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封三人出了大帳,平啟等人也跟了出去,隻見帳外的火堆已盡滅,五百勇士騎在馬上,
黑壓壓一大群靜立營前,其餘的勇士將已捆成一長串的千餘盜賊看押在一旁。
鮑興和鮑寧將黑龍、青龍、黃龍牽來,伍封與楚月兒、葉柔都上了馬,接過了銅戟長矛。
葉柔恍然道:“公子,是否還有敵軍?”
伍封笑道:“我猜市南宜僚大不簡單,除了田炳、伯南的兵車之外,必定派了一支輕騎悄躡
其後,以備不測。不過這支輕騎人數多半不多,才不敢趁我們得勝後疏忽大意時進攻。他們聞
到肉香,知道我們必會飲酒慶功,想等我們卸甲飲樂時偷寨,隻要他們各執火把,衝上來扔入
營中,我們必會大亂,然後他們便可以下手了。”
這時,巫土和巫金不知從哪裏鑽出來,道:“公子,林中果然有騎兵藏著,黑暗之中看不清
楚,不過絕超不出四百人,都躲在林中間茂密之處。”
伍封笑道:“原來我們收兵回營之時,這另一支人馬又跟了來。此人的兵法精熟,與任公子
同出一轍,我看那市南宜僚必在其中,夫餘貝哪有這種本事?”
平啟和招來也上了馬,鮑興和鮑寧將伍封與楚月兒的弩拿了來,交給二人,又各拿了數支
箭,箭頭上裹著麻絲,透出濃濃的油脂氣息。二鮑將箭頭上點上火,交給伍封和楚月兒。
伍封對楚月兒笑道:“月兒,你沒有射過火箭吧?”搭上了箭,見眾勇士也點上了火箭,知
道事不宜遲,稍待片刻便會被林中敵人看到點點火光,喝道:“放箭!”
樹林離大營不過五十餘步,隻聽“嗖嗖”聲響,數百支火箭射入了林中,隻聽林中傳來了
驚呼之聲,漸漸冒出了火光。
葉柔見火勢甚小,皺眉道:“如此之火,隻怕燒不死敵人。”話音未落,忽見林後火光四起,
片刻間火光衝天,林中人馬驚呼之聲響起。
伍封笑道:“我們的火箭隻是為了掩護巫火他們在林後放火,這林後大火一起,市南宜僚一
時間也想不到林後是有人放火,定以為是我們的火箭所至。巫火他們才幾個人,若不這麽做,
巫火必定逃不過市南宜僚的毒手。”
葉柔佩服不已,不住地點頭。
忽聽田燕兒在身後道:“大將軍,此時火起,為何不衝入林中殺敵?”原來她忍耐不住,由
四燕女陪著也騎馬站在楚月兒後麵。
伍封知道此女與妙公主一樣,好奇心甚重,又膽大不怕事,才跟了上來,伍封道:“敵人早
已埋伏好,我們若衝入林中,十分被動。這火一燒起來,雖然一時之間傷不了敵人,但他們的
馬卻是怕火的,隻好衝出來了。”
正說話時,果見敵人紛紛策馬從林中竄了出來,楚月兒躍躍欲試便要衝過去,伍封笑道:
“月兒,先等一等,一陣衝殺之時,你與柔兒、燕兒都跟在我後麵。”
楚月兒見他又來了,忍笑答應。
平啟招來帶著五百勇士不住地以連弩相射,每射一陣便有一千五百餘枝箭,當真是箭如雨
下,敵軍怎衝得上來?便見敵人既不敢前衝,又不敢再入林去,分成兩支向左右逃去。敵軍甚
驚,卻仍未失了法度,陣形未亂。
便見敵人衝出三十步時,忽然紛紛陷入地下,一時間人仰馬翻。
葉柔驚道:“公子何時挖出了這麽多陷坑來?”
伍封笑道:“先前我讓平兄他們掘坑將這些賊屍埋起來,平兄他們暗中做了手腳,看起來是
葬屍,實則布了陷阱。何況巫土等人最擅長掘土設陷,正好大展身手。”
眼見敵軍有數十騎被陷坑掀翻,後騎躲避不及,馬蹄或踩或撞,也跌倒不少,一時間慘叫
之聲四起,此刻就算是孫武為將,也止不住眾敵之亂了。
伍封哈哈大笑,策馬衝了上去,眾馬早已除去了蹄上的葛布,隻聽馬蹄之聲如雷般震天響
起,數百騎直撞入敵軍之中,平啟等人口中高叫著“降者不殺”,與招來的兩條大殳此起彼落向
群賊砸去。
一方是嚴陣以待,一方是混亂不堪;一方是鬥誌旺盛,一方卻是心驚膽裂。何況伍封的人
數本多於敵軍,兩軍相交,勝負立分,便如滾湯潑雪,片刻間敵軍大潰。
伍封策馬而立,喝道:“市南宜僚,給我滾出來!”
