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樣啊,那你們把我弄回來幹嘛?不是不稀罕我麽?”盼珊朝眾人眨了眨那清澈見底的眼睛,假意問道。
“冷盼珊。”主位上的人張了嘴,叫道。
盼珊回眸,笑道:“我更喜歡別人叫我小寶兒。”
那人不置可否,徑自道:“我是你大伯,冷湜(shí)。”
盼珊略有些訝異地看著那人,不說話。
那人見盼珊一直盯著自己,仿佛是在在自己臉上找什麽東西一般,於是道:“我跟你爹長得並不像。”
盼珊稍稍有些失望地收回了視線,順便暗自吐了吐舌頭,道:“大伯好!”心中卻道:“好什麽好,別人心裏想什麽都知道,老狐狸!”
“向眾位主事也打個招呼吧!”冷湜頗有些無奈地加上了一句,這孩子怎麽比冷燁小時候還要難纏!
那環視眾人,笑了,說道:“寶兒本來是想著一進來就跟各位打個招呼的,可是這裏我除了七隊長誰也不認識,所以才失了禮數,還望各位不要記掛著我的小錯。”
說了半天,盼珊的中心思想就是:眾位不好意思,因為我不知道你們是誰,所以招呼沒發打,不知者無罪,怨不得我……
剛才那個出聲的老者抽了抽嘴角,哼了一聲。而站在那些人身後的小輩們,除了鄙視就是不屑,他們的傲氣遠在當初的文玨和洛雲天之上。
盼珊此行根本沒想著能讓這冷家人和顏悅色地接納自己,她心地善良,卻不是缺心眼兒,對於那些帶著有色眼睛看人的人,她更犯不上熱臉去貼冷屁股,人家不稀罕不說,她還不樂意呢!
“珊兒。”主位上的冷湜再次叫道,這次眼神中多了一份淡淡的溫情,卻又夾雜這無奈和更多複雜的神色。
盼珊愣了愣,這才發覺他是在叫自己,於是應聲道:“嗯……我在。”目光靈動,卻依舊沒有溫度。
“我們找了你四年。”冷湜語氣中頗有些猶疑,但還是說道。
盼珊心道該來的還是來了,她失蹤這件事還真成了這冷家的心結,弄不明白不罷休。
“是麽?原來我的這條命這麽有分量,居然值得大伯家裏這麽惦記著,寶兒惶恐!”盼珊笑著說道,順便掃視了一眼那些十幾二十歲的小輩們。
“恁的自大,還真當自己有了分量麽?!”一個著赤色裙裝的少女翻了個白眼,語氣譏諷地小聲說道。
盼珊也發現了,當初冷軻交給自己的黑袍在這冷家並沒有多少人穿,她又弄不清楚其中緣由,所以直到現在都還沒有摘下帽兜。
撩都不撩那女子一眼,盼珊兀自在那大堂中央站著,獨自麵對著他們仿佛三堂會審一般地陣仗,你們橫?那我更橫,咱們看誰橫到最後!
冷湜並不看那女孩,隻是繼續道:“孩子,這裏怎麽說也是你的家,要是有人私自困了你,你不妨說出來,九天大陸上能讓我冷家吃癟的地方不多!”
盼珊眉毛一挑,心說:“這是怎麽話說的,溫情攻勢?是你們在九天靈族界裏的那句三年之後徹底抹殺是說假的,還是我今日的實力讓你們側目所以有了拉攏之意?
再者,說出來,等著你們去查個徹徹底底?
再不然,這些人是在害怕隱族那邊有了動作吧!
但無論是我猜中的還是不是我沒猜中的,靈族從不講親情,不是麽?大伯您,又是何必呢!”
“大伯,”盼珊道,“咱們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這麽著大家都累。”這樣一句老成的話,擱在盼珊小小的身子上無比奇怪,冷家人卻見怪不怪,由此看見眾人的見識果然非外人可比。
盼珊收斂了臉上的不屑,繼續道:“而且,我這四年到了哪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在被你們弄回來了,請問接下來眾位要怎麽處置寶兒?爆炒還是清燉,嗯……不會是活吃吧!”
眾人無不為之色變,盼珊這是赤*裸*裸地嘲諷眾人靈獸的本性!
這次,盼珊的目光毫不掩飾地環視著在場的眾人,一點一點地記住在場所有人的模樣,這裏麵的有些人,脫不了讓她家人離散的幹係。
突然,座上一人看向冷湜,道:“家主,恐怕此女留不得!”
盼珊淡然地看向他,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冷湜問道:“三叔公何出此言?”
那老頭子起身,緩步來到盼珊麵前,居高臨下地說道:“終究不是我靈族的純正血脈,就算天賦異稟又如何?想要這孩子忠於我靈族,不易啊!”
