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事,晚飯後十六艘船便開入了五龍水城,趙悅等人和眾士卒見伍封等人無一傷損便

奪了十五艘戰船回來,全軍上下歡聲雷動。

伍封將小鹿向眾人引見後,吩咐趙蒙等人整修戰船,練習水戰,將海盜暫押,兩族漿手願

意留下的便留於軍中為漿手,雖不在軍製,卻發給秩糧,與一般士卒相若,漿手不夠的,命樂

浪乘和索家魚在族人中挑選一些來。

安排妥當後,伍封帶著眾人回到主城的大將軍府上。伍封先去後院看過了遲遲,見她悶得

發慌,幸好妙公主陪她說笑,伍封安慰了二女幾句,回到堂上,將小鹿向慶夫人和玄菟靈引見,

又說起了要向孔子和公冶長聘娶葉柔。

慶夫人和玄菟靈對望失笑,慶夫人微笑道:“我和法師早看出你與柔兒之間大不尋常,果然

如我們所料。如今要與徐乘決戰,你自是難以抽身,不如我替你走一趟吧,若換了他人,便顯

得意不甚誠。”

伍封訝然道:“這種事情怎好由娘親自出麵?”

玄菟靈笑道:“親家便留在主城,不如由我去吧,其實我也想見見孔子,若能請來萊夷走一

趟,對萊夷之政大有益處。”

伍封失聲笑道:“小婿要娶新夫人,居然由丈人向未來丈人下聘,說起來也算得上是天下趣

事。”

玄菟靈揚聲笑道:“若非天下趣事,我怎想得去做?”

田燕兒好奇道:“大將軍又要娶夫人,法師是大將軍的嶽丈,為何不反對呢?”

玄菟靈歎道:“其實做父母的哪會不為自己子女?在我心中並不大喜歡封兒又娶夫人,隻是

我若反對,封兒便會不高興,封兒一不高興,遲遲那丫頭必會不悅,對我大加責怪。女兒一嫁

了出去,便隻為了夫君著想,我怎敢惹遲遲生氣?”

田燕兒神色黯然,低聲道:“若是家父也能這麽想便好了。”

伍封問道:“為何未見冉兄、吳舟和小傲?”

慶夫人笑道:“你整日在外瘋瘋癲癲,最多隻在軍中廝混,萊夷五百裏地方的政事全靠了他

們,他們每日守在衙中,可忙得緊了。”

伍封笑道:“府中有娘親和嶽丈,再有他們三人,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正說這三人,冉雍三人便入府來,伍封先說了玄菟靈要去魯國之事,冉雍大喜道:“在下上

次曾與夫人和大將軍談過請家師之事,這次正是方便了。大將軍,如今各城和村寨已設庠塾施

教,隻是各族之人不大願意將子侄送入塾中,眼下除了些齊人,夷人甚少將子侄送入庠塾。”

伍封皺眉道:“這是何道理?”

冉雍道:“天下間的詩書禮樂都不下庶民,唯家師能有教無類,不過習慣一時難改,夷人不

大重視書禮之教,又或是塾中要收些禮金之故,是以不甚在意。”

伍封忙道:“塾庠之中,怎可收禮金?不如盡由府中支出糧米,塾中師長不可收取禮金。”

冉雍讚道:“大將軍宅心仁厚,在下也是這麽想,適才與內史詳算過每年的支出,內史算過

後,說塞庠每年費金其實不足一千。”

伍傲笑道:“以千金而能興教化,何樂而不為?”

吳舟道:“公子,小人還有一個主意,日後萊夷隸臣隸妾脫籍為庶人,或是庶人遂進為士,

均要考較塾庠所學,萊夷之人定會心甘情願將子侄送入庠塾之中。”

伍封點頭道:“就這麽辦吧。”

冉雍又道:“今日各城之宰已到主城,其中九族之長除了夫餘族之外,都已到了,聽說夫餘

族來了幾個族中長輩,想將新立的族長稟告大將軍。”

吳舟道:“公子,夫餘貝的人頭以在主城示眾多日,眼下還有弑父的東屠苦和數千賊眾要處

置,是否趁明日請各城之宰來議事,立東屠、夫餘二族之長,順便處置東屠苦和那一班賊眾?”

伍封道:“此議不錯,這次我在海上奪船,擒了二百多名海盜,明日一並處置。”

玄菟靈道:“主城市肆和工坊足備,工坊早以開了,市中有千餘肆,索性明日搞一個開市之

禮,一並開市了吧。”

公輸問走進來,笑道:“公子此番錯過了慕元的婚事,慕元夫婦定要來向公子敬酒!”

