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顏的事,有眉目嗎?”看到卿寒軒欲言又止的表情,白薇萱暗自苦笑,趁機將話題岔開。當初他們二人因為軒顏的事才進入麻山,一路上頗多驚險,隨後又跌跌撞撞了整整三年,也不知道這個當初被困於此的少年,如今怎麽樣了。

卿寒軒聞言,麵容上登時一片複雜,嘴角溢出一抹苦笑,他詢問似的望向了身旁的青雷。青雷見卿寒軒望來,虎目微微一垂,走到白薇萱身旁,輕輕蹭了蹭她的腿。卿寒軒見狀心中了然,沉吟了會,才緩緩開口,道:“軒顏的事有些複雜,我們找個地方詳談,還有……或許我可以先帶你去一個地方看看。”

白薇萱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兩者,茫然地點了點頭,隨即吩咐小伊叱退了土龍巨獸,兩人兩獸禦空而去。

清風拂麵,卿寒軒負手而立,他身旁,青雷四爪蹬風而上,忽然間,見背脊兩邊兩隻碩大的翅膀鏗然震出,蕩起一股強烈的大風,將扭著身子的小伊掀了驢滾,差點沒跌下去。青雷沒注意到小伊,在翅膀展開之後,四爪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喉嚨中發出一陣無比舒暢的虎嘯。

小金龍小伊翻過身來卻不惱怒,隻是微微好奇地看了看青雷,大大的眼睛轉了兩轉,然後一躥一躥的飛了過去。它似乎對那兩隻翅膀很有興趣,樂嗬嗬的在青雷雙翼間撲騰撲騰地嬉戲起來。

白薇萱好笑地白了一眼小伊,心裏卻微微有些奇怪,這青雷似乎與那土龍巨獸不同,竟絲毫不怕小伊的聖龍之威,相反,還對小伊的親近頗為喜歡。兩隻小獸在一起,玩得不亦樂乎。

再者,青雷的行徑讓白薇萱也覺得頗為奇怪,兩次見青雷振開雙翅,都是有她在場的時候,回想起卿寒軒所說她消失後青雷的異狀,白薇萱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麽關鍵點,卻又無法深入進去,隻是隱隱約約能知道,這青色巨虎,定然沒有它表麵上看起來的那般簡單。

“過了前麵一個山穀,就要到了。”卿寒軒道,這時他們已經飛過好一段距離,眼前出現了一個不算太窄的山穀,山穀直通遠方,一眼望不到盡頭。此時,山穀內沒有什麽雲霧遮蔽,顯得很清晰。

兩人兩獸速度極快,一眨眼轉身進了山穀,隨即朝山穀的另一頭飛去。白薇萱粗略打量著這片山穀,發現此地除了極為茂密的植物外,竟鮮有動物存在,而且那些植物生長極好,不管是低矮的還是高大的,常見的或少見的,都顯得極具靈性,好似在靈藥中浸泡過一般。

這是出於一個煉丹師的職業習慣,以及白薇萱對藥理的一些見習,這片山穀,很不一般。

不知不覺,白薇萱雙眼異色一動,一片晶藍出現在她眼中,隨後,她眼前的景色也為之一變,那草已不再是草,而是一條條密布在地表的綠色線流,那線流內綠光瑩瑩極具生機,好似隻消望一眼,就能生機倍增,呼吸為之一暢。

然而,這無數生機下,白薇萱卻發現了一股若有若無的邪氣與惡意,而在她細細的搜查下,無數熒光綠色中,竟隱藏有著一對碩大無比的猩紅眸子,那眸子隨意滾動,在無數綠色中不停穿梭著,卻好似並沒有發現在它頭頂飛行的二人,連被白薇萱觀察也沒注意到。

可這眸子透露出那股可怖的危險氣息,卻讓白薇萱不由得全身一顫,連忙撤去了眼中的藍光。

大口喘著氣,白薇萱輕撫著心口,偷偷地瞄了眼卿寒軒,卻見後者此時也正拿眼疑惑地看著她,白薇萱不由嘿嘿一笑,幹笑道:“被空氣嗆了一下下……”

“……”卿寒軒直接轉過頭去,已經放棄了繼續追問,無視掉白薇萱的解釋。

此時,這片山穀已經走到盡頭,兩人兩獸當空停住了腳步。白薇萱微微一愣,看著麵前突然出現的大片白霧,疑惑地望向卿寒軒。

“兩個軒顏,都在這裏。”卿寒軒苦笑了下,指著白霧的某處說道。

兩個軒顏?白薇萱的大腦一刹那頓了頓,眼神隨著卿寒軒手指的方向望去。卻見那白霧氤氳之中,兩塊晶瑩剔透的玉石格外顯眼,而那半透明的玉石之中赫然便包裹一個熟悉的人影。

軒顏!那玉石中的人竟是軒顏,而且,那相對而立的兩塊玉石,竟都包裹著同樣的人,同樣的身高同樣的麵容同樣的表情。兩人相對而立,漆黑的眸子直視前方,好似木然,又好似在專注地看著什麽。

