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鬼君緊隨其後跳入了湖中, 在他們都隱沒於鏡湖後,一直靜候在一旁的鬼修們一湧而上,都向著鏡湖衝去, 都想要在棲川中占領先機。

任平生混在鬼修群中進了棲川。

入內後,隻覺得一片天地寬廣。

棲川和尋常秘境一般無二,靈氣格外充裕,四處都是天材地寶,其中的異寶不僅能供鬼修修煉, 甚至其中有很多都能夠供人修使用。

任平生一一看去, 心中倒是沒什麽波瀾。

這些東西,一千年前她見過太多了。

和肉.身的聯係讓她能清楚地感知到池讖去了哪裏,她混跡在鬼群之中, 不著痕跡地跟上池讖的腳步。

還沒走出多遠,就聽見不遠處一陣驚叫。

“異獸,是異獸群!”

“為首的是夢仙遊的異獸, 快逃啊!”

“棲川中怎麽會有如此高階的異獸!”

棲川開啟的頻率不高, 這批進入的鬼修很多都是第一次來, 剛進入棲川,所有鬼修都有些茫然, 驟然聽聞這樣的消息,連忙隨著人群一起慌亂逃竄。

任平生被裹挾在鬼群之中,繼續綴著池讖,緊接著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壓迫感從背後襲來。

她用餘光往回瞥了眼, 看到遮天蔽日的異獸群密密麻麻地從身後撲來,這次的異獸和上次所見又不一樣, 這群異獸全身都被金色的皮甲包裹, 生著一雙駭人的綠色豎瞳。看似硬而厚的雙翅卻能輕易地將異獸沉重的身體托起。

這群異獸少說有幾千隻, 追在鬼修背後,形成一道密密麻麻的陰雲,就連空氣中都傳來陣陣腥風。

任平生感受到,為首那隻最大的異獸少說也是夢仙遊的修為,它飛在最前麵,速度最快,身前的兩根削鐵如泥的鐮刀一揮下就收割著一片鬼修的性命。

幾乎瞬間,這隻夢仙遊的異獸就已經衝到了他們頭頂。

周遭鬼修眼見如此,知道跑不掉了,全都絕招盡出,奮力抵抗著異獸劈斬而下的鐮刀。

任平生指尖夾起了一張掠如火,這些異獸怕火,用這張符對付這異獸最為有用不過。

鐮刀當即斬下,幾乎破開空間。

她目光沉凝,符還沒有引燃,便感覺到一陣凜冽的勁風從她頭頂掠過。

靈力剛擦上符籙的邊,千鈞一發之際,那根鐮刀卻像是有所顧慮一般,在即將碰到任平生的時候,突然收了回去。

頭頂的陰雲頓時消散。

底下一群鬼修都蒙了。

還能有這種好事?

死裏逃生不過如此啊!

任平生也有些蒙,她似有所感地抬頭,看著這隻異獸像是有所畏懼一般,徑直從他們頭頂掠過,帶著成千上萬的其他異獸一起飛往了另一個方向。

任平生盯著對方看了片刻,心頭一動。

不是她自誇,但她剛才真的覺得,這異獸害怕的……似乎是她?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她趁著這個亂局,慢慢脫離了鬼群,獨身一人向著池讖所在的方向追去。

另一邊,令如夢帶著斬仙會的所有野鬼也進了棲川。

令如夢雙眼微眯,拔下一根白骨釵,淩空劃了個領地:“就在這個範圍內,把所有異獸一網打盡。”

他們和其他鬼修的目的不同,其他鬼修是奔著棲川中的異寶去的,可他們野鬼的目的隻有一個——異獸。

自從發現了異獸可以用來煉製魂珠之後,在這群野鬼眼中,再也沒有比異獸更寶貝的東西了。

這些旁人唯恐避之而不及的異獸,成了她們提升修為最重要的來源。

奚玉嘴角抽了下:“你畫的範圍是不是太大了,都快被整個棲川畫進去了。”