猛然間一騎閃了出來,火光之下,隻見馬上那人穿著一身革甲,長須飄動,手上端著一支
長戈,甚是雄壯,喝道:“市南宜僚在此!”
伍封大笑道:“市南宜僚,你好好的人不做,偏要當強盜,董梧號稱一代宗師,真是越來越
不成器了。”
市南宜僚一馬衝上來,手起一戈向伍封頭上便砸。
伍封大喝一聲,銅戟側擊,蕩開了長戈,戟刃向市南宜僚的雙手順削下去,快如閃電。
市南宜僚曾與任公子詳談,隻道伍封劍法高明,戟術卻平平,才敢與伍封馬戰,誰知伍封
新學過戟術,銅戟猛惡精奇之極,此刻一馬上來,連格帶削,一眨眼功夫便施展出兩招來。
市南宜僚大駭之下,雙手棄戈,側身馬腹,才避開了雙手斬斷之厄。
二馬擦身而過,伍封的戟頭已過,不料伍封扳過戟尾,向市南宜僚捅了下來,好在市南宜
僚身手不凡,和身滾落馬下,才未被銅戟所傷。
楚月兒、葉柔、田燕兒和四燕女七人七騎橫立在後,見伍封在一合之間便將市南宜僚迫下
馬來,當真是厲害無比,隻見伍封黑馬黑甲,便如一團黑雲一般殺氣騰騰,神威赫赫,無不心
折,七女心迷神癡,大聲叫好。
伍封策馬回身,向市南宜僚直撞過來,銅戟向市南宜僚身上挑去。
市南宜僚拔出了銅劍,格在戟上。
伍封便如伍子胥一樣天生神力,何況他習吐納術大半年,尤其是改為臍息後,氣力更增,
市南宜僚的膂力本就比伍封小了許多,何況伍封連人帶馬直衝而來,如何格得開這支又長又重
的大銅戟,當時連退了十餘步,隻聽“嗤”的一聲,脅下革甲被戟刺穿,戟刃從脅下擦過,氣
力大了,竟將市南宜僚的革甲剝了下來,市南宜僚站不住腳,滾翻在地。
伍封大笑道:“市南宜僚,就憑這點本事就敢在我萊夷胡來?”
他馳了回來,飛身下馬,將黑龍的韁繩交給楚月兒,又將銅戟插在地上,拔出“天照”重
劍,轉身對市南宜僚道:“現在試試你的劍法。”
市南宜僚跳起身來,銅劍指著伍封,忽然如同換了一個人一般,靜如止山,冷笑道:“也好,
聽說你的劍法高明,便讓你看看我的‘斷水劍法’!”
伍封好奇道:“‘斷水劍法’?”走上了幾步。
市南宜僚緩緩走上來,忽地劍光閃動,銅劍橫削,隻見一片劍光圈過,便如投石如水激起
的漣漪一樣,劍法極快,給人的感覺卻極其緩慢,仿佛他的每一著細微變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伍封讚道:“這種劍法果然有些名堂!”大喝一聲,重劍向市南宜僚的劍光中直破而入。
伍封多番與董門中人交手,尤其是朱平漫、任公子和顏不疑的劍法,雖然都是出自支離益
和董梧一門,但劍法無一相同。朱平漫的力大凶猛、任公子的快捷狠辣、顏不疑的神出鬼沒,
都是自己平生所遇的天下劍手中極為罕見的。這市南宜僚的劍法又與他人不同,劍勢如河浪海
潮,滾滾而至,劍法每一招的劍刃非直則平,便如片削瓜果一般,而力量循環,相濟而形,不
求其力,卻求其有板有眼,細膩快捷,但又靈活多變,毫無迂腐之處。
伍封讚道:“好劍法!”劍取守勢,市南宜僚劍術雖妙,卻也欺不進他的沉重劍勢之中。
此時戰事早已結束,平啟等人將剩餘下來投降的賊子押到營前,交勇士們一並捆起來,餘
者打掃戰場,收拾戰馬,清點人數。
這時伍封與市南宜僚已戰了一百多招,伍封見市南宜僚的劍法堪堪使到了第三遍,心知這
人的劍法之中,運力極妙,故能持久在五百招之外,哪裏還願意等他,長笑道:“你的劍法也就
如此了!”劍法一變,轉守為攻。
市南宜僚不知道伍封的劍法,先前以為伍封劍術甚高,卻不是自己的對手,被自己劍勢所
逼,被迫相守。此時見伍封劍法一變,臉色大變,才知道伍封是為了看他的劍法而故意采用守
勢。
伍封手中的“天照”重劍直上而下一連劈了二十餘劍,市南宜僚被迫不住地後退,忽然腳
下一沉,跌入了一個陷坑之中。
伍封大笑,正要一劍將市南宜僚殺了,忽聽眾人發出驚呼之聲,一人大聲道:“顏不疑在此!”
