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
你們天衍人是真的想不到別的可能性嗎?
她想了想比起明燭和任平生是同一個人這種驚悚的真相, 她們是母女倒也還能說得過去。
她深吸一口氣,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沒有承認, 卻也沒直接否認,而是道:“我們是比那更為複雜的關係。”
天衍眾人顯然沒全信。
任平生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長時間,轉而道:“今日叫你們來,是要兌現承諾的。”
她起身,手指在空中隨意一劃, 在眾人驚駭的眼神中, 竟輕描淡寫地徒手劃出一個空間裂縫,輕聲道:“跟我來。”
她步入空間裂縫,身後一群天衍弟子麵麵相覷, 看著那道空間裂縫眼神有些猶疑。
謝蓮生驚奇道:“和夢微山上的天裂一樣。”
“進去了會怎麽樣?”
“走吧走吧,明燭前輩又不會害我們。”
他們這頭在一言一語地說著,太史寧已經毫不猶豫地走進了空間裂縫中。
第一次穿過空間裂縫的感覺相當神奇, 令所有人都有些頭暈目眩, 體質稍差一些的人努力忍住了想吐的感覺, 腳剛站到實處,就感覺到高空之上呼嘯的風刮在臉上。
他們抬頭看去, 發現自己又重新站在了聖殿上。
一天一夜的時間,經曆了明燭和真仙毀天滅地一般鬥法的聖殿居然已經迅速地被修複好了,看上去美輪美奐,華麗如初。
就是有點太耀眼了。
他們看了看這富麗堂皇的聖殿, 又看了眼一身青衫素裙的任平生,總覺得氣質不太搭調。
正這麽想著, 一個稍微有些矮小的身影一溜煙地竄過來, 像炮彈一樣紮進任平生懷裏。
她生著一頭金燦燦的頭發, 連瞳孔都是璀璨的金色,頭上帶著七零八碎的各色發飾,一打眼看過去他們差點以為看到了一個行走的靈礦山衝他們衝過來。
天衍眾人恍神了下,有了養鳳凰的經驗,楚青魚對於妖族的氣息很是敏感,看著這明顯異於人類的小女孩,頓時明白了這女孩是個妖。
隻是沒能把這個明顯個頭很小還沒徹底長大的小女孩跟那天有遮天蔽日之勢的巨龍聯係到一起。
任平生帶著他們一路向著聖殿深處。
在來此之前,他們曾經猜想過聖殿會是怎樣的光景,卻沒想到這裏麵是一個一個簡明的房間,房間不算大,放眼望去滿目都是書卷和玉玨。
任平生帶他們進入了最高層最大的那個房間,剛一進來,眾人就被這房間之中的布景驚到了。
這是個四麵牆全都做成了內嵌式書架的書房,很高,比起尋常三層樓還要高一些,沒有梯子,半空中漂浮著一朵淺紅色的雲朵,浮在空中慢悠悠的晃**,在看到任平生進來後十分開心地衝過來繞著她轉了一圈。
眾人在任平生的邀請下,小心翼翼地踏上這朵雲,雲迅速帶著他們漂浮起來,看著輕巧,但卻很平穩。
很快,任平生就收出了五個大箱子。
“那日嶺南告訴你們的是真的,隻要能夠通過我留在暗室中的考驗,就可以從聖殿之中帶走上古時代的功法傳承。”
“你們天衍進去了五個人,這五個箱子裏麵,前三箱包含了我、素光塵、硯青三人的功法傳承,另外兩箱之中,一個是我當年收集來,已經失傳的道家典籍,一個是我曾經煉製的一些靈器,這是屬於你們的了。”
五個成功通過考驗的人不可思議地看著被一記掌風送抵麵前的箱子,睜目結舌地問:“真、真的能帶走啊?”
任平生笑了下:“當然,隻要你們遵守契書上的要求,不獨占。”
“我們當然不會獨占。”
任平生溫聲道:“五個箱子如何分配你們自己決定。”
眾人還想再說些什麽,便見任平生手指輕輕一劃,眾人猝不及防之下,發現腳下出現了一道空間裂縫。
一轉眼間,他們又被送回了學府講堂外。
直到看到講堂外的景色,眾人還覺得不可思議。
“太強了…這就是從古至今天下第一人嗎,簡直神乎其技。”
送他們離開後,虞嶺南從聖殿滿目琳琅的各色陳列書房中走出來,不解地問道:“霜講師和殷講師的功法,您沒打算給他們嗎?”
她覺得有些奇怪,先前山長將他們五人的功法傳承悉數封存好,叮囑她若是有人能夠通過考驗,便將這五門功法傳承都交給對方。
可如今山長卻隻交出去三個。
任平生眼眸微垂,劃過一絲暗色,輕聲道:“天曉還活著。”
虞嶺南一驚,而後難以遏製的喜色浮現,激動道:“當真?!她可好,如今在何處?”
“還算好吧,至少還活著。”
“難怪,霜老師還活著,這功法傳承還是得由她自己交出去比較合適。”
虞嶺南說完,又想起來:“可那日通過考核的還有一人。”
“我知道。”任平生道,“她我單獨見。”
虞嶺南低笑道:“您對那位小友似乎格外耐心,也難怪,她給人的感覺真的很像——”
任平生語氣淡了些,瞥了虞嶺南一眼:“嶺南,這話以後莫要再說了。”
“她不像任何人。”
虞嶺南自知失言,悻悻地轉了個話題:問道:“另外四族都已經派人過來了,您作何打算?”
