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事關重大, 短時間內肯定無法有所解答,我們在此處僵持太久也無用,不如將這裏的收獲分好, 我們向著洞府更深處探尋,諸位以為如何?”
衛晉源突然出言打斷了現在的僵局,他目光掃過零散地分布在屋內的各式靈器,慷慨道:“這些是我們第一批收獲,能走到這裏, 諸位都居功至偉, 關於這些靈器要如何分配的問題,大家可有想法?”
衛晉源這個問題,倒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千年前的真相如何, 到底是比不過近在咫尺的利益。
剛才那三封日誌讓他們確認了,這屋子裏的東西應該就是明燭前輩所煉製,出自她手的靈器, 絕非凡品, 哪怕得到一個也已經不虛此行了。
但如何分配……確實是個大問題。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 衛晉源的意思其實是讓各門各派表態了。
莫知淡聲道:“此行我天衍弟子出力不多,便不貪這個功了, 莫某替天衍弟子表個態,這裏的靈器,我天衍不要。”
此行上古遺跡探索眾人,除開那兩個底細不明的天外天中人和近水樓台的衛家, 天衍一行人便是實力最強的。
莫知化神境後期,帶來的弟子, 太華峰三人具是元嬰境, 謝蓮生同樣是元嬰境, 傅離軻尚未破境,但若論戰力,絕不遜色於任何一個元嬰境的修士,稍微差一些的,也就太史寧。
但天衍眾人都清楚,此行帶太史寧來,壓根不是指望他作戰鬥法的。太史寧出身號稱修真界活史書的太史家,自幼便覽上古典籍,鑽研上古符文,如今修真界僅存的幾位上古符文大家,其中一個便是他的祖父。
更別說離朱背後還站著偌大的妖族,便是時時刻刻跟在離朱身旁的銀狼,同樣也是化神境的修為。
天衍一眾人,雖然人數不多,但個個都是精銳,比起衛家那百人有餘的精銳小隊也不遑多讓。
任平生聞言輕笑了下,心道這位曾有一麵之緣的莫峰主確實是聰明人,並沒有被眼前的小利迷了眼。
說到底,這座城隻是這偌大洞府的外圍,尚未觸及到核心地區,能被扔在這裏的東西,也確實稱不上什麽好東西。
天衍在此時賣了其他人一個麵子,後麵若是碰到更好的靈器時,他再出麵攔回來,旁人也就不好拒絕了。
劍閣領隊的化神境長老同樣道:“劍閣亦如是。”
不少昇州修仙世家來的人恭維道:“衛家主還是不要客氣了,衛家在此行之中居功至偉,我等亦信任衛家主的為人,這些靈器便交給衛家分配了。”
衛晉源眼底的笑容真切了些,擺手道:“哪裏,諸位可別把衛某拱的太高了。”
任平生默不作聲地聽著他們三言兩語將這些靈器分配完,卻好像並不太在意的模樣,連眼波都沒有動一下。
但她身邊的帝休就有些忍不了了。
麵具將他們的臉遮擋得很嚴實,但任平生卻好像感覺到帝休有些生氣。
她用尾指勾了勾帝休的手心,用氣聲問道:“怎麽了?”
帝休轉過頭來,濕漉漉的眼神透過麵具的縫隙飄過來,同樣用氣聲回道:“可那是你的。”
他見不得她的東西落到別人手裏。
任平生一下輕笑出聲,輕聲道:“沒關係,是些不重要的東西。”
同樣,也是些她瞧不上的殘次品。
一派祥和聲中,有個人的聲音顯得格外的不和諧。
橫舟慢條斯理道:“此行衛家確實居功至偉,但入內至關重要的陣法確是明山主解開的,若沒有她,我等或許還被困在外麵進不來,更不用說進入到這裏了,所以讓明山主先選,不過分吧。”
衛晉源表情僵硬了一瞬,立刻道:“小友說的有理,是衛某考慮不周了,是該讓明道友先選。”
任平生微微揚眉,向著橫舟的方向看過去,隔著麵具,橫舟看不清她的眼神,卻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麽,衝她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
任平生想了想,也沒客氣,上前一步從一對靈器之中挑出一柄劍來。
這柄劍的劍身略寬,其上覆蓋著些鏽色,看上去格外陳舊,甚至有些鈍。
哪怕眾人對明燭前輩的煉器之能有信心,卻也對這柄劍還能不能用有些懷疑。
“就它了。”
任平生拿著劍走回去,將劍遞到梅若白跟前:“喏,給你用吧。”
自從劍閣的人出現後,梅若白為了遮掩身份,被迫收起了原先的逆水劍,但一時之間找不到趁手的劍,隻能用以前日常練習的木劍頂著。
梅若白:“……”
他沉默著接過這把鏽跡斑斑的劍,同樣有些懷疑,這把劍到底還能不能用。
衛晉源驚訝道:“明道友確定隻要這把劍?不再考慮下了嗎。”
任平生擺擺手,不再多言。
衛晉源看著她的眼神便又多了幾分怪異。
此人行事怪誕,精通數門道法,來曆不明深不可測。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個女人會成為此次遺跡之行最大的不定數。
餘下靈器尚未開始分配,另外一個不和諧的聲音也冒了出來。
邱還辭連表麵功夫都懶得做,直接道:“這些破銅爛鐵我不要,我隻要那三張紙。”
他直指橫舟手中的三張日誌。
橫舟心下一緊,表麵卻不顯,隻是慢條斯理地將紙張折好,收回袖中,反問道:“兩位,此時著急要明燭前輩的日誌,不妥吧。”
她煞有其事道:“畢竟你們來自天外天,而這日誌中提到的舊事,也同天外天背後那位脫不開幹係,兩位急著要將這日誌拿到手,莫不是要……銷毀證據?”
