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熊此刻卻是有苦難言。

他又何嚐不想退出?麵對鄧希這個無論擊中多少次都打不倒的對手,他就算一開始鬥誌衝天,也早在對方一次又一次的全身恢複之後消磨殆盡了。

可是,就算他想撤出,這時候鄧希也不同意了。

因為利用弱水神功的修複傷勢練功,一方麵要熬得住不斷受創的痛苦,另一方麵,更重要的是,敵方的功力和自己不能相差太大。

如果太弱,對自己構不成足夠的傷害,修煉效果有限,白白忍痛受苦。而如果修為等級超出自己太多,又難以控製住自己受創的程度,萬一一不留神被對方一擊而神滅,那就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所以,碰到了楚熊這樣,修為高出自己一層,偏偏又會防不會攻的對手,他又怎麽舍得將對方放走?

於是到了此時,當自己功力大漲之後,他竟然轉守為攻,不斷的利用遲滯性的攻擊招數,擋住對方退卻的方位。楚熊左衝右突,卻始終無法突破鄧希的阻截。

“你這是自尋死路!”

楚熊被對方無盡的糾纏攻擊惹急了,他怒吼聲中,功力瞬間提振到了極限。緊接著,他周身的肌肉就好像被注入了巨量的氣體一樣,猛然暴漲開來,他的整個身體,竟隨之膨脹到了原先的十倍以上,衣帛崩裂,毛發須張,皮膚硬化。一頭活脫脫的巨熊便赫然出現在了鄧希的麵前。

“好大個兒啊!”

鄧希仰頭向上,看著對方這狂暴的身形,不覺微微吐了一口氣。

“閃開!”

轟的一下,楚熊雙足猛一蹬地,這龐然巨體便淩空飛起,以一種勢不可擋的氣勢向前飛撞過來,隨之而來的,更有彌漫四野的厚重壓力。

“想逃?”鄧希眼見對方明顯是想用孤注一擲的攻擊,逼使自己退讓,好強行打開一條退路,他又怎能讓對方如願?

鄧希一時間豪情萬丈,他的功力,已經在這連續兩場激戰之中有了突飛猛進的提升,幾乎接近了氣道第九層,也就是煉神境之前的最後一個修為層次。加上萬法自然的內息境界相當於提升了半層的功力,和弱水神功這種逆亂天道的功法存在,他又何懼與對手正麵一搏?

“你想硬拚,我就陪你拚一次!太玄天問!”

這一招家傳武學的至高神技,被他以前所未有的強大功力施展出來,這幽暗無邊的地獄天空中,都好像被一輪烈日所照亮了。

“轟!”

萬千拳掌,層層疊疊,如山如障,帶著無數金色的暈輪擊上了那頭碩大無朋的神熊。頃刻之間,光輪破碎,真氣飛散,鄧希頭頂上閃現出來的無相神明,幾乎和對方的熊身同時崩裂了。

劇烈的撞擊震得他全身巨顫,真氣瞬間逆流,“哇”的一聲,他便張口噴出了一道血劍。身形飛退了百步之遠,才勉強站定了下來。

對方的實力畢竟高過於他,如此硬碰硬的對抗,他焉能占到太大的便宜?

不過在他這拚勁全力的攻擊之下,楚熊也沒有好到哪裏去,熊身被破之下,他的身體急速收縮,還回了本來的麵目,而全身上下,竟然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一寸寸裂開的創口之中,鮮血正在緩緩的滲溢出來。那是被鄧希太玄天問的萬千神拳在他身體上硬生生砸出來的傷口。

“啊!”

楚熊總算皮糙肉厚,防功剽悍,強提一口內息之後,竟然再度衝了上來。

而鄧希這一下的內傷深重,雖然不死神印連轉,也沒有來得及徹底恢複,但眼見對方不顧一切的衝上,他又怎能放任對方逞威?於是也不顧自身的內創,大吼一聲,翻身撲上。

一招,兩招,三招……

兩人都已經進入忘我的狀態,隻將平生所學傾囊而出。這雙王窟的門口,一時間簡直就像是天罰重開,一朵朵狂暴的氣雲衝天而起,一輪輪的衝擊波滾滾而出,將周圍那些根本來不及躲避的地獄囚犯們一個個吹上了半空,向遠處飛落而去。

看著兩人這空前激烈的碰撞,崔玨的內心卻是越來越冷。他分明看見,一開始還略微占著上風的楚熊,在數十招之後,就已經隻能與對手打成平手。

而當第一百招到來的時候,這個被人“奪舍”了的“屠霸”竟然全身氣場一振,他發出的氣息也隨之霍然一變。

崔玨的臉色更是瞬間變換成了深紫色。

“第九層?冥修第九層?開什麽玩笑?別人打著打著都是越打越沒勁兒,他居然打著打著還進階了!”馬麵鬼瞠目叫著。他是眼睜睜看著一個冥修第六層的“屠霸”走進幽冥地藏堂的,可這才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這個家夥的實力竟然連跳三階,直接到達了煉氣之境的巔峰。就算是有深淵鬼主奪舍,也沒有這麽誇張吧?