“讓他們等著。”任平生淡聲道,“明日辦完那件事,我一道見。”
……
夜深,橫舟拾級而上,是月明星稀的天色。
任平生在山頭那間簡單的小屋外設了宴,玄苓變回原身,縮小了身體,被任平生強行洗去了染色後,像一條黑色的小蛇一樣盤在任平生肩頭,帝休試圖搶任平生身邊的位置,到底沒搶過玄苓,隻能不忿地坐在不遠處的樹上,銜著一片樹葉吹著,嗚咽的小調回**。
聽到腳步聲,任平生抬頭看了一眼,淡聲道:“來了。”
風有些涼,倒也沒讓橫舟太過緊張,她看著任平生打趣道:“明燭前輩邀約,我敢不來嗎。”
任平生不置可否,抬手替她斟茶:“我看你挺敢的,半點沒拿我當前輩看。”
這些天下來,她是明燭的事情公開後,也隻有橫舟對她的態度未曾改變。
沒有刻意把她當成神來敬著,也沒有太過害怕她,就好像她還是那個同橫舟在滄瀾城一見如故的朋友。
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感覺讓她有點受用。
“唔…”橫舟沉吟片刻,“我還以為你會說,我這是狐假虎威。”
“哦?”
“這幾天聽學府一些人說到過一些你跟你那位朋友的事情。”
橫舟抬眼,十分直接地問:“我很像她?”
任平生愣了下,而後苦笑:“不,頂多是給人感覺氣質相似,但隻要深交便知道,你們其實並不像。”
沒想到,橫舟半點沒有被說和某個人相像的不悅,反倒露出遺憾的表情:“唉,聽你這麽說,我還有點失落,和光前輩可是我此生最敬佩的陣法師,聽學府中人說我和她相像,我還開心了下。”
任平生目光有些空遠,輕聲說了句:“她啊…比你瘋。”
橫舟有些驚奇,第一次聽到有人用“瘋”這個字來形容素光塵,總覺得和她聽說過的素光塵有些不搭。
任平生卻沒再多說,而是將一個匣子推到了橫舟麵前:“這是答應了的通過考核後就該給你的東西,此外,今夜請你過來,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橫舟揚眉:“明燭竟也有事要拜托我,這倒是稀奇,是什麽事?”
任平生點了點匣子:“你打開看看就知道。”
橫舟依言打開匣子,驚訝地發現匣中躺著很多本書冊,其中最上麵放著一本名為《陣圖寶鑒》的書,她翻開看了幾頁,是明燭的字跡,而且看著筆跡很新,應該是在一年內寫的。
但這本書還沒有完成,後半本是空著的。
“我將上古時代的陣圖全都整理出來,其中包含了陣圖、製陣思路、所有變幻方法,以及全部解陣之法。其中有九成都是素光塵留下的陣圖,還有一小部分是我設計的陣法,和一些從各地收集起來的已經隕落的上古時代其他陣法師的陣圖,寫成了這本書。”
“但你沒寫完。”
任平生淺呷了一口茶:“它名為陣圖寶鑒,本該是所有陣法師都能運用學習的書,不該隻局限在上古時代。”
“所以,這本書的下冊,我想拜托你來完成。”
橫舟唇峰微抿,有些不敢相信:“你…這麽相信我的能力?”
“為何不信。”任平生目光通透而誠摯,“你的陣法功力我親眼所見,你可以做得到。”
良久,橫舟微微鬆了口氣,將匣子合上,收了起來,算是應下了任平生的請求。
她語氣複雜道:“來之前我還在想,若是你想辦法留我,我該如何回絕,卻沒想到你提了個我無法抗拒的條件。”
任平生輕笑,調侃道:“你還挺看得起自己。”
“我隻是不喜受束縛,從來都在一個地方待不長久。”橫舟瀟灑道,“聽人說,我本是個孤兒,有幾年鬧災荒的時候被遺棄,放在籃子裏一路沿河向下流,好在命大,不知流了多久,那個小籃子也沒翻,我也沒餓死,後來載我的籃子被一個荒廢野渡的廢棄小舟攔截停,我的哭聲引來了周圍的人,這才活下來,在一個偏僻的村子裏吃百家飯長大。”
“或許一開始就注定了我喜歡四處遊**。”
“這點倒是和她很像。”任平生悵然道,“戰事未起之時,我和她一道遊曆天下,去到了這片天地所有我們能去的地方。”
橫舟看著任平生,突然道:“我有個問題,或許有些冒昧。”
任平生並不在意:“你說。”
“你才歸位沒幾天,就已經將當年自己留下的遺囑之中沒能做完的事情完成了,不像是在全未竟之願,反倒更像是在準備後事。”
橫舟開口,果然比任平生想象的還要直白。
橫舟追問道:“對天上那位,你準備如何?”
任平生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繼而抬眸,迎上橫舟的視線,目光幽深似海。
“我是個被無數雙染血的手托起來的人,踩著無數的血才活到現在的。”
她聲音比目光還要沉。
“我隻有一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