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林間不時傳來說笑的聲音。
“前麵有個村子呢,看起來好熱鬧啊!”柳箐箐指著前麵歡快地說道。
距眾人離開普華村已經七八日了,路上依然寂寥,隻能偶爾遇見三五戶人家。大家隻得重新過起霜行草宿的生活,不免都有些疲憊。
順著柳箐箐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個繁華的村莊就在不遠處。村前的空地處還有一片小小的集市呢,人來人往,吆喝聲、叫賣聲、討價還價聲不絕於耳。
眾人頓時心神一振,加快腳步向村子趕去。
“爹爹,我要吃糖葫蘆,我要吃糖葫蘆!”一個五六歲大的眉心點著一顆紅痣的小女孩趴在他爹爹身上,不停地搖著他的肩膀。
男人無奈地笑著搖搖頭,抱緊女兒向上舉了舉,寬慰道:“乖!我們今天不買,等回頭收了糧食爹爹給你買新衣服穿啊!”一隻手輕輕掰過女孩固執望向糖葫蘆串的小頭顱,箍緊了女孩加快腳步想要離開這裏。
那女孩生的玉雪可愛,從她爹的肩膀上探出頭來,一雙大大的眼睛依然渴求地看著糖葫蘆,一邊可可愛愛地吸溜著自己的口水,讓人一見都想要滿足她的願望。
齊月雯掏出銅板,向賣糖葫蘆的大哥買個串糖葫蘆,追了幾步,趕到父女倆身旁,輕聲喚道:“大叔,這串糖葫蘆給你家女兒吃吧!”
那男人回頭看去,見是一個天仙樣的小姐對自己說話,不好意思地放下女兒,讓她站在自己身後,摸著她的頭訥訥道:“這孩子貪嘴,讓您看笑話了。我們不用,不用!”一邊說一邊手足無措地推拒著。
睿辰等人也走了過來,見那小姑娘有些怕人地躲在男人身後,又不住地探頭,可憐巴巴地望著齊月雯手中的糖葫蘆,控製不住地舔了舔自己的手,見到一群人圍過來看她,又不好意思地“嗖”地躲了回去。
真是可愛極了,大家夥兒也都不由得笑起來。
齊月雯也微揚起嘴角,彎下腰將糖葫蘆湊近小姑娘,故意模仿小朋友的語氣,嬌俏可愛地說道:“小妹妹,這個給你吃!”
那小姑娘再也抑製不住鮮紅欲滴的糖葫蘆的**,伸手接過糖葫蘆。
男人趕緊攔住她,一邊輕拍她的手想要讓她放下那串糖葫蘆,一邊尷尬地轉身向著齊月雯說道:“這使不得,平白無故的,這哪能收您的東西……”
眼見小姑娘白嫩的小手都要被拍紅了,齊月雯趕緊站起身來,給孩子解圍:“大叔,您就讓孩子吃吧。我們也不是白給你們的,這不正好,我們幾個遠路來此,迎麵就遇見了你們,正好和你們打聽打聽這兒到底是哪裏呀?”
那男人猶豫片刻,見小姑娘眼巴巴望著自己,終於點點頭,憨厚地笑起來,輕輕拍著女兒的後腦:“雲丫,快謝謝姐姐!”
小姑娘怯怯地探出腦袋,甜笑著道了聲謝,就迫不及待地躲到一旁雙手抓著木簽頭,啃起糖葫蘆來了。
他好笑著搖了搖頭,轉過身來熱情地介紹道:“我叫曹板。我們這莊子也沒個名頭,莊子裏大家都姓曹,旁人就叫我們這兒曹家莊。莊稼人多,每逢十五就有這些小販挑著擔子來這裏叫賣,這丫頭最嘴饞了,總是見到吃的玩的就走不動道。”
他邊說邊客氣地笑著,悄悄打量著眼前模樣出眾的幾個人,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你們這幾位,嗯,你們是準備去哪兒啊?”
齊月雯也簡單介紹了大家的姓名,說話間她看了看無崖子還略顯蒼白的麵孔,提議道:“好幾日沒有好好歇息過來,好容易遇著個繁華的村子。不如我們就在這裏歇息一天,再繼續趕路吧!”