這番話把在場不少人都逗笑了。
邱還辭臉色一沉,無形的靈壓釋放出來,宛若空間驟然被一隻手捏合起來,叫人頭腦仿佛遭受重錘,隱約的窒息感傳來。
就連在場的幾位化神境大能都有這種感覺,修為較低些的小輩甚至直接臉色一白,喉間湧上腥熱的血氣。
莫知眼底劃過一絲晦色,看著天外天那兩人的臉色變了。
好強的靈壓。
和掌門的靈壓相仿,至少是大乘境。
天外天過於神秘,大荒的修行者其實很少有能和天外天之人親自交手的機會,此刻無不駭然。
道成歸之下便是大乘境,大乘境者可謂八人之下萬人之上。
如天衍掌門雲涯子,如定州皇朝的那位帝王,無不是坐鎮一方的豪強。
而天外天中一個從未曾聽聞過姓名的人,出手便是大乘境,可以想象若日後天外天真的入世,會在大荒掀起怎樣的風波。
橫舟的修為在同輩之中算得上翹楚,但在這兩人麵前卻是完全不夠看。
她臉色一白,攥著那三張紙愈發緊,連指尖都有些發白,感覺周遭的空間都向她傾塌過來,胸腹仿佛被巨物碾壓過,根本喘不上氣。
這就是境界上的絕對碾壓嗎。
橫舟心頭有濃重的不甘升起,她親眼看著天外天那兩人向她走來,卻被周遭的靈壓壓製,動彈不得,隻能束手就擒。
她牙冠咬得死緊,轉眼間卻感覺自己周身的靈壓突然一輕,仿佛被什麽東西無聲地化解了。
少頃,一人緩步而來,修長的身軀擋在她前麵,在她身上落下一道陰影。
任平生在邱還辭大乘境的靈壓之中閑庭信步走來,如入無人之境,仿佛對她來說這點壓力根本算不得什麽。
邱還辭臉色一變,難以置信地看著橫舟。
他出發前對如今大荒這群低等人類的實力摸了個底,很確定這裏並沒有那八人,也並沒有任何一個為人所知的大乘境強者。
不應該啊,此人究竟是誰?
邱還辭正欲厲聲責問,被旁邊的湯老攔住了,湯老看著任平生的眼神閃爍不定,她戴的麵具隻露出了下頜的一小塊地方,幾乎看不到這張臉,讓湯老無法確認她的身份。
總覺得眼前這人身型有些熟悉。
抬手間便能化解一個大乘境的靈壓,此人至少也同樣是大乘境。
突然一下出現兩個陌生的大乘境強者,這個事實驚呆了眾人。
所有門派的領頭人都在心裏不斷地想著,天外天隱藏的好也就罷了,可這位明山主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強者,此前竟從未聞名,屬實不應該啊。
任平生從橫舟手中輕輕抽出那三張日誌,動作輕柔,卻讓人難以生出反抗的心情,橫舟指尖倏然一鬆,看著任平生將三張紙拿到手,對她溫聲安慰道:“放心。”
放心,這種東西,後麵還會有的。
任平生輕笑一聲,突然走向衛晉源,將三張紙塞進了衛晉源手裏:“橫舟說的不錯,眼下的情況,兩位天外天的道友確實不適合拿著這東西,此行既是衛家領路,不如還是交由衛家主保管,我相信衛家主的人品,定是能夠好好保存這份證據,不讓它落到別人手中的,對嗎?”
眾人齊聲道:“不錯,我們相信衛家主!絕對可以好好保管它們的。”
衛晉源僵住了:“……”
他看著自己懷中輕飄飄的三張紙,感受到了不遠處來自天外天兩人灼熱的瞪視,頓覺燙手。
但剛才被拱得太高,如今若是出言拒絕,一定會被瞧不起,威嚴掃地,後麵再想奪回主動權便難了。
衛晉源咬牙切齒收起三張紙,對任平生和善地笑道:“既然如此,衛某自當不負眾望,餘下這些——”
他話音未落,就因任平生下一句話而再度變色。
任平生望了眼天色,淡聲道:“在下有個小建議,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這裏了。”
“有很可怕的東西,正在朝這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