伍封笑道:“敬什麽酒?一陣我到他新房中去,找他喝上幾爵便了。明日他就要隨鮑寧押著

盜賊罪囚同去鎮萊關了。”

諸事議定之後,伍封果然打發了幾人,自己竄到慕元房中,拿他夫婦打趣了好一陣,喝了

幾爵,才洗浴睡覺。

次日各城之宰都到了主城大將軍府對麵新建的議事大堂之上,吳舟先將新擬的律令宣讀一

遍,把鑄著律令的銅鼎立於士師府前高台上,另一側的高台上放在齊平公派人送來的大鼎,鼎

上鑄著將萊夷賜封給伍封的銘文。

吳舟將夫餘貝、伯南(晏安)、田炳、田新、東屠苦的罪責宣示,田新逃入賊眾待捕,東屠

苦在押,餘者均已死,東屠苦弑父自立、戕害族人,當處斬刑,當下將東屠苦押入市肆處斬。

所擒的盜賊、海盜共五千零七人,當處肉刑,劓後悉數發往鎮萊關為隸臣。

吳舟道:“萊夷之法下係依齊律,黥、刖、劓、宮等肉刑之中,以黥麵為最輕,以劓刑處罰,

已是較輕了。”

眾城宰都知道吳舟所言不虛,一起點頭。

伍封道:“按照律法量刑是士師之責,施刑是為了讓人改過自新,為了讓這些盜眾日後有自

新之路,是否將劓刑改為黥字耳後,日後可以發遮蓋,以免其終身蒙羞,無以生計,日後又為

盜眾?”肉刑之中以黥為最輕,黥字於耳後又是黥刑之中最輕的了。

吳舟點頭道:“大將軍格外施恩,小人遵命改之。”

伍封喚來鮑寧和慕元,道:“你們率精兵三百、輕車二十乘將罪人押到鎮萊關,鎮守此關,

命罪人墾地為田,日後還要治理萊夷各地之水,全靠這些罪人。勤勉者可減其為城旦、鬼薪、

白粲等輕刑,立功者另報士師府上,除其刑罰。”

二人點頭答應。

冉雍將庠塾之製宣布之後,各城宰議論紛紛,均道:“如此庠塾天下少見。”心下各自打著

主意,要盡快將子侄送到塾中,日後也好遂進為士。

冉雍道:“另外東屠族東屠奔令子亡故,族人推舉了東屠愁為令子,特地來稟明大將軍。”

伍封點頭道:“那麽東屠愁自今日始便是貝城之宰。”

東屠愁出列拜謝。

這時,夫餘族人中幾個年長者出來,叩拜道:“大將軍,鄙族原來的族長夫餘貝勾結盜賊,

犯上作亂,今以罪誅。眼下族中無長,族長一家多入賊眾,一女已嫁,家中唯有幼女,也不好

嗣立為族長。”

伍封道:“各位老先生有何意見呢?”

長者道:“本來夫餘貝還有一個兄弟夫餘寶,但這人自小玩劣,四處闖蕩,數年前便不知道

去了何處,這族長之位自不能等他回來接替。”

伍封心道:“夫餘寶數年之前便被法師殺了,當然回不來。”

那長者續道:“小人們在族中商議之後,均覺非夫餘貝後人不足以為族長,但族長又不可由

女子所任。夫餘貝之幼女早已許嫁索家魚,後來夫餘貝悔婚,不合於禮。族人商議之後,想由

索家魚贅入夫餘族中,然後以婿代子,嗣為族長,非此族人不服,必會生亂。索家魚此後便要

稱夫餘魚,不可再叫索家魚。”夫餘人雖也有男尊女卑之俗,卻不如齊人,是以夫餘人無奈之下,

便想出這麽個以婿代子的法子。

伍封向索家年看去,問道:“索家舵主的意思如何?”

索家牛麵露喜色,不住點頭。

伍封笑道:“這是好事,便依你們族人的意思吧。”命人將索家魚喚來,道:“小魚,夫餘族

人以為夫餘貝悔婚不合於禮,仍從原來的婚事,你可有異議?”

索家魚大喜道:“小人正想向大將軍相求,複小人的婚事!”

