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昊天寶鏡的鏡麵上,那張動人的容顏開始緩緩的向外掙脫出來,就好像從一池平靜的湖水中抬起一樣。
不過,她才剛剛脫出半張臉,忽然間,一陣地動山搖般的巨震,便再次在這洞府中轟響起來。
“怎麽?又有人來了?”
鏡中的人臉凝神思索了片刻,又定睛看了看一臉木然的鄧希,微微笑了笑,便緩緩後退,重新隱沒進了昊天寶鏡之中。
一刹那間,血霧布滿洞窟,梁夫人和道錚子已然雙雙進入了這個時間點。緊接著兩團血霧迅速收攏,兩個同樣修習了化髓功的人開始各自運功,全力恢複起自己的身體來。
梁夫人的功力到底高出道錚子許多,隻數息的時間,就搶先將自己的身形還原。而缺少了組成身體物質的道錚子,卻隻僅僅將軀幹和雙臂凝結完成,於是隻能無奈的變成了一個無腿人,噗的一下摔在了地上,口中大罵起來。
“梁老太,你想害死我,沒門!就算少兩條腿,我也要跟你鬥到底!”
而此時的梁夫人,卻沒有心情理會他,因為在她自己剛剛恢複原形的時候,就一眼看見了正默默獨立的鄧希。
她的雙眉緊鎖,向四周掃視了一圈之後,才又回到了鄧希的身上,在她的眼神中,並沒有太多的驚奇,有的,隻是隱隱的焦慮和緊張。
道錚子也很快發現了鄧希,立即調轉了方向,雙手一撐地麵,便飛躍到了他的身旁。
“師父!師父!我們上當了,梁老太才是背後主使,他還……”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瞬間停了下來,因為他已經注意到,鄧希的眼睛裏神光不再,就好像是一具行屍走肉一般。
“師父,師父你怎麽了?你別嚇我呀師父!”
本來以為硬撐下來,見到鄧希就能得救的道錚子,這下才是真的嚇壞了。
“嗬嗬嗬嗬……”梁夫人見此情景,禁不住一陣冷笑:“你別叫了,你沒看見麽?他現在已經沒魂,成了一個活死人了。”
道錚子瞠目叫道:“梁老太婆,這是怎麽回事?我師父這是怎麽了?是不是你做了什麽手腳?”
“我?做手腳?”梁夫人搖了搖頭:“我也是第一次進入這裏,能做什麽手腳?”
說著,她一邊凝神四處探查,一邊小心翼翼的走上前來,仔細打量了一下鄧希,又看了看他眼前的昊天寶鏡,才終於鬆了一口氣,隨即輕哼一聲:“果然如此,鄧希呀鄧希,你空有一身的功力又如何?還不是做了我的替死鬼?”
道錚子此時已是滿臉的淚水,他死死的抱著鄧希的雙腳,向著梁夫人怒目而視:“老太婆,你害死了我師父,我跟你拚了!”
緊接著真氣一運,全力轟出了一道氣勁。
砰的一下,梁夫人隨手一揮,便將這道氣勁滅於無形。然後手指再點,將道錚子的全身經脈製住。
“別瘋了,小鬼頭,你那一點修為頂什麽用?”她嘿嘿一笑,然後一字一句地說道:“而且,我也不是什麽老太婆,要叫,就叫連大叔。”
“你說什麽!”
道錚子驚恐的目光中,眼前這個風韻猶存的中年美婦,竟然在說話之間,發生了奇異的改變,從麵部的棱角,到身體的曲線,都在快速的扭曲著,變形著,不一會兒工夫,那個溫文爾雅的連城嶽,便赫然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你,你到底是誰?”道錚子驚呆了。
“小鬼頭,你的記性不行啊,這才多長時間,怎麽連我都認不出來了?”
“你真的是連城嶽?可你不是已經……”
道錚子剛一張嘴,就把後麵半句話吞了回去。有關連城嶽的種種,都是眼前這個“梁夫人”說出來的,而如果他本身就是連城嶽的話,那麽所有的一切,不就都是瞎話了麽?隻是這變身成為旁人的法術,也未免太過駭人聽聞了,他根本是聞所未聞。
“嗬嗬。”連城嶽淡淡一笑:“小鬼頭還是很聰明的,我的死訊當然是假的。真實的情形恰恰相反,不是梁夫人殺了連城嶽,而是我連城嶽殺了梁夫人。不過其他的,倒都是真話。藍平朝和馮名水都是我殺的。四姓後人之中,現在就隻剩下我一個了。”
看著道錚子恨恨咬牙的模樣,他再度笑了笑,然後將臉轉向了鄧希:“鄧道友,你也算是個修道高人了,怎麽會愚蠢到,相信有人肯平白放棄這樣一座巨大的寶藏呢?現在你幫我解決了這裏最危險的陷阱,我終於可以完成我申家的遺訓,將整座洞府的寶物收入囊中了!”