白薇萱愕然地看著這副古怪的場景,雙眼中剛剛退去的藍色,竟在此時,主動地露了出來,而她眼前的景象也倏然隨之一變。

無數激烈的鬥爭,在那靈魂的最深處進行著,兩個幾乎一模一樣的人影,在無數看不清形狀的敵人裏掙紮求生。但,看著這一切的白薇萱,卻突然發現,這兩個人雖然有著相同的麵容,卻並不是完全相同。

一個人,冷傲孤僻,下手狠戾,手中長槍橫掃著麵前的敵人,未見絲毫慌亂。反觀另一個人,雖然咬牙揮動手中長槍,卻顯得有些慌亂和不安,下手也每每避重就輕,不太願意多傷害別人。

忽然,那個冷傲孤僻的人一槍震開麵前的敵人後,頗含深意的眼神忽然透過無形的阻攔,望向了皺眉沉思的白薇萱。

見到那熟悉又陌生的眼神,白薇萱心底沒由來打了個突,有些驚慌地看向另外一個人,那個人也在此時無意間回頭看著她,雙眼中露出一抹單純的倔強。

他們……白薇萱瞪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她想起曾經在比鬥台上的軒顏,又想到在麻山裏遇見的那個少年軒顏,兩人的容顏,一言一笑,一點點在她腦海回放,一點點對比。白薇萱驀然發現自己已經找到了答案。

是了,從一開始,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人。比鬥場上的或許是軒顏,但麻山上的那個人,根本不是軒顏。

他是誰?他們又是誰?他們的外表為什麽會長得沒有一絲差別?他們在這裏又是做什麽?

白薇萱想起那看不清敵人的戰鬥,她的腦子忽然有些刺痛,她回想起那個人意味不明的眼神,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

“滋啦啦……”忽然一陣細微的脆響,白薇萱猛然後退,被忽如其來的一股強風襲得一個踉蹌,差點栽倒,而在她回過神來的時候,一個堅實的胸膛已經穩穩地擋在了她的身後。

“……”卿寒軒扶住白薇萱的肩膀,雙目凝重地望向白霧深處的兩塊半透明玉石,俊美的眉毛不自覺向中間皺了皺。

“怎麽回事?”白薇萱向白霧中望去,卻見那兩塊一人高的半透明玉石,竟在此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龜裂著,一點點從上而下剝落下去。

“嘩啦啦……”與此同時半透明玉石外的山體竟也簌簌剝落下去,如雪崩般,迅速地崩塌著。

“我們退回山穀。”卿寒軒沉聲道,白霧四散,山體的坍塌漸漸蔓延,已然從玉石處漸漸地逼近這裏。

“不能回山穀!”白薇萱聞言心中猛然一跳,連忙喝道,她忽然回想起那綠色光線中的猩紅雙眼,那若有若無的危險氣息,讓她感到有種難以言喻的恐懼,而她又有種奇怪的預感,一旦他們退回山穀,那麽等待他們的,將會是一個更加強大的怪物。

“我們飛到高處去。”白薇萱一臉正色地說道,她相信自己的直覺和判斷,麻山的種種地方,都不會像表麵上那般簡單,而他們所扮演的角色,或許很可能隻是一個被控製的提線木偶。這裏的一切,似乎都是被人精心布置的局,讓他們不得不入的局,讓白薇萱越來越覺得無奈而又咬牙切齒的局。

“你對它做了什麽?”卿寒軒沒有反駁白薇萱的話,隻是略帶擔憂地問,他總覺得他的這個妹妹如今隱藏了很多很多的秘密,那些秘密,很可能連他都無法接受,所以他沒有多問,隻是選擇了信任,不為什麽,隻是親人之間無條件的相信。

“我不知道……”白薇萱喃喃一聲,回想起剛剛發生的種種,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她的眼睛,剛剛好像是第一次出現了異常。沒有她的驅動,那副藍色的光芒竟直接籠罩了她的雙眼,將她拉入了那片奇怪的片段當中。

卿寒軒默然,而他的手也在這一瞬悄然握緊,作為一個哥哥,他似乎並沒有能承擔起一個哥哥的責任,看到自家妹子忍耐、壓抑和無端陷入沉默的時候,他真的很想代替她去承受那一切。

“小碧,如果可以,就把一切都告訴我吧!我會和你一起去守護那一切。”卿寒軒看了一眼沉思的白薇萱,他很想這麽說,可是,話到嘴邊,他又生生地咬了回去,他忽然又覺得自己似乎並不需要知道一切,他隻需要用眼睛去看、去想,去理解她的一言一行,去保護她幫助她便可。他不想在自己的身上,為自家妹子製造這個不必要的缺點。

有些事情,少一個人知道,少一絲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