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柔笑道:“此事也易辦得很,我們可在水城岸邊水淺處用大木為柵,深紮入水底,露十數
根大木出水丈餘,將軍中所用的大帳用三幅縫在一起,係於大木之上,便成水帳,上麵空著可
以讓日光射下來,周圍有大帳圍住四邊。據說吳王夫差為討西施歡心,常在西洞庭之南灣消夏,
更名為消夏灣,便立此水帳與西施嘻水。”
伍封大喜,急將鮑興叫來,葉柔向他細說了水帳之事,命他派人連夜趕製。
鮑興聽了良久,目瞪口呆道:“此事聽來香豔之極,到時候這水帳之門,便由小人來把守最
好。”
伍封咄了一聲,笑道:“誰知道你會不會監守自盜呢?”
眾人失聲哄笑,鮑興搔頭道:“此事還真是難說,不過若連瞥一眼也不成,守這水帳之門便
成了天下第一苦差,心癢難煞之極。”說著搖頭走了。
伍封笑道:“柔兒常有獨到的見解,若非女兒之身,我必用為大將軍之副。”
葉柔搖頭道:“若讓眾軍屈於一女人之下,恐怕難以服眾。”
楚月兒在一旁笑道:“若是柔姊姊變成了柔夫人,那便不同了。”
葉柔伸手在楚月兒臉上輕輕擰了擰,笑道:“想不到月兒也會胡說八道!”隻因楚月兒與眾
不同,心思純淨,是以鮑興說這種話葉柔氣惱,但楚月兒說這種話,葉柔想怒也怒不起來。
伍封笑道:“這個我自有安排。”
晚飯已備,眾人用飯之後,遲遲有些不適,告辭先回房中,玄菟靈陪了她去。伍封擔心道:
“遲遲這些日精神倦怠,不知是何緣故?”
妙公主點頭道:“就是,我已請問表哥去為她把脈。”
慶夫人微笑道:“封兒,燕兒初到萊夷,你不妨帶她到處玩玩。”
伍封道:“明日我便帶她到海中遊水。”
慶夫人道:“那得覓個避淨無人處才行。”
伍封笑道:“柔兒已讓人連夜製造水帳,不怕被人瞧了去。”
慶夫人道:“春天水涼,你們下水不可太久,帳中仍要備好銅爐,出水後烤一烤,萬一衣襟
濺濕了也可以烤幹。”
伍封不住地點頭。
這時公輸問匆匆進來,滿臉喜氣,道:“夫人,公子,這真是天大的喜事了。”
伍封笑道:“有什麽喜事?”
公輸問笑道:“遲遲有喜了,大約已有一個月!”
慶夫人立時眉開眼笑,道:“這可真是件喜事咧。”
伍封又驚又喜,咧嘴樂道:“嘿,這丫頭倒先得了彩頭,我得去瞧瞧。”扯著妙公主和楚月
兒便到了後院遲遲的房中。
隻見遲遲斜躺在床,玄菟靈樂癲癲地在一旁坐立不安,房中有七八個宮女侍候著。
伍封搶進房來,對遲遲大嚷道:“遲遲,原來你很是了得!”
妙公主在旁“噗嗤”笑道:“我看夫君大人更是了得一些。”
遲遲麵色微紅,笑道:“不知夫君大人喜歡兒子還是女兒呢?”
伍封搓手笑道:“無論男女都好。”見慶夫人與公輸問進來,便扯著公輸問細細地問長問短,
看看平日有哪些事要注意些。公輸問每說一句,伍封便轉頭向眾宮女吩咐一句,眾人見伍封忽
地如同應聲蟲一般,無不覺得好笑之極。
眾人足足忙了半晚,伍封才挽著妙公主和楚月兒回房去了。
次日,伍封看過了遲遲之後,正想叫齊眾女到海邊遊水,妙公主卻帶著一個美貌宮女過來,
道:“夫君,遲遲為慕爺挑了個新娘子,你看看是否合適?”
伍封心情極好,失聲笑道:“這種事情要看慕兄的意思,怎想到來問我?”命人從龍城營中
將慕元叫來,慕元見這宮女貌美如花,自然是十分滿意。
公輸問在一旁道:“這事便交給我和嬌兒去辦,明日是吉日,慕兄便安安心心做新郎官吧。”
伍封問公輸問道:“問表哥,令嶽丈的喪事辦得如何了?”