令如夢回頭,一臉理所當然道:“我劃的範圍就是整個棲川啊,異獸會主動攻擊鬼修,會對付異獸的又不隻有我們,我們大可以跟在鬼修的屁股後麵撿撿漏,再不濟我們多出點力,幫點忙就是了。”

時雨從旁提醒道:“記得,收異獸屍體時千萬不要太過顯眼,我們能夠人為煉製魂珠的事情,眼下還不能讓太過外人知曉。”

她心中清楚,野鬼若還是以前各自為陣的情況,鬼修根本不會把他們放在眼裏,一直放著不動,隻是因為眼下還沒到非收拾野鬼不可的時候。

但若野鬼像現在這樣組織起來,不僅如此,還能夠自行煉製提升修為的東西,屆時,勢必引起四大鬼族的忌憚,到那時候,他們想要繼續肆意下去,就不會像現在這般輕易了。

時雨認真道:“那位前輩說了,我們目前還是韜光養晦的好。”

在場野鬼們都是聰明鬼,對於自己如今的處境了如指掌,當即道:“放心,我們知道分寸。”

時雨無奈笑了下,眼神瞥向愈發激動的令如夢,心道這不還有人不知道分寸嗎。

但此時,斬仙會的野鬼們還沒有意識到,時雨這樣一個他們以往不太瞧得上的元嬰境野鬼,已經隱隱奪得了斬仙會的話語權。

……

任平生沿著池讖走過的路,徑直向著棲川北部追過去。

她能感覺到,池讖的目的極為明確,也相當清楚自己要找的東西在哪裏,想來已經不是第一次進來這裏。

作為天下八大道成歸之一,鬼域唯一的道成歸,池讖毫無疑問已經站在了鬼域的巔峰。

任平生有些好奇,究竟是什麽東西,能夠讓池讖如此謹慎,自己前來不夠,甚至還帶上了四大鬼君。

但此時,她更加好奇另一件事。

前方是一片密林,還沒進林子,任平生已經能看到林間閃爍著星星點點的紅光。

全都是異獸的眼睛。

剛才在途中,她聽說這片森林是棲川中幾大死地之一,林中棲息著異獸中最為凶猛的一種,哪怕是夢仙遊的實力,要闖這片林子也會狠狠吃點苦頭,若是夢仙遊以下的實力,入林必死無疑。

任平生看了眼,沒太多猶豫就邁步而入。

在她入內的瞬間,林中成千上萬雙紅色的眼睛頓時都亮了。

任平生麵不改色地在其間行走,沒有任何的擔心和懼怕。

林間,無數幽影攢動,帶著腥味的撩動任平生額前的碎發。

樹林茂密,幾乎遮蔽天日,也擋住了任平生的前路。

但所有被遮掩的路在她走到麵前後,交錯的枝葉無聲而動,竟自行散開,為她讓出前路。

甚至,在經過一條小溪時,地上的枯葉紛紛浮動起來,搭成一座枯葉橋,讓她不用淌水而過。

任平生猛地回頭,盯著她的紅色眼珠光芒便又黯淡了些,仿佛被她嚇到了。

任平生麵色有些詭異,她能清楚地感受到林中異獸們的蠢蠢欲動,畢竟吞噬靈魂是異獸的本能。

剛才這一路她就發現了,不僅最開始打了照麵的那隻異獸,這一路上她遇到的所有異獸都害怕她。

這是為何。

任平生在林中不疾不徐地走著,不停地四下張望,越看越覺得,這裏隱約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即將走出這片密林時,任平生甚至還能感受到身後的異獸們鬆了口氣。

她揚起眉,再度回望,林中異獸當即僵住,猩紅的雙眼閃了幾下,隱約還因她的眼神而後退了幾步。

“怪了。”

任平生輕聲道:“哪怕我神魂再強大,感知再敏銳,也不至於好像能感受到這些異獸在想什麽吧。”