盼珊笑著看他,隻是輕輕說道:“有因才有果,你們不種善因,自然得不到善果。您年歲這麽大,怎麽的也比我這黃口小兒要清楚,對不?”
那老者眸中有厲色閃過,隨即抬頭,低聲嘶啞道:“異心可見也!”
冷湜的神色依舊沒什麽波瀾,想必做慣了上位者都是這般不愛輕易顯露出自己的心態和想法的。
“大家都是什麽意見?”
“嗬!”盼珊冷笑了一聲,這冷家人真真是有意思極了,她剛才也就是客氣一句,還真開始討論怎麽處置她了!
眾人紛紛低語起來,隻有那冷湜深色不動地坐在那裏,老神在在。
盼珊心中疑惑,他的怡然自若是因為什麽?
接著,一句話打破了嘈雜:“家主,老二家的孩子,根底畢竟不錯啊!”
盼珊立即望去,之間那坐在那個什麽三叔公對麵的另一位老者神色懇切地說道。
停下了手上撫摸團子的動作,盼珊在心中憤懣:“如果不是為了那件事,她是決然不會留在這裏等著他們品頭論足地談論自己是不是夠資格留在冷家的!”
“哦?二叔公這麽看?”冷湜道。
“眾位也見到了,剛剛她在家主的威壓下堅持了一炷香的時間,到最後我們也沒看出這孩子使得是那種係別的天賦。我自問,這樣的能力,這樣的心性,恐怕大陸少有!”
盼珊見那老者說話時因為激動甚至微微顫動著,心知這是個惜才之人。
這時,又一道聲音出現,為盼珊的去留做出了關鍵的提議,“父親,讓她代父贖罪也是可以的。”
那少女裹著一條蜜色的紗巾,除了眼睛看不到麵部的其它地方,但盼珊依舊可以從那露在外麵的地方猜測出,那是個長相不俗的美人兒——甚至,跟盼晰思樂有的一拚,但肯定及不上妖精。
冷湜先是看了一眼女兒,然後笑道:“芷卉是在為妹妹求情麽?”
那名為芷卉的女子搖頭,聲線清雅,隻是語氣淡然地回道:“就事論事而已。”
盼珊突然扭頭看向她,笑了。
眾人驚訝,這小娃從進到這大堂就不曾有過好臉色,就算笑也笑得極其冷冽譏諷,這般純真無暇的笑容,還是才見到。
“就事論事?我喜歡!”盼珊扭回頭,毫不遮掩地表達了自己的喜怒,卻又道:“隻是恐怕能夠對事不對人的人,不多呢!”
終於,又有幾個座上之人表現出留下盼珊的意思,但無一例外的,他們不肯給予盼珊相應的地位。
冷湜做出最後決斷,留下盼珊,明日起跟著族中的哥哥姐姐一同修煉。
盼珊不卑不亢地應了,心中卻暗暗咬牙,“你們當控製了一個可以利用的棋子,而且隨時準備讓我當棄子,而你們卻不知道,無論棋子還是棄子,那個人,終究不會是我冷盼珊。”
冷湜將冷七叫出來,讓他照顧盼珊在冷家,隨即率先離去。
之後,她看到了那三叔公有些氣惱的甩袖離去,又看到幾個提議讓自己留下的人眼中陰霾的顏色。
至於是那些所謂的哥哥姐姐們,你一言我一語地結伴而行,獨獨沒人上前問盼珊一句。
組後,偌大的大堂裏隻剩下盼珊和冷七,還有她懷裏的團子和肩上的圓子,她甚至能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
“就此開始隱忍吧!”盼珊苦笑著對自己說:“小不忍,則亂大謀。”
五年前她抓住機會離開了木宗,本來以為擺脫了這種世家之子的生存模式,現在看來,那時至少還有盼晰和文昊護著她,此處卻是人人都恨不能將她踩在腳下。
冷七上前,雖然也看到了之前冷家眾人對待盼珊的態度,卻仍是恭恭敬敬地說道:“九小姐,我帶你到你休息的地方。”
盼珊突然抬頭,那雙狸貓似的大眼睛裏流光溢彩,小嘴輕啟:“七隊長,我不會說你是好人。”
冷七一驚,有些不解的看著盼珊,臉上的溫和也差點掛不住了。
盼珊卻又衝他笑了笑,隨後率先走出大堂,一邊走一邊說道:“因為這世上好人不長命。你,是個有能力活得更久的人,我相信。”
冷七望著前麵那個隻有頑童大小的身影,第一次有了被看透的感覺,而且是在對方甚至沒有看自己幾眼的情況下……
“小姐,出門要往左拐,你要和少爺小姐們住在一處的。”冷七快步跟上前去,說道。
自那日起,冷七就照顧著盼珊在這裏起居,雖然冷七是個男子,但畢竟盼珊實在是太小了,跟他照顧自己女兒根本沒分別。
隻有冷七自己知道,他現在照顧的人,或許會影響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