“陷阱,什麽陷阱?”道錚子叫道。
連城嶽此時心情大好,一邊開始順手收攏身邊的各種寶物,一邊饒有興味的說道:“就是你師父身前的那麵寶鏡了。知道那是什麽麽?那叫昊天寶鏡。當年進入地府的四位先祖,就是因為受到這麵寶鏡中強大的噬魂之力的侵擾,而喪失了意誌,平白浪費了進入寶庫的機會。”
“噬魂之力?難道我師父就是中了這一招?”
“不錯。”連城嶽正將一柄上品飛劍收入囊中,然後笑道:“這種噬魂之力,極其強大,無論任何人,隻要進入其中,就會遭受這種力量的侵擾,從而心生幻象,難以自拔,就像你師父這樣癡癡呆呆。甚至我們四家的先祖空手而回之後,又過了將近半年的時間,才逐漸恢複神智。”
道錚子眉頭一皺,不解道:“那我們為什麽沒有受到影響?”
“這就是受你師父的恩惠了。”連城嶽雙眼微微一閉,一種得意的心情油然而生:“因為你師父,是這個世上唯一一個可以完全吸收掉這種力量,為我們後來人開辟道路的人。”
“怎麽會這樣?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連城嶽揚眉道:“這當然是我們四家的先祖研究出來的,然後作為遺訓傳了下來。似乎是因為你師父的前世,和這件寶物有某種特別的聯係。”
“有這樣的事?”道錚子滿臉驚詫:“可藍平朝不是說,你們的祖訓是要殺掉我師父麽?”
“哈哈哈哈……”連城嶽連聲大笑:“此事說來就話長了,簡單的說,就是隻有我們申家,才傳下了真實的祖訓,而其他三家,都已經被篡改過了。”
“篡改?這祖訓怎麽篡改?”
連城嶽雙目一凝,似笑非笑地說道:“四家之中,我申家是最後去世的,你說呢?”
道錚子一下便聽明白了:“我呸,原來你們家從祖上開始,就不幹好事。到你這裏,更是一條披著人皮的毒狼!”
“那又如何?”連城嶽傲然道:“現在我們申家一門是贏家,其他人都是輸家,輸家隻隻有一件事可一做,那就是死!你師父還真以為自己天命所歸,可以獨享寶藏,悶頭就往洞府裏闖,嘿嘿,就隻能給我當墊腳的石頭罷了。”
他越說心氣越高,更是一把拽掉了鄧希的儲物袋,將其中的魂器取了出來,托在手中冷笑了一聲:“以為懂得用煉鬼之術,就可以收了馮名水的魂魄來追問他的死因,就可以知道殺他的人是我了麽?哼!我連城嶽是什麽見識?早就看破了你這點小伎倆。而你就算是想破了頭也不會想到,我可以變成梁夫人,我可以變成任何我殺掉的人!好讓你乖乖的上我的圈套。”
“你能變成你殺掉的人?”道錚子驚駭的叫道。
連城嶽這才猛然一愣,似乎發現自己情緒過於激動,有些說漏嘴了。不過片刻之後,他想到眼前這個唯一聽到這件事的人,隻不過是一隻自己隨時可以捏死的螞蟻,心情便重新放鬆了下來。
他眯著眼睛思索了一下,然後蹲下了身子,湊到了道錚子的麵前:“小鬼頭,其實我非常喜歡你。我那幾個徒弟,如果資質能有你的一半,我就心滿意足了。可惜,你是鄧希的徒弟,所以我還是必須殺了你。”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歎了口氣,繼續道:“而在你死之前,我可以把這個天大秘密告訴你,好讓你死個明白。其實,我有一樣寶貝,一樣從天界修士那裏傳下來的通天至寶,有了它,我可以殺掉任何人,來吸收他的功法修為。現在藍平朝,梁夫人和馮名水的家傳絕學,我已經全部得手了,等我殺了你師父,就可以把他那強大的冥界鬼功收下來,到了那時,我坐擁五尊至寶,學會天下神功,在這九州世界之中,還有誰能和我對抗?”
說到最後,他猛然站起,忍不住仰天一陣狂笑,他平日裏拚命壓抑自己的心性,努力偽裝成謙謙君子的模樣,此時心願得償,自是再難控製自己。
“你既然有了這麽厲害的法寶,為什麽還要來搶這洞府裏的東西?”道錚子憤怒道。
“為什麽?因為這樣寶物是不能永遠留存,將來總是要被收回天界的。到時候沒有其他的東西防身,怎麽行?”連城嶽嗤笑著聳了聳肩。
道錚子完全傻眼了,他的眼淚,再度抑製不住的流了下來,他用力搖著鄧希的雙腿:“師父,師父你醒過來呀,你再不醒過來,別人就要來殺你了!”
“嚎什麽嚎?再嚎,你師父也醒不過來了。”
而連城嶽的這句話剛剛說完,一個低沉的聲音,卻驀然在洞窟中響了起來:“哦?你這麽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