呼地一聲,一物從側麵向伍封飛砸而來。
伍封暗吃一驚,側聲相避,那物砸落地上,仔細看時,原來是伯南的首級。
伍封向聲音發處看去,隻見一條修長的身影橫空掠過,看這身法極熟,若非顏不疑又是何
人?怕他傷了楚月兒等人,隻好棄下市南宜僚,急忙迎了過去。
隻聽楚月兒和葉柔同時叱喝了一聲,楚月兒從馬上飛身而起,手執長劍向顏不疑迎上去,
空中雙劍相擊,火光激射,楚月兒的身影被擊飛了回來,顏不疑被楚月兒這一阻,力氣滯處,
落下身來。他身形剛落,葉柔的一口劍又刺了過來,顏不疑微微一驚,喝道:“越女,你的劍法
大有長進!”交手兩招,葉柔被他精妙的劍法擊退。
這時楚月兒又如一片雲似的飛過來,手中劍光在手中如同織成的劍網一般,向顏不疑當頭
罩下。
顏不疑見她的劍法與其“屠龍劍術”有異曲同功之妙,讚道:“好劍法!”棄下葉柔,飛身
而起,向楚月兒迎了上去。隻聽劍鳴聲聲,顏不疑膂力驚人,楚月兒連人帶劍被他擊得飛退。
顏不疑落下地來,吸一口氣正要飛身而起,不料葉柔又欺身上前,劍法如虹,向他胸口刺
了過來。顏不疑歎了口氣,隻好仗劍相迎。
這三人煞是有趣,顏不疑固然是時起時落,楚月兒和葉柔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也是倏進倏
退,三口劍鬥得十分緊張,比伍封與市南宜僚那一場鬥劍駭人百倍。
伍封這時大笑闖進了劍圈之中,楚月兒與葉柔知道不是顏不疑的敵手,急忙收劍退回了伍
封身邊。
伍封大笑道:“顏不疑,為何你總是喜歡做些詭詭譎譎的事?”
顏不疑激鬥之下,忽地止住了身形,便如激轉的車輪忽然停下了一樣,他渾身白衣似雪,
此時夜風獵獵,但顏不疑身上的衣幅大袖卻紋絲不動,仿佛滿天竟風吹不到他的身上一揚。
楚月兒與葉柔對望了一眼,暗暗心驚,知道顏不疑勁力內斂處,竟能聚天風地氣,駭人之
極。再看伍封時,見他一身黑甲雖然略重,但甲幅飄動,連人帶甲如融入風中一樣,似又與天
地相合一般。二人的勁力孰高孰低,誰也看不出來。
顏不疑微笑道:“顏某一生未遇敵手,大將軍卻是顏某心中的大敵,早想認真一較高下。隻
是大將軍慣用美人暗算,顏某每見美人便下不了殺手,是以難以措手。”
他心高氣傲,先曾敗於葉柔劍下,被迫損壽十年,強練“蛻龍術”才能將葉柔打敗了雪恥。
後來在宋國時,又被伍封迫退,被楚月兒一劍斬傷,將養了三月才痊愈,這一劍之仇自是牢記
在心,適才連下殺手,不料楚月兒和葉柔二人的劍術都大有長進。這二女聯手,他要傷二女至
少要在五十招以外,若是伍封與二女一起上前,勝負難料,所以才這麽說。
伍封笑道:“非是你不下殺手,隻是你一時傷她們不得。老顏啊老顏,你連我月兒和柔兒也
對付不了,怎好意思裝出一副大宗師的模樣?你為人擺脫不了險詐,心境不清晰,劍術將永不
能達到宗師境界!”