公輸問歎道:“嶽丈早已下葬了。”
眾人都吃了一驚,伍封奇道:“為何會這麽快呢?”
公輸問道:“東屠族人的喪事不同於齊人,他人最多停槨七日,族長也不超過一月,我和嬌
兒幸好趕上了下葬。”
葉柔道:“原來東屠人對於生死之事十分灑脫。”
公輸問歎了口氣,道:“生生死死本來就是人之常情,太過執著於生死,人這一生便無甚樂
趣了。”
伍封帶著妙公主、楚月兒、葉柔、田燕兒和春夏秋冬四女,由鮑興、田力與眾遁者和女兒
營陪著,騎著馬一起過了龍城大營,沿營中大道一直到了五龍水城,隻見那水帳設在右手邊的
山腳之下,圍成極大的一片,帳高丈餘,帳尾沒入水中,靠山處開了一座小門,用布蒙著竹柵
而成。
伍封讓鮑興、田力與遁者和女兒營守在外麵,自己帶了眾女入帳,隻見碧水遴遴,帳中泊
著數艘小舟,牢係在木柱之上,上麵用木板鋪就一大塊甲板,上麵又有供更衣的小帳、銅爐、
案幾、酒器、坐床諸物。
楚月兒拿出一件雪鹿皮水靠交給伍封,道:“夫君高大粗壯,夫餘貝所藏的那些雪鹿皮水靠
都不夠大。這件水靠是柔姊姊和燕兒用了兩件水靠合成的,她們昨晚一夜未睡哩!”
伍封見葉柔和田燕兒臉上微帶倦意,歉然道:“這真是過意不去了。”
田燕兒笑道:“為大將軍效力,燕兒願意得很。”
楚月兒將伍封扯入小帳之中,除下其衣裳,為他換上雪鹿皮水靠,係好牛皮繩。此衣是葉
柔與田燕兒為他度身而製,甚是合身。楚月兒心細,將護臂護腿仍束在伍封的臂上腿上。
伍封穿了水靠,覺得頗有暖意,臍下雖被鹿皮緊緊蒙住,但皮革透氣,絲毫不影響到臍息。
伍封轉了個身,覺得水靠緊裹在身上,如同未曾著衣,笑道:“這水靠穿著頗為怪異,不過
甚是有趣,眼下輪到我服時月兒穿衣了。”
楚月兒大羞,便要將他推出帳外,伍封哪管那麽多,命秋風將楚月兒的水靠拿來,親手為
楚月兒換上了水靠,不過那件金縷衣未曾除下,仍裹在水靠之內。
二人從帳中出來,眾女見伍封渾身的水靠雪白,緊緊地裹在身上,兩肩寬厚,腰細腹平,
身上一塊塊健肉飽綻,每一動時,便牽動身上的肉塊,更顯得氣力過人。楚月兒楚人細腰,似
隻盈盈一握般,雖然她在水靠之內穿著金縷衣,仍然是曲體玲瓏,嫵媚可人,眾女看在眼裏,
也大有我見猶憐之感。
伍封見眾女盯著他二人,笑道:“你們怎麽都是這般模樣?是否我眼下看起來象個怪物?”
妙公主笑道:“原來這雪鹿皮水靠穿出來是這樣子,其實也不算難看。”
葉柔笑著與妙公主和田燕兒去換水靠,扭頭對楚月兒道:“月兒,不可讓公子即刻下水,需
得先略略活動。”
伍封笑道:“遵命,柔兒師父。”
葉柔回眸嫣然一笑,與妙公主和田燕兒入帳,伍封隨手練了一趟空手搏虎的技擊,楚月兒
隨他學過,也練了一路,他們這是活動筋骨,是以不甚認真。
妙公主、葉柔與田燕兒從帳中走出來,伍封立時瞪大了眼睛。妙公主體態玲瓏,葉柔卻是
身材較高,腰細腿長,多了一種瀟灑之態。田燕兒嬌小一些,身材卻十分勻稱,更比葉柔多了
一分惹火之意。
妙公主、葉柔和田燕兒見伍封目瞪口呆地盯著她們,妙公主自是毫不在意,葉柔也落落大
方,微微一笑。田燕兒卻臉色微紅,稍帶羞意。
一陣後四燕女也換了水靠出來,正是姹紫嫣紅,各有美態,眾女活動手腳之時,伍封依次
看著眾女,讚不絕口,道:“這真是美不勝收了,嘿,我這眼福當真不錯,日後滅了徐乘,我便
帶你們每日來戲水耍子,可好?”