柳箐箐極歡快地附和道:“好呀好呀,這裏看起來好熱鬧,咱們正好可以好好逛一逛,再繼續趕路。”
餘下眾人也紛紛點頭同意。
倒是曹板聽了這話,略顯為難地插話道:“我們這莊子裏人家屋子少,隻怕一時也勻不出能留你們這麽多人住下的屋子。況且都是茅草屋,也怕你們這樣的貴人住不習慣。”
說著指向南方雲霧繚繞的高聳的一座山峰的方向,興致勃勃地接著說道:“不如你們順著雲霧山的方向再走一十多裏路,大約正好能趕在太陽落山前到雲霧鎮。鎮子上才是真正的熱鬧呢,什麽東西都能買到。還有一座專供來往的旅人居住的客棧呢,可氣派了!”
正說著話,一對老夫妻攜手從屋後走過來。
曹板看見,熱情地招了招手:“裏正、裏正夫人,趕集呢。”
那老頭笑著同他打過招呼,見到他身旁衣著裝扮不凡的六人,推推手示意那老婦人先走,自己則疑惑地來到近前,問:“曹板,這幾位是?”
曹板恭恭敬敬地向老人彎了彎腰,熱情地介紹過去。
“這幾位小姐是齊月雯、吳姮和柳箐箐,這兩位道長是無崖子和以寧,這位大師是睿辰。他們是結伴遊曆路過咱們這莊子,哎,說起來我看你們有和尚有道人的,你們怎麽會聚到一起遊曆啊?”
他也是心直口快的爽快人,向裏正介紹起他們時想起來,就這樣直言問出來了。
無崖子是他們中最常走江湖的人,於是熟練地接過話茬,向前一步,將拂塵一甩,搭在還裹著布繃帶的左臂上順勢作了個揖。
“無量天尊!我們是行走江湖捉妖為生的人罷了,不值一提!”一邊在身後悄悄地搖搖手。
他本來也裝慣了世外高人的模樣,隻是如今這頭頂、手臂纏了滿滿的布繃帶,看起來的確有些奇怪。
齊月雯更是知道世空寺秘寶的秘密的確不適宜多提,於是警覺地閉上嘴,任由無崖子和他們打起交道來。
曹板聽了這話,雖然覺得無崖子有些奇奇怪怪的,但見齊月雯等人都是衣飾精致,幹幹淨淨的模樣,怎麽也不像騙子,睿辰更是一副凜然正氣、佛法高深的模樣,便深信不疑,自動為他的傷口找好了理由,拱手拜道。
“原來各位是有大本領的人,我說道長怎麽一身繃帶呢,定是之前降妖除魔手的傷吧,失敬失敬!”
那位裏正也歪著頭仔細打量了眾人一番,見他們魚龍混雜,有的看起來的確仿佛有大本領的,有的又油嘴滑舌,還有的看著卻是嬌嬌小姐,且佛道混合,總有些奇怪,眯了眯眼,在心底琢磨著無崖子說他“捉妖為生”的話來,因而也拱拱手試探著問。
“見過各位高人!老頭我是這曹家莊的裏正,叫曹魚。不知道你們來這是否是為了那雲霧山上的那位大仙啊?”
眾人都是一頭霧水,柳箐箐便從後麵探出腦袋,好奇地問:“怎麽?你們那座雲霧山上有妖怪嗎?”
曹板待要解釋,裏正曹魚拉住了他,含糊著說:“沒什麽沒什麽。曹板,才我看雲丫那孩子拿著個糖葫蘆在那瘋玩呢,還不快領她回家去,小心又跑丟了。”
曹板這才注意到女兒不知什麽時候趁著他們說話的工夫跑遠了,歉意地衝著齊月雯點頭笑了笑,又對曹魚客氣寒暄兩句,然後趕忙去找女兒去了。
曹魚支開曹板後,也不回答柳箐箐的問話,客氣地笑著道:“這附近的莊子都小,幾位既然隻是路過,還是趁著天色還早,抓緊趕路到雲霧鎮吧,不然今夜隻怕要睡地上了。我先走一步哈。”
眾人見裏正不願多談,也不好細究,於是也客氣地笑著目送裏正離開了。
柳箐箐道:“那什麽雲霧山上到底有什麽啊,難道真有什麽妖怪?”說著摩拳擦掌,興致勃勃地提議道:“不如我們去那裏看看怎麽樣?”
吳姮勾起食指,不輕不重地彈了她一個腦瓜崩:“你怎麽和那裏正一樣神神叨叨的,況且就算有什麽大妖,你以為你真有什麽降妖伏魔的本事啊!依我看,這裏民風淳樸,人人安居樂業,和普華村的景象截然不同,哪裏會有什麽妖怪啊?”
