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八年,電腦房初見雛形,網絡還未進入槐城這座十八線小城市,遊戲廳、錄像廳、歌舞廳、台球室這在後來被稱作‘三室一廳’的地方是年輕人消磨時間最好的去處。

盡管今天不是節假日,遊戲廳裏依舊人山人海,打遊戲的人從十歲到三十歲不等,隨處都可以看到紮著紅領巾的初小學生站在大人身後眼巴巴的瞅著。

“南哥!二哥!”

老四威少和老三馬臉正在玩拳皇97,看到兩位哥哥過來,趕忙打招呼。

“猴子和胖彪呢。”南哥打了圈煙。

“在後麵玩跑馬呢。”威少抬手一指。

跑馬跟水果機一樣,都是賭博性質的遊戲,老板膽子再大也不敢擺在明麵上,專門用簾子隔了一個小廳出來,這也是遊戲廳主要的賺錢來源。

沈浪將手插在褲兜裏,來到小廳,屋裏除了猴子和胖彪,還有五六個成年人各自打著水果機,他們麵前堆滿了幣子,顯然已經殺紅眼了。

“小浪。”

超人遊戲廳老板遞了根煙過來,他是個大光頭,真實姓名不詳,人稱‘光哥’,早些年是在道上混的,在某次械鬥中被人砍到麵部神經,以至於說話時眼睛會眨個不停。

沈浪他們是超人遊戲廳的常客,從十三四歲就天天往這裏跑,大家夥自然都熟識。

沈浪倒也不客氣,把煙點燃抽了口,“光哥。”

光哥嗬嗬一笑,一搭沈浪肩膀,熱絡道:“那事你家南哥跟你說了沒有?要是有興趣就過來吧,想要什麽條件隨便提,你知道光哥我的為人,不是那種小氣的人。”

“光哥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當保安員確實不適合我們。”沈浪搖搖頭,很客氣的拒絕了。

光哥有些失望,“你揍羅黑虎的事,西門這邊都傳開了,我以前隻知道你小子猛,但沒想到這麽猛。天底下還有誰比你更適合保安員啊,小浪,你跟叔說句實話,是不是嫌錢少?嫌錢少咱們可以再商量。”

“不是錢多錢少的事,我們想找正經工作。光哥,不好意思啊。”沈浪笑笑。

“沒事沒事,反正...你再想想,過幾天給我答複也行。”光哥擁有中年人應有的成熟穩重,拿鑰匙幫沈浪在水果機後台撥了兩百分說是請他的,輸了算他的,贏了就當請兄弟們吃飯。

“二哥,你咋還拒絕了?”猴子不解道:“一個月五百塊錢,不少了,現在在酒樓端盤子也就三百出頭,我都跟我媽說好了,她可開心了,一個勁誇我有出息呢。”

猴子是單親家庭,父親身份不詳,跟母親一起住,據傳他母親以前曾去過南方做小姐,至於是真是假,沒人知道。

“是啊二哥,白花花的銀子,咱們不賺太可惜了吧。”胖彪在一旁附議。

沈浪歎了口氣,“我昨天才跟你們說的話,今天就忘了?當混混沒有好下場,賺錢的路子有很多,沒必要走這種歪門邪道。”

“可是...”

“這事沒得商量,我跟南哥聊過,你們就別想了,過來玩玩可以,當保安員絕對不行。”

“哎..行吧。”

猴子見沈浪態度堅決,也不好再說什麽,跟胖彪對視一眼,繼續埋頭打遊戲。

在遊戲廳泡了一下午,出門的時候,沈浪感覺自己的褲衩子都沾上了煙味,六兄弟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沈浪依舊是徒步回缸套廠,期間一直琢磨著到底該怎麽賺錢。

他倒知道搞房地產可以賺大錢,北上廣深的房價現在還很便宜,過不了幾年就會瘋漲,可他現在滿兜就幾塊錢,拿什麽買房?再說了,遠水救不了近火,南哥父親的身體根本支撐不到那個時候。

“還缺九千塊錢,難辦...”

沈浪有些許惆悵。

前世為了報仇,他過的是極簡的隱居生活,從沒因為錢不夠而發愁過,萬沒想到回到三十年前,他反而開始為錢發愁。

溜溜達達,很快來到大坡,沿著大坡往下走,進入泥濘小道的時候,沈幼溪突然從旁邊的小樹林跳出來:“——哇!嚇一跳吧!”

“...幼稚!”沈浪樂了,“你怎麽沒上班?”

沈幼溪一掐小蠻腰,“生產隊的驢還能休息呢,我就不能休息了?聽說你早上抓了一夥盜鐵賊?真的假的?”

沈浪湊過去,熟稔地一摟沈幼溪小蠻腰,“你消息倒是靈通,確實有這事,警察叔叔還說要給我再頒一個見義勇為呢,估計廠子裏也能有動作,頒個先進個人啥啥的吧。”

沈幼溪這次翹班回來,為的就是見沈浪,自然不會拒絕他手上的親昵動作,可天生臉皮薄的她臉卻不受控製地通紅,嘀嘀咕咕道:“你要真能拿到先進個人..我想,我爸對你的態度一定會改變。”

“幼溪。”

“嗯?”

“你真好看,以前我怎麽沒發現,原來你這麽好看。”

這不是調戲,而是沈浪心裏話。

前世的他隻顧著跟南哥一起開疆拓土打天下做梟雄夢,直到夢醒,佳人不在,他才幡然醒悟,可那又有什麽用。

“沈浪,你什麽時候變的這麽油嘴滑舌了?”沈幼溪感覺自己的臉都快燒起來了。

“油嘴滑舌...我哪有啊?你別胡說,你試過啊?”

“什麽啊?”

沈幼溪沒聽懂沈浪的葷段子,一臉茫然。

沈浪從來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正人君子’,趁著沈幼溪發呆,直接把臉湊了上去想要一親芳澤。

“哇!你走開!”

沈幼溪反應神速,急忙推開沈浪,揮了揮小粉拳道:“我們還沒結婚呢,不準再對我毛手毛腳,我...我要回去上班了。”

“多陪我一會,那麽多天沒見著你,我都想你了。”

沈浪握住沈幼溪的手,這次她沒拒絕,低著頭,細聲道:“我也是...”

“你說什麽?”沈浪明知故問。

“沒什麽。”

“我好像聽到你說……我也是?”

“才沒有!你胡說!討厭你!臭流氓!”

沈幼溪羞的不行,甩開沈浪的手,撒丫子跑了。

沈浪搓了一下手掌,滿臉惋惜:“真可惜,這都沒親著,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嘿!”

回到家,沈浪發現家裏還是很熱鬧,但不是同一批人,裏麵還有個年輕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