妙公主笑道:“下次我們來,夫君便為我們守門算了。”
伍封笑道:“公主這是存心讓我壞了規矩,到時候說不得,監守自盜的事我定會忍不住要做
了。”
眾人笑鬧了一陣,葉柔從帳內拿了數條牛皮粗繩出來,牢係在舟上,道:“公主、燕兒,你
們不會水的住住繩子下水,不可放手,先慣了水中的泛沉之性再說。”
伍封笑道:“我先下去試試。”話音未落,“撲通”一聲跳入水中。
眾女知道他不識水性,這麽跳下去哪有好的,無不大驚失色,葉柔搶上前,叫道:“公子!”
飛身跳入水中。
楚月兒見妙公主頗為著急,笑道:“不怕的,雖然夫君不識水性,但這水卻難不倒他。”妙
公主想起伍封與楚月兒都會臍息,便放了心。
葉柔沉身水中,睜眼看去,隻見伍封,笑咪咪橫在水中瞧著她,手上不住的指指點點地比
劃,也不知想向她說什麽。
葉柔心中大奇,看伍封在水中的樣子,的確是不習水性,卻渾若無事,就象平時一樣。
葉柔遊了過去,將伍封揪上水麵,奇道:“公子,你既不識水性,為何會不怕水?”
伍封見她滿頭滿臉的水珠,如同接滿朝露的鮮花一般,童心大起,將嘴湊到葉柔耳邊,小
聲道:“柔兒,我與月兒都是用臍息,不用口鼻呼吸的,便不會怕水。”
葉柔恍然大悟,她知道伍封和楚月兒練習老子的吐納術,心知這必是吐納術的妙用了,點
了點頭。
伍封又道:“隻是我一入水,便往上浮起來,不知何故?”他說著話,忍不住故意將嘴唇碰
到葉柔的耳珠上。
葉柔本來被他嘴中的熱氣噴在耳上,癢癢的渾身發軟,忽被他嘴唇碰到耳珠,不禁渾身一
震,一時間心神激蕩。
伍封得意地瞧著葉柔,見她麵上緋紅,似怨似喜,似驚似惱,有意無意向他瞅了一眼,一
雙眼珠子如同滴得出水來,另有一番令人牽腸掛肚的美麗之處,一時間癡癡看得呆了。葉柔一
向是落落大方,少見其女兒之態,今日她這番模樣,伍封倒是未曾見過。
眾女見他二人在水中冒著頭,癡癡呆呆地發愣,形象十分滑稽,眾女愕然之下,不禁失笑。
葉柔大羞,鬆手將伍封放開,伍封猝不及防,翻著眼睛忽嚕嚕地往水下沉去,連氣泡也不
見一個。
葉柔正踩著水等他浮上來,誰知這人不知如何從身後冒了起來,笑道:“這倒是怪事,我想
沉下水去,便又浮上來,不想浮上來時,偏又下沉。”
葉柔轉身笑道:“初習水者都會如此。”當下便仔細教他泳技。
楚月兒照看著妙公主、田燕兒和春夏秋冬四女,教她們遊泳之技,她們各執皮繩,在水中
飄飄忽忽地拍打著水,雖然水性不熟,卻覺得甚是好玩。
伍封在水中良久,漸漸懂得沉浮遊潛之竅。大凡遊水之技,先是如何知水之性,然後行息
換氣,免被水淹,但伍封不用口鼻呼吸,便不必怕水,就好象是魚兒在水中,所習的無非是如
何借手足之助,化為魚行。不過有葉柔這良師教導,自是極快便學會了遊潛之法,所欠無非是
經驗而已。
葉柔見他已識水性,便棄下他去教田燕兒和四燕女泳技。
楚月兒便潛入水中,遊到伍封身邊,見伍封正在水中劃弄,洋洋自得,暗暗好笑,悄扯著
伍封的腳,將他曳到水底。
伍封愕然之下,見楚月兒在水下對他扮著鬼臉,可愛之極,心中大樂,上去纏著楚月兒,
二人向遠處潛遊過去,伍封但有技藝未精之處,楚月兒便為他糾正,伍封自然不免借機大施輕
薄之手,貼貼擦擦地占了不少便宜。
春水仍帶涼意,雖然眾人身上都穿著白鹿皮水靠,時間長了仍有些寒意,眾人遊了好一陣,
才陸續出水,坐在銅爐之旁。隻有伍封和楚月兒在水底仍能以臍息來作吐納,不怕水寒。
伍封與楚月兒遊水許久,才冒出頭來,上了甲板,坐在爐邊,此時妙公主、葉柔與田燕兒
她們又下水去了,伍封道:“月兒,你的水性是何時所學?”
