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濃,不知不覺間已到了後半夜了,四周的薄霧圍繞在我們身旁,阻礙我的視線,然而我還是清晰看見宇俊的行動,當他把樹脂埋起再站起來時,我的焦點都一直留在他身上,沒法離開。
“等遲點天氣更好,我們就再回來,拿回這件對你來說很重要的東西。這樣可以了吧?”
我聽著他的說話,立即便明白他把東西埋起的原因,他想讓我放心離開,因為他已答應了我,會帶我再來。
我抬頭瞇眼向天空張望,儘管已被薄霧掩蓋,星星的光芒也不再耀眼了,但一剎那,我卻感到沒有什麼好可惜的。
我轉身,望向回頭路,道:“好,那我們下次再來,我們走吧。”
下了斜坡後,需要再走一段小路才能回去車子那裡,我們並肩而行,在這沒有燈光的小路上,宇俊再次開口,四周黑漆漆的甚麼也看不到,我隻能從他的語氣感受到他懶散的聲調。
“你最近越來越奇怪,總是感覺你很急切想知道什麼,明明還有狠多時間…”
“我沒時間了。”我在一片黑暗中直接反駁他,我看不清他的臉容,他也看不到我,一時間氣氛因為我的話而凝重下來。
“果然。”黑暗中他吐出沉重的說話,照在前方的手電筒也跟著他的話一晃一晃,我才意識到自己一時情急,說錯話了。
“洛雨嫣。你是否要永遠離開這裡?”
我腳步沉重的停了下來,眼光直直的盯著遠處散發光芒的街燈,但我和宇俊的四周,仍浸淫在一片黑暗中,或許隻有在連對方也看不清的黑暗中,我才能有勇氣把自己的事情說出來,因為這一刻我可以不是雨嫣,而是舒柔。
我緩緩道:“宇俊,你記不記得你曾經在我們第一次去吃的餐廳前遇過一位女生?之後我再帶你見過在病床上的她。”
過了一會兒,黑暗中才傳來他輕輕的低唔聲,想必他猜不透我為什麼提起別人吧。
“你說是那位為了救你還躺在病床的舒柔小姐?說起來餐廳那次,事後我問過餐廳員工,最後她因為那張招待卷被弄髒所以進不了餐廳。”
他愈說我拳頭就握得愈緊,我盡量令自己冷靜下來,提起腿向前踏出一步,如果這條黑暗裡的路,永遠走不到底多好。
“感謝你認得她。”
“怎麼了?你為何提起那位舒柔小姐?她和你有什麼關係?”宇俊狠罕有的語氣急速地追問,以他這麼聰明,似乎已意識到什麼了。
在下斜坡時,我已經盤算過,有一個方法可以讓他知道所有事情的經過,但又不用說出口。
“宇俊,有沒有聽過時間錦囊?”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過來這樣問他,他平靜下來,我知道他正在留心聽著我說話。
“我們下次會再來吧?到時我們在鬆樹下埋下想告訴對方的話,一年後我們再挖出來看好不好?”
身邊傳來他倒抽口氣的聲音,我想他已經猜到我的用意了吧,我在黑暗中疲累的微微一笑,他的聲音沉沉地傳進我耳裡:“好,我們約定好了。”
這次輪到我輕輕的唔了聲。
之後我們終於走到車輛旁,坐上車子上時,宇俊已經回復以前的表情了,我因為一直牽掛在心頭的事情,終於有了解決的方法而放鬆下來,不知不覺間竟然睡著了。
等到我重新醒來,已經是第二天在自己的寢室裡,聽一直在偷笑的小芳說,原來昨晚是字俊把睡著的我抱進來的。
我尷尬得紅了臉頰,隻好跑進了溫室裡把自己關起來,拿出了紙筆,開始思考怎樣把自己的經歷寫進去,而又能令人信服。
就在我塗塗寫寫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我跑過去隨手一開,門外的人笑容可掬的跟我打招呼,我卻立刻啞了嗓子,竟然是晨的爸爸!
他笑笑跟我說:“雨嫣小姐,好久不見了。”
我連忙看了看四周,溫室裡除了我和他就沒有別人,原以為應該也在的老爺也沒有瞧見。
伯父看見我的反應,笑著說:“是晨告訴我,小姐你想和我單獨來聊天,所以我才過來看看,小姐你想知道老爺和夫人之間的事?”
我點點頭,心臟緊張得撲通撲通的跳著,帶著猶豫地說:“是的,我想知道他們為什麼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是和媽媽口中的女人有關嗎?而且媽媽不想被爸爸知道的秘密又是甚麼?”
我一連串的問題全都吐了出來,想到這些壓在心口的問題能得到答案,我就期待地盯著伯父。
想不到伯父聽了我的問題,竟然笑了起來,笑容中帶著欣慰和高興:“小姐,聽到你問的這些問題,我真是開心,小姐和以前比果然變了狠多。”
說起來伯父也算是看著雨嫣長大的了,不知他對以前的雨嫣是甚麼看法?
這個問題不等我問出口,伯父就退後一步,朝我躬身說:“抱歉小姐,雖然你想知道實情,可是我不能說出來,請你見諒。”
“為什麼?”我疑惑又驚訝地瞪大眼睛,伯父嘆了口氣跟我說:“小姐,既然你現在難得失了憶,為什麼又要想起過去那些事?有些事情過去就過去了,知道得越多隻會令自己越痛苦。”
又是這樣子的話!我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對伯父說:“可是你覺得真的是過去了的事嗎?你看他們兩個的情況!不了解過去的事,又怎能解決現在的問題?我也知道那是會令難受的事實,但我不知道不行!”
說完這些話後,我睜大一雙眼睛牢牢看著伯父,他臉上浮現出一抹愕然,然後再次笑了起來:“我明白你的心意了小姐,但我還是不能說。”我惱火的皺緊了眉,伯父也是個說也說不聽的人嗎!
他向我輕輕搖頭,帶著歉意微笑說:“抱歉小姐,我離開這個家前,就答應過夫人不會把知道的事說出去,所以請小姐原諒我,必須要遵守約定。”
“你和她約定了?可是媽媽還是一直都害怕你會說出來啊。”我疑惑地看著他說。
伯父苦笑了聲,說:“或許夫人並不信任我吧,可是約定就是約定,請小姐跟夫人說一聲,我連對老爺也不會說,請她放心。”
“可是連你也不肯說,那我可以問誰呢?這個家已經沒人能說給我聽了。”我無奈又苦惱的嘆了口氣,果然已經沒辦法了嗎?
伯父仍是笑笑的,對我眨眨眼睛說:“既然沒人肯跟小姐你說,小姐你要不要去問問過去的自己?”
他語音一落,頓時,隻剩下我變得急速的呼吸聲,迴響在這寂靜的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