柳箐箐呼痛一聲,故意捂住自己的腦袋,嬌嗔道:“師姐,好痛的,說好了不再打我頭呢。”
齊月雯先是笑了,又不禁有些黯淡。自從懂事後知道了爹娘一家子的血海深仇,又整日喝藥為生的,她越來越習慣了在人前表現堅強的自己,好像已經忘記了如何同姐姐親密地撒嬌......
吳姮知道柳箐箐不過是在撒嬌,也沒搭理她,看看齊月雯瘦弱的身體,再看看無崖子滿身繃帶的模樣。
雖然仍然會擔憂延誤了到達世空寺的時間,但她還是建議道:“不如我們就聽他們說的,去雲霧鎮休息一兩天再走吧。”說著別別扭扭地指了指無崖子,“別回頭,還沒到世空寺,這位先倒下了。”
無崖子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嗆道:“不是我說,你們逍遙派都不教教你們行走江湖該如何說話嘛。要不是你的確有點功夫,我估計你早就被人打了……”
齊月雯好笑地勸解著,一行人於是商議定下先去雲霧鎮小住兩日。
此時已經晌午,各類小販也都挑著擔子漸漸散去了。
眾人趕忙拉住一個賣頭繩的小販,準備細問一問雲霧鎮該如何去。
忽然,齊月雯餘光瞥見一個三十來歲,平平無奇、不高不矮但行動間總有些畏縮的男人,他緊緊抓住剛剛遇見的裏正夫人,色厲內荏地說:“快給我!”
那老婦人哭喪著臉,顫巍巍地從懷裏掏出一個小手絹,一層層掀開裏麵的什麽東西。
那男人根本等不及,一把將老婦人的手絹整個搶過,一邊說著,“還數什麽,都給我!”一邊飛快地轉身離開。
吳姮也順著齊月雯的目光看見這一幕,一個健步追上那男人,一把掰過男人的手,厲聲喝問:“光天化日,你居然敢搶錢?快把東西還給人家!”
那男人瞧見吳姮一個女兒家,先還撲騰著想要掙脫,卻怎麽也甩不掉她的手,隻好“哎呦呦”疼得直叫喚。
那老婦人著急忙慌地趕來攔著,拍著吳姮的手埋怨道:“快放開,快放開!這是我兒子,他不是搶我東西的。”
吳姮尷尬地鬆開手,撓撓後腦勺,“啊,這……不好意思啊……”
還沒說完,那男人甩開老婦人的手,也不敢說吳姮什麽,隻是瞪了老婦人一眼,拿著手絹揚長而去。
那老婦人依依不舍地注視著男人的身影,終於不見後,回過身來,幹巴巴的手擦了擦眼角,瞪了一眼吳姮,說:“小姑娘,下次搞清楚情況再動手。我兒子要是被你傷著了,我可不會這麽輕易饒了你。”說完,也不搭理聚攏過來的其他人,徑自走開了。
吳姮不好意思同她嗆聲,隻好尷尬地轉過身來。
那小販一邊收拾攤販上的東西,一邊同他們解釋道。
“你們是外來人,不知道。剛剛那男人是這村子裏正家的兒子,叫曹勇。他爹娘就他一個兒子,寵得沒邊了。如今是低不成高不就的,又一味的吃酒好賭,多大的人了還隻要他爹娘養呢。你同他們說,他們還要埋怨你多管閑事呢。這附近的人都知道他們家的破事,所以遇到那小子欺負他們,也隻好裝作看不見,由他們自己鬧去。”
他說著回想起眾人方才的問話,樂嗬嗬地問:“剛剛你們是問怎麽去雲霧鎮吧?可巧,我就住在雲霧鎮。你們要是不著急,等我收拾好東西,咱們一塊去吧。”
眾人忙道謝,然後跟著小哥一路來到雲霧鎮的客棧前。
齊月雯喚住他,掏出幾個銅板:“多謝小哥了,還勞煩你帶我們到這裏。這些錢請你喝茶。”小哥推辭不得,道了聲謝,開開心心地接過銅板,挑著扁擔走了。
眾人抬頭看去,這客棧是一棟二層建築,裝飾得倒也還算典雅幹淨,招牌上刻著“有風客棧”四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