楚月兒道:“我們世居洞庭之側,月兒自小與姊姊在湖中嘻遊,六歲到鍾大夫府上時已經熟
知水性,其後也常常嘻水。”
伍封歎道:“其實說起來我也算得上楚人,先父眼下被吳越之民尊為潮神,我卻到了今日才
學會遊水,實在有些慚愧。”
楚月兒笑道:“不過旁人水性再好,仍怕淹死,但夫君不怕水,是以旁人無論如何也是比不
上的。”
伍封道:“如在水中作戰,便要在水中善用武器,不知在水中練劍又是何感覺?”
楚月兒笑道:“這種事是想不出的,不如試一試也好。”
二人各拿著自己的寶劍,躍出水中,伍封手中的“天照”寶劍重逾百斤,一劍在手,便直直
地向水底落下去。伍封心道:“我手握重劍尚能淩空,水有浮力,應更是容易上下水中。”按淩
空行劍之法,靠臍息之妙,果然在水中升騰自如,然後在水中試了一陣“刑天劍法”,也覺比淩
空之時更容易一些。其中的奧妙伍封不說,楚月兒也能領悟,她使了一陣“映月劍法”,十分快
意。他們二人怕傷了葉柔等人,遠遠地在水帳邊沿練劍,是以葉柔等人也不知道他們在水裏幹
什麽。
伍封遊了過來,拉著楚月兒浮上水麵,道:“月兒,我總覺得劍法雖然好使,但勁力卻不如
在陸上,未知何故?”
楚月兒點頭道:“月兒也有此感覺,多半是水中浮力或是水的阻力所致。”
伍封道:“需得想個法子克服這浮力和阻力才好。”
楚月兒側頭想了想,道:“那日市南宜僚的劍法運劍之法極妙,是否與此有關?”
伍封喜道:“月兒說得不錯,他的劍直刺斜劈時最講究平削直斬,用這法子便可以刃破水,
不怕浮力和阻力。市南宜僚的劍法叫‘斷水劍法’,說不定是水中劍法。”
二人又沉身下水,按“斷水劍法”的訣竅使劍,果然勁力大增,水的阻力和浮力便如消失了
一般。二人心中均喜,各自將劍法練了數遍,直到將“斷水訣”融入劍法之中,練得極熟後才浮
出水麵。
這時葉柔等女已在甲板上休息,見二人各執寶劍從水中跳出來。田燕兒笑道:“你們二人頗
怪,居然想得出在水中練劍。”
楚月兒笑道:“夫君的劍法在水中厲害之極,說不定威力還勝過在陸上。”
伍封道:“柔兒,市南宜僚的‘斷水劍法’多半是在水中練成的,用於水戰威力大增,我們太
過小覷了他,他的劍法中在水中恐怕威力要大一些。”
葉柔笑道:“柔兒沒有公子和月兒一般的本事,隻能稍稍練習,不能持久。”
伍封道:“能使幾招也夠了,我看徐乘的水軍再厲害,除了市南宜僚外,也未必能夠在水底
使出精妙的劍招。”
這時妙公主、田燕兒和四燕女已初識水性,各自用牛皮繩係在腰間,下水習泳,葉柔的水
性精熟,執劍跳入水中,研究劍術,她練了一陣,漸悟“斷水劍法”之中的斷水訣竅,每每使出
十七八招劍法,才到水麵上換一口氣。
如此十數日,眾人水性都熟了。
伍封與楚月兒每日還在水中練習對劍,又用“五行遁法”之中的水遁借合之法,隻覺獲益奇
多,連自己也覺自己將斷水訣竅和五行遁法融合在內的劍法厲害之極,勝於陸上。這日二人交
手拆了數百招,自覺水底的劍技之術以盡知其要,才浮出水麵來。
1赳赳武夫,公侯幹城:出自《詩經·國風·周南·兔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