去了呢。
盼珊自知出口成錯,卻沒有急著解釋,隻是反問:“如果我是你倆的親人,卻不是那所謂的‘純種’,你會像他們一樣對我?”
一狐一獸都搖頭。
“那不就結了!”盼珊笑道:“他們徒有一張人皮,卻沒有人心,你倆雖然還沒能幻化出人形,卻有一顆地地道道的愛人之心。
我剛才口誤,不應該將你們混為一談的,他們怎能跟我的團子和圓子相提並論?!”
團子受用地有窩回了盼珊的懷裏,嘴角噙著開心地笑,圓子卻是側著臉看了她許久,道:“誰說我倆是你的啦?”
盼珊斜眼看他:“不是我的是誰的?”
然後立即岔開話題,道:“你們說,我隻憑猜測就認定我爹是被冷家困在了墨塔裏,是不是太天真了?”
團子和圓子同時一怔,沉默了。
“我總覺得這裏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可是不知為什麽,那感覺除了熟悉,還有危險。而且,我在冷家主宅也感受到了那種感覺,比這裏微弱太多,卻比這裏的少了那份危險。”
團子目中的神色有些黯然,作為一隻獅虎獸,它對氣息的感覺應該遠勝於盼珊才對,可此時卻根本沒有感受到任何關於它父母東西。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屬於我爹的感覺,可是在這冷家,我想不出還有誰是我熟悉的,所以,我要賭一把。你們……”
“我倆當初跟智者打包票說保你周全,他才應了我們可以再回無為境,你甭想讓我們再也回不去!”圓子有些生氣的說道。
盼珊臉色一軟,沒有底氣地回嘴:“你都快成我肚裏的蛔蟲了!”
良久,盼珊閉目,重重地吐出一口鬱結在心底的濁氣,“破釜沉舟,百萬雄關終屬楚。我這次也學一回霸王,就探探這冷家的水到底有多深!”
是夜,盼珊坐在冷芷卉房間的屋簷上悠悠地晃蕩著小腿,根本不關心自己有沒有掉下去的危險。
冷芷卉已經在下麵跟她對峙了半個時辰,臉色難看得緊。終於,一直抿著嘴的她受不了盼珊如處無人之境般逍遙自在的樣子,問道:“前幾日你才來過我家,難道是想我們了?”
盼珊笑嘻嘻地對她搖了搖手指頭,說道:“幹嘛不一直裝下去呢,也好讓我有跟你玩玩的興致呀!”輕飄飄地從屋頂上落下來,盼珊因為動作利落而顯得格外靈巧。
冷芷卉防備地向後退了幾步,當初盼珊是怎麽對付冷嬌兒的,她可看得一清二楚。
“嘖嘖嘖嘖,瞅瞅我的六姐姐,這麽一副容顏還要整日遮遮掩掩,是不是很憋屈?”說著,盼珊足下輕移便已經伸手摘去冷芷卉仍舊戴著的麵紗。
不同的是,這次那張原本平淡無奇的臉卻變得漂亮多了,雖然在盼珊看來並不十分出色,但至少已經勝過了冷嬌兒。
“你!”冷芷卉沒能扯回麵紗,卻又不敢出聲大叫,隻好壓低了聲音咬牙威嚇:“你就不怕我喊出去,讓爹和冷家對你的猜忌再次便深麽?”
盼珊抖了抖手上的麵紗,道:“哼!我從來的那一日就沒打算不被猜忌。而且,他們猜不猜忌我跟本礙不上我什麽事。我隻做我想做的,因為我有實力,而不像某些人需要靠成日地裝瘋賣傻忍辱負重。
所以,你要是真的願意,呐,盡管喊救命好了!”