緊接著在“砰”的一聲巨爆之後,崔玨三人不禁在同一時刻閉上了眼睛,因為就在他們的麵前,身材龐大的楚熊,已然被半空中的鄧希一掌從頭頂直接拍到了地麵上,壓成了薄薄的一層,血漿飛濺。

他的冥氣已然在拚死的對搏中耗盡,隻能任憑鄧希予取予求了。

“哈哈哈哈……”

女閻王清脆的笑聲立即回蕩起來:“真不愧是阿鬼的轉世,從來就沒有讓我失望過。”

鄧希點頭一笑:“還是大王你指教有方,不然光是第一個,我都不一定拿得下。”

“跟我還客氣什麽?傻樣。”

這話話音柔膩,聽得鄧希都忍不住用力咽了一口口水,而崔玨等人更是瞠目不已。

“接下來你想打哪一個?我幫你拉進來。”她又繼續道。

聽了這話,崔玨頓時驚出了一聲冷汗,如果任由對方挑選,再由牛頭鬼或馬麵鬼出戰,可能又會重複之前的過程,讓對方在激鬥中繼續提升功力。到了那時,恐怕連自己也拿不下他了。

他雖然不知道弱水神功的奧妙,但是對方以弱勝強,還能打一架升半級的詭異情形,他可看得比誰都清楚。

於是他立即飛身上前:“不必挑了,你是閻君的重犯,說不得,隻好由本判親自動手了!”

隨即隻聽砰的一聲,女閻王的氣勁已然和他硬碰硬的對撞了起來。不過這一次,崔玨並沒有再度退讓,而是咬牙生扛了下來。

“哼!”他心中暗暗冷笑道:“你以為自己還是當年的閻羅王,可以輕鬆碾壓我麽?地獄囚禁這麽多年,你的功力退步太多了。”

女閻王見他如此做法,也不由暗暗一怔,隨即冷哼道:“崔判,你好大的膽子,你是不把我的話放在眼裏了麽?”

崔玨嘴角一撇,連忙拱手道:“崔玨不敢。大王當年為了第五殿的名譽甘願擔責受縛,下官感佩於內,怎敢冒犯,不過大王也該體恤閻君的苦處。深淵鬼主殺傷鬼吏,奪舍逃亡,實是犯了陰司大律,如果不將其緝拿問罪,閻君又如何令行禁止,統帥地府?”

“又拿我哥哥來壓我,好啊,讓他自己來,我正好有事情要問他。”

崔玨眉頭緊鎖,要是閻羅王肯來,他早就來了。正因為自感當年愧對自己的妹妹,他這次才讓崔玨全權負責,而自己縮在後麵,看起來早有讓崔玨頂這口大鍋的企圖。

想到這一節之後,他便微一咬牙道:“這是閻君和大王的家事,恕下官無法置喙,隻是此刻不將此人拿獲,下官難以交差。如果大王硬要阻止,下官也顧不得尊卑之分了。”

“喲!”女閻王一聲脆叫:“好你個崔玨,真是個好奴才。既然你把這麵子扯開了,我也就顧不得了。阿鬼!”

“什麽事,大王?”鄧希笑道。

“崔玨交給我了。你去對付那兩個牛頭馬臉,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拖,等我把崔判大人解決了,就來幫你。等我們把這幾個都收拾了,就去向閻羅王大人問安!”

“明白了!”鄧希一聲高叫,便飛身上前,向牛頭馬麵兩位陰帥攻了過去。

見兩人這麽一問一答,崔玨等三人都是叫苦不已。這位女閻王大人實在是軟硬不吃,壓不住也嚇不住,竟然真的逼到了動手這條路上。但是事已至此,他們也隻有盡力而為,實在拿不下,那也不是他們所能左右的。

這時的鄧希,功力如鑽天爆竹一般節節提升,自信心也達到了空前的高度,於是明明麵對兩個煉神境的強大對手,他竟然毫不手軟,主動出手攻擊。

而這兩個地府的陰帥,此時卻是士氣低沉,他們心中明白,雖然自己的功力高出鄧希一大截,但是隻要沒辦法將破掉對手那仿佛不死之身的古怪功法,就算打得再辛苦,再熱鬧,也隻不過是浪費力氣而已。

所以,別看鄧希的攻擊在他們的眼中實在沒有什麽力道,但是他們卻鼓不起士氣來奮力反擊,居然被對方追著打。

如今他們唯一的期望,就是崔玨能夠大展神威,將那閻羅王的妹妹擊敗,然後靠他煉神境第二層的超強實力,來收拾這個打不死的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