他雖是隨口而說,顏不疑卻心中大震,伍封之言正是說出了劍術至理。劍術之藝也由心生,
心中不純則劍術難精,是以任公子雖是董門之中第一聰明人,卻永不能到達董梧的境界;董梧
雖是劍術奇才,卻也永遠離支離益的劍藝有千裏之遙。
顏不疑臉色肅穆,拱手道:“多謝大將軍指教劍術至理!此一言之德,顏某必會銘記於心。”
楚月兒笑嘻嘻地問伍封道:“夫君,你怎叫這‘田雞’為‘老顏’?”
伍封笑道:“這人年紀大過我們,叫他一聲‘老顏’也是應當。他若是不知死活,再要找上
來,多半會被迫再強練‘蛻龍術’,到時候恐怕再損壽十年,他如今雖然三十歲不到,卻當得上
旁人五十餘歲,正該叫一聲‘老顏’。”
楚月兒格格笑道:“原來如此。”
顏不疑心中一驚,伍封這一語說出來,正是點中了他的心事。“蛻龍術”雖是厲害無比,但
卻大損壽元,每每練功有成,卻如同老了幾歲,隻不過“蛻龍術”有養顏之效,旁人看不出來,
但瞞得了旁人,卻瞞不過自己。
伍封笑道:“顏不疑,自宋國回來後,你若是未曾再有蛻變,今日一戰也不必打了,你乖乖
回去,等下一次蛻變後再來找我。若是劍術未有多大長進,隻怕弄了個灰頭土臉,有損臉麵。”
其實在伍封心中,最忌憚的便是這顏不疑。他在宋國與顏不疑一戰,十分被動,若非楚月
兒突出奇兵,一下子也傷不了他。如今雖然劍術大進,終是不敢大意,何況與顏不疑多日未見,
也不知道他的劍術是否也大有長進。
但高手決戰全在於信心和氣勢,伍封說得漫不經心,其實是先在信心上與顏不疑交上了手。
顏不疑精明之極,心神激蕩,片刻便寧靜下來,他與伍封在宋國之戰,其實隻是數招而已,
未看出伍封的真正本領,隻覺得此人深不可測,雖然明知道伍封的話是為了打擊自己的信心,
但還是多少有些影響。
顏不疑笑道:“顏某這數月一直養傷,劍術並無多大長進。不過,大將軍的話也說得太滿了
一些,如不經一戰,顏某怎也不會服輸。”
伍封見他的眼光看向周圍眾人,心道遲早要與顏不疑一較高下,不如便在此事,今日連敗
田炳、伯南和市南宜僚的人馬,早已在心理上壓倒了顏不疑,他劍術再高,心思卻不能純淨。
伍封笑道:“也好,在下近些時劍術小有長進,正好在你身上試一試。”吩咐眾人遠遠退開,
道:“我與老顏試劍,你們都不要插手。”
眾人遠遠退開,平啟招來等人心知此戰必是驚天動地,將打掃戰場之事交給了慕元,讓他
帶勇士去做,自己也來觀戰,萬一顏不疑太過厲害,也好上前幫手,此刻連妙公主和遲遲等人
也驚動了,都出帳來看他們比劍。
顏不疑見諸人退開,心道:“此處隻有那叫月兒的小丫頭能阻我去路,我若能殺了此人,反
向而走,那丫頭也追不上我。”當下信心大振,點頭道:“好吧,我們二人今日便一較高下。”
伍封搖頭道:“此番不是一較高下。當日魚口之伏並沒有你,在宋衛之地你們都是為了趙鞅
而出手,是以並無仇怨,那時便是一較高下。今日你在我的邑地助盜為惡,那是存心與我為敵,
是以今日是一決生死,在下絕不會手下留情。”
他身高一丈,比顏不疑還高出了半個頭,渾身黑甲上隱隱生光。顏不疑見他神威凜凜地站
著,本就暗暗心驚,此聽他說得凶狠,心頭微微一震,劍尖上立刻透出了肅殺之意。
伍封大喝一聲,跨上兩步,手中一百多斤的“天照”重劍如石破天驚一般,向顏不疑當頭
劈下。隻見這一劍快如閃電,劍上墨光漾開,眾人隻聽“嗡”地一聲響,聲若天外隱雷,聲音
似乎不大,但人人都聽得清楚楚。
看見伍封這一劍,不說葉柔、平啟等人心中驚駭,就連時時陪伍封練劍的楚月兒也暗暗心