其實不止異獸,似乎就連中林中的樹木花草,這棲川中的風聲雨聲和溫瑩日光,都有著無邊無際的想法,這些想法盡數灌入任平生的心中,讓她一時間竟覺得……腦子裏有點吵。

這些聲音並不強烈,甚至有些存在感較弱的,就連感知都算不上很清晰。

但任平生能夠清楚的知道它們的存在。

她甚至有種奇異的感覺。

她好像……可以控製這些東西。

徹底走出密林的時候,一根纖長有力的綠藤伸過來,頗為不舍地圈住了任平生的腰,綠藤尖尖還十分有人性地勾住了任平生的腰帶,衝她擺出一個勾手的造型。

任平生忍俊不禁:“謝謝喜歡,可我得走了。”

她剛說完,領口裏蹦出一個怒氣衝衝地紙片人。

紙片帝休沿著任平生的手臂一路下滑,滑到腰間時抓著她的腰帶對著綠藤一通猛拍:“鬆開,快鬆開!誰讓你勾她的!”

傾訴愛意被打擾了,綠藤相當生氣,藤條立刻抽了下小紙片。

可憐帝休如今還隻是個紙片人,險些被藤條帶起的風刮到地上去。

任平生眼疾手快地撈起他,重新將它塞回自己的荷包裏。

撓了撓他的紙片腦袋,輕聲道:“當心點。”

也不知池讖要去的究竟是什麽地方,總之一路路過的,全都是各種危險的異獸聚集地,任平生經過時,還能看見很多地方經曆過一番酣戰,地上殘留著不少異獸的屍體。

她徑直向北,在行過一片沼澤後,眼前終於雲開霧散,得見天光。

她所站的地方是一個高地,從高地向下望,山川草木密織成網,構建出一個複雜而又精妙的陣法。

此時此刻,她要找的目標正在這個陣法的正中央,他帶來的四大鬼君分別駐守在陣法的四個角落。

而一直用素色長袍隱藏著身份的那個人,兀自站在陣外,穀中朔風陣陣,她的素色長袍巋然不動,也不知是什麽材質。

任平生掃了一眼站位就知道為什麽池讖一定要帶四大鬼君前來。

這個陣法名為幻海萬星印,結構形同圍棋棋盤,人在其中如同棋子,隻有走對每一步,才能夠開啟這個陣法。

這個陣法還是當年她和素光塵一起搞出來的。

任平生輕聲念著:“誰這麽無聊,用這個陣法來藏東西。”

話音剛落,池讖法訣已過,陣法開啟。

任平生皺起眉頭,心頭猛跳,直覺告訴她,有什麽相當可怕的東西要出世了。

就在瞬間,一團白光拔地而起,照得所有人都雙目刺痛,幾欲流淚。

白光出現後,越來越大,從外麵看過去,隻能隱約看見這道白光似乎是個人型,但根本看不清這個人長什麽樣子。

四大鬼君被震得同時口吐鮮血,就連池讖臉色都白了一瞬。

唯獨站在陣外的大醫師,盯著白光看了片刻,眉頭蹙起,麵露沉思。

而任平生則直接呆愣在了當場。

“這、這不是……這不是我的神念分身嗎?!”

晉升道成歸後,她可以行分魂之事,仗著自己神魂夠強,直接分出了一個神念分身,也算是給她自己留下的一條退路。

當年她辟出神念分身後,將神念分身凡在自己的洞府中行駐守之責,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等等——

這一瞬間,所有的怪異之感都仿佛連上了線。

任平生腦中閃過無數個念頭,最終定格在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上。

她從入棲川開始就覺得此處有種熟悉感,是因為這裏就是她曾經的洞府。

誰也沒有想到,一千年過去,洞府中竟然有如此異變,幾乎完全被這些異獸占領了。

難怪這些異獸看到她會感到害怕,原來是鳩占鵲巢,心虛了。

幾乎同時,這道人型白光爆發出駭人的靈壓,令四大鬼君和鬼王池讖都位置色變。

靈壓爆開的瞬間,池讖已經和人型白光戰到一起。

偏偏在此時,有兩個身影,一前一後衝進了戰場的中心點。

看到這一幕,四大鬼君齊齊變色:“大醫師,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