冷芷卉的麵色更加難看了,盯著盼珊的眼神有些陰鶩。
“還真是一家的姐妹,你大姐看著我的時候也是這麽個樣子,用文氣一點的話來說,就是——如出一轍。”
“我想九妹妹不會大半夜地專程來找姐姐說這個吧!”冷芷卉問道,語氣甚是譏諷,聽得出她壓製了不少的怒氣。
其實,冷芷卉本不需跟盼珊撕破臉皮的。
在冷家的這麽多年,冷芷卉一直將自己隱藏得很好,她痛恨自己隻是冷湜小老婆的女兒,更痛恨那個死了娘的冷嬌兒卻能在冷家耀武揚威。她也想要得到關注,父親的關注,冷家的關注。一如所有人給予冷嬌兒的那樣。
她並沒有吵鬧,因為在冷家那麽做無異於自找不痛快,所以她選擇了蟄伏,靜靜地蹲守在最陰暗的角落,時刻關注著可以讓她鵲起一擊的機會。
隻是她沒有想到,她選擇的那個機會,竟然是個陷阱。
沒錯,盼珊就是她壓下的賭注,那個在冷宅一日遊之後就開始為她度身定製一個陷阱的人。
一日,在學室裏冷芷卉突然背著冷嬌兒給盼珊遞來一張絲絹,上麵寫著字。
盼珊早就看破她一直在偽裝的事實,卻愣是吊了她三四天才將那塊絲絹遞回給她。
當時,冷芷卉就冷了臉,從那以後就沒有正麵接觸過盼珊。
因為那張絲絹上原本寫著:冷城風雨,風雲善變,傍樹好依,花草自安。現在,俺後麵跟了一句——花非花,霧非霧,度己已難,如何度人?
花草指的就是芷卉二字,她的意思是:這冷家城裏不安穩,你想要過的好就最好投靠我。
盼珊在後麵加的話意思就更好懂了:你平日裏總是裝成另外一副樣子,不好行事,而且你自己在冷家的處境就不怎麽樣,憑什麽要我依附於你?
盼珊遞給她絲絹的時候,沒有掩飾她臉上的嘲笑——你都已經忍了那麽久了,何必急在這一時呢?如果是別人,我看你還如何自處?!
冷芷卉不是傻瓜,或者可以說是比較有心計的了,可是她沒有被智者著力培養過,注定不是盼珊的對手。
現在,冷芷卉在跟盼珊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望著她道:“就算你說出去又如何?冷家城裏的人信任誰那可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盼珊嘖嘖地搖著頭,歎惋似的說道:“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真的以為冷家沒有一個人看出你這些年的額異樣麽?
你姐姐不道破,是因為她還要仰仗你娘和你爹的鼻息活下去,而你爹不告誡你,一來是他深愛著你娘,不忍讓她為你傷心,二來想到冷家裏爭鬥不斷,你有這種自保意識並不是壞事。
可是,真正等你開始觸及他們的底線時,就算你娘再保你,你也脫不了跟我勾結的關係吧!”
盼珊眸子黑亮地望著她,將各種關係擺出來,讓她自己看。
其實,盼珊給自己這套理論的評價是:純屬胡扯!
可是,她就是抓住了冷芷卉的痛腳,並在上麵狠狠地踩上了一腳——她想要什麽,到了如此地步早已不再難以猜測,除了冷家家主之位盼珊不做他想,可是,她不知道盼珊想要什麽,所以更加不敢輕舉妄動。
“與被自己身邊的人猜忌防備相比,實打實地得到自己的力量豈不是號上很多?那樣有朝一日讓一族之人臣服腳下也不是難事,你說呢?”盼珊繼續引誘著她,將她一步步引上自己布好的局。
“你不是都已經拒絕我了麽,現在來這裏說這些又是什麽意思?”冷芷卉語氣不善地問道。
盼珊聽出了她的動容,暗暗一笑,說道:“我不可能站在一個被動地位置去,這是我希望你明白的。我們倆要是合作,那就一定不會有平等的地位。
與其等到以後一山不容二虎的局麵出現,還不如一開始就分出個主次,窩裏鬥可是失敗的重大隱患,我的計劃裏不能存在這樣的漏洞。”
盼珊向著虛空抬了抬手,地上的葉子隨之浮了起來,仿佛有一股風卷著一般,在半空中打著旋兒。
盼珊兀自玩的開心,站在一旁天人交戰的冷芷卉就沒有那麽淡定了。
最後,冷芷卉終於鬆開了糾纏著的眉頭,問道:“你能答應給我一個什麽樣的結果?”
盼珊冷冷一瞥,哼道:“你真的是在要承諾?那我就如實告訴你,我什麽都答應不了你!”
冷芷卉卻是鬆了口氣般,自顧自地回到自己的房間,關門前,回道:“這場有些,我陪著你玩。”
盼珊在房門關上後停下了動作,落葉碎花落了一地。下一刻,園中哪裏還有什麽人影。
“我連我要幹什麽都沒有告訴你,你也放心……算了,就算你運氣好好了,遇上我盼珊大善人,總之不會讓你什麽都得不到就對了……”盼珊躺會床上的時候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