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域一別後, 任平生再感受不到帝休的存在。
他嘴上叫主人叫了這麽久,實際上他們壓根還沒進行到認主的環節。
夢微山上原有的住戶為了安全起見全都被清離了現場,如今夢微山方圓百裏內荒無人煙, 就連動物都很少見,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神樹受創,此地縈繞著空寂淒清的氛圍,久久不能驅散。
神樹鏡塵像片濃稠的雲,又像是白霧繚繞, 將神樹包裹起來, 形成一方獨立靜謐的空間。
眼下,應該還不到鏡塵開放的時間。
可任平生竟然輕易就叩開了鏡塵。
她心下微微沉了些,知道此時帝休的狀況恐怕不好。
一腳踏入鏡塵的濃霧之中, 再次能夠看清時,任平生瞳孔猛得一縮。
上次來到這裏是以天衍親傳弟子的身份來接受神樹的洗塵,那次進入到這裏時, 此境神光熠熠, 山淨煙清, 宛若仙境。
可如今……隻餘一片荒蕪。
從神樹的中心根部開始,不詳的黑色逐漸向上蔓延, 裸.露在地表的根係肉眼可見的萎縮了許多,泛著頹圮的枯褐色,原先地表蔥鬱的植被以神樹為中心開始枯竭,整個空間呈現出一種靜謐的死寂, 仿佛一切生靈隕落得悄無聲息。
任平生一言不發,沉默地走到神樹邊, 輕輕將掌心貼到了神樹的樹幹上, 繼而是眉心。
額頭抵在枯燥的樹幹上, 神魂終於感受到一絲觸動、
盤踞在神樹最深處的帝休的意識似乎極其痛苦,又好像被困在某個地方不能動彈,但他感應到了來自任平生神魂的試探,發出了一絲微弱的回應。
任平生心頭繃緊的弦稍微鬆了一些。
帝休還在,神樹也還勉強能夠支撐下去。
真仙應該是對神樹的根係動了手腳,才讓神樹呈現出這種被汙染的狀態。
時間不多,任平生將神魂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她磅礴的神魂鋪展開,逐漸將神樹的鏡塵覆蓋,繼而又越過鏡塵,向著更叫遙遠的天邊延伸而去,逐漸覆蓋住正片天幕。
無形之中,她的神魂和力量傾瀉而出,暫時替代了原先作為天柱的神樹,頂住了這片天空。
虛空之中,屬於大荒的界域發出微蒙的光亮,仿佛收到了感召。
任平生不得不感慨於素光塵千年前嚴密的推演,早早就將她的肉.身藏在了界域的壁障之中,她的力量才能和界域融合得如此自然。
任平生的神魂逐漸脫離肉.身,向著廣博的天地山河融合,肉.身靜立在神樹邊,神樹的樹枝勉強向下伸展開來,將她的肉.身圈在樹幹之中,嚴密的保護著她。
任平生曾經無數次的想過,自千年前起,大荒的天道就殘缺不全,被真仙覬覦後愈發遭受重創,拚盡了一代修仙者的生命,耗費了數百年的時間才漸漸緩和過來,而這仿佛先天不足的殘缺卻停留到了現在,依舊得不到解決。
她曾經問過素光塵,這個世界天道殘缺不全,可天道又是什麽,它又為何會殘缺?
那時她剛踏上修行之路不久,思維還停留在曾經的現代唯物主義觀念中一時沒有改變,故而素光塵隻是神秘一笑,告訴她,等你變強了,成為這個世界最強的那一個的時候,你就會明白了。
“還真是所有事情都讓你料中了。”任平生低喃道,“素光塵,我現在明白了。”
她的神魂緩緩覆蓋在真個世界之中,繼而又脫離出這個世界,觸碰到她曾經相伴而生千年的界域壁障。
界域壁障微微浮動著,仿佛在呼吸。
天道殘缺補全,它已經艱難地保護了這個世界太久,眼下終於徹底疲憊不堪,再難維係。
“辛苦了。”
任平生輕聲說著,而後奮力一躍,雄渾的神魂化作一道白光,狠狠衝進了界域之中。
下一刻,她的意識仿佛墜入永恒的虛無海。
我現在明白了,這個世界天道的殘缺之處。
是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