伍封笑道:“不過夫餘貝無子,你須贅入夫餘族中,改稱夫餘魚,然後嗣為族長。”

索家魚向其父看去,見索家牛不住點頭,便道:“小人願意。”

眾人見索家魚既得嬌妻,又能為族長,居然仍能看其父索家牛的態度,顯是孝義之人,無

不暗讚。

伍封笑道:“那好吧,我便命你夫餘魚為狐城之宰。”

夫餘(索家)魚叩謝後,伍封道:“夫餘貝暗藏昔日萊國的金鼎,罪責不小,不過他既已死,

便不加追究,將萊鼎抬上來。”

眾吏將那顆八十多斤的金鼎抬上來,伍封道:“此鼎今日當眾融毀,日後諸人不可再提萊國

之事,否則傳到國君和相國耳中,必會治以重罪,本大將軍也未必能救。”

堂前早已立好融爐,十餘匠人守候一側,此刻將金鼎投入爐中,一會兒便變成金汁,流入

預先刻好的十餘個模中,融成十餘顆方形之物。匠人浸水擦磨洗淨之後,將十餘顆方形的金塊

奉到了伍封的案上。

伍封道:“這十七顆新鑄的金印,是各城和鎮萊關宰守的信物,以此號令城民。”他將十七

顆印按上麵的篆字發給了各城之宰,鮑寧是鎮萊關守將,也有一顆。

此舉是葉柔的主意,旨在將眾人心中原萊國之念盡數打破,變化於如今萊夷的政事之中。

眾吏又將那些原來萊國的玉冊符版當眾砸碎,徹底將萊國故物消除。

各族均已遷入新址,伍傲將各城的民戶丁數一一統計,此刻與各城宰相核,說道:“各城之

民新有人丁出生,要報到城宰之處,日後由遂師核準入冊。”然後按目前各城之地訂下了當年各

城的稅數,與各城宰對照。

諸事完畢後,伍封道:“各城之士卒按州城三百、邑城一百之數,由城宰到龍城大營清點,

這一次便帶回各城去。”

足足忙了大半日,議事才算結束。

伍封帶著眾人到了市肆之中,由玄菟靈主持開市之禮,至此這萊夷的大市便每日朝啟暮閉

了。

宴飲之時,各城宰知道伍封夫人有喜,一一上前道賀,又兼賀從徐乘的海盜處奪了十五艘

戰船,聲勢大振。此刻在萊夷人的心中,伍封的地位已經是高高在上,牢不可破了。

下午鮑寧和慕元二人各帶妻子,領著三百士宰押著五千多罪人往鎮南關而去,伍封早讓人

抄了一部《孫子兵法》,交給鮑寧,命他早晚研習,鮑興等人將鮑寧送到城外才回來。

次日,玄菟靈帶著一百從人從主城出發,帶著十餘車禮物前往魯國,伍封帶人送到了城外。

伍封修了一書向琅琊司馬致謝,書中言道將鹿郢留下,小鹿也修了辭官的書簡,交給那二

十名護船的士卒,由他們一並帶到琅琊,那名奸細也由他們押回去,請琅琊司馬處置。伍封賞

了各士卒每人十金,派人將他們送出了城。

小鹿是伍封的唯一弟子,又是葉柔之侄,便留在後院,為執令傳呼之職。

一連多日,伍封帶著士卒在五龍水城習泳技和水戰之法,甚是忙碌。

這日鮑興過來,道:“公子,我們從夫餘貝處得來的牛皮,已做成了二百多件牛皮水靠。”

伍封想起此事,皺眉道:“這件事我未安排妥當,是否再覓些牛皮出來,專為女兒營所製。”

鮑興笑道:“小人早猜到公子離不開女兒營中眾女,是以特地讓匠人做了五十餘套女子用的

水靠。嘿,女人的身形與男人不同,自不好與我們用一樣的水靠了,否則必定箍壞了身子,大

為不妙。”

伍封笑罵道:“你這腦子裏為何總是想些髒東西?不過這次卻想得周到!”

鮑興得意道:“這都是小紅提醒,她說那日見公子與小夫人她們在水城習泳,小夫人她們身

上所著的雪鹿皮水靠都是改過的。小人便向公主借來,令匠人照做。小人還向巫水借了條銅管,

讓匠人鑄了數百條,隻是細了許多,不能作兵器用,拿來潛入水中卻是妙極。小人心想,我們

身上大小兵器不少,不好盡數藏在袖中,便製了上千個革囊,好讓士卒隨身攜帶,這些革囊不

必用牛革,都用豕皮製成,不過公子和小夫人他們的革囊是用鹿皮所製。”

伍封見他居然想得如此仔細,大讚了他幾句,讓他將水靠發給小鹿等各將,遁者本有水靠,

不過仍發一套新的,女兒營自是專發,剩下的暫留府庫中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