驚,雖然每次伍封與她練劍時未用大力,但楚月兒也想不到這位夫君真與人鬥劍時,劍上的威
力竟然淩厲至此,心中對伍封更是大生敬意。
在顏不疑的耳中,這一劍的破風之聲卻如雷鳴在頂,震得他雙耳生疼。單聽其聲,便知這
一劍聲威驚人,就算千人千劍也難抵擋。
顏不疑側身相避,手起一劍向伍封當胸貫去,他的劍尖尚離伍封三尺,伍封便覺得一縷森
森的寒氣沁透了鐵甲,令他遍體生寒。
伍封並不側身,仍是一劍斜下,隻聽“當”的一聲脆響,雙劍相擊,兩人都是微微一震。
伍封是有意試一試顏不疑的膂力,這顏不疑比在宋國之時膂力略增,卻是未有大進,是以
自宋國一別後再也未曾蛻變,雖是如此,他這番勁力也是非同小可。
顏不疑本來就力大,自從習練“蛻龍術”之後,因為敗在越女葉柔之手,是以被迫蛻變過
一次,氣力大了一倍,自此天下間無人能以力與他相較。在宋國時雖被伍封的神力擊退,但他
是身在空中無從借力,是以在氣力上並不算敗在伍封之手。眼看他第二次蛻變之期將近,勁力
又增了不少,自以為必勝過伍封,誰知伍封的氣力也大增,以致仍然及不上伍封,被震退了一
步。他心中大驚,不知伍封未練過“蛻龍術”,為何也能氣力有增。
伍封笑道:“在下這口劍名叫‘天照’,重逾百斤,本是支離益之物,可算是天下至寶了。
原來你的劍也不錯,劍刃與‘天照’相擊,似乎無甚損傷,是否也是支離益所鑄的呢?”
顏不疑沉聲道:“不錯,這口劍正是師祖用五金所鑄,重十七斤,名曰‘寒沙’,是師祖少
年時常用之劍。”
伍封奇道:“想來支離益隨劍術造詣不同,所用的劍也不同,未知這位劍中聖人如今用什麽
劍呢?”
顏不疑微微一楞,道:“師祖多年來未與人動手,天下間還有誰敢去找他老人家比劍?”
伍封大笑,道:“十年之後,說不好在下便會去找他。隻怕你練‘蛻龍術’太過急進,活不
過十年便已壽盡,多半看不到我與支離益比劍了。”
顏不疑微微一震,心道:“師祖創出了‘蛻龍之術’,似乎他未授旁人,他自己是否會練呢?”
還未及細想,隻見伍封又跨上一步,一劍劈下。
這兩人交手比劍,隻怕是天下間百年也難一見的精采。伍封固然是天縱其才,那顏不疑也
是強逆天意,世上少見的劍術高手,兩人的劍法均是快捷迅猛,令旁邊看著的人無不驚心動魄。
隻聽雙劍相擊之聲如群珠落盤,連聲脆響,場上除了楚月兒、葉柔能看清二人的劍法之外,
連平啟也隻能見兩條身影閃動,縱橫往來。
顏不疑此時的這套劍法集董門刺禦兩派劍法之長,又有市南宜僚先前劍法中力量循環相濟
之妙,再加上練過“蛻龍術”,是以頗能持久。伍封與顏不疑交手了兩百三四十招,鬥了個勢均
力敵。
伍封暗暗吃驚,董門的刺派禦派劍法他由列九和平啟二人處都熟識之,但即使是熟識的劍
法,在顏不疑手上使出來,比起列九和平啟來,無論是快捷和勁力都超出了三倍以上,使這熟
識的劍法威力大了五六倍。
顏不疑更是驚駭,他的劍法在董門之中僅次於支離益和董梧二人,其餘的董門弟子均非其
敵手,就連任公子也比他略遜一籌,是以多年來縱橫無敵,未遇敵手。不料眼前這伍封年紀輕
輕,劍法卻自成一家,雖然經驗並不上他,但勁力又略勝於他,是以能夠剛好匹敵。
本來顏不疑練習過“蛻龍術”之後,長力就遠勝他人,何況他聰明過人,又將市南宜僚劍
法中的那一種在水中練成的“斷水劍法”中力量循環相濟之訣融入了劍法之中,是以其長力比
得上董梧這一代宗師,等閑使出二千招之外也不會氣喘。但他此刻與伍封鬥了兩百多招,被伍
封的神力所馭,用得力發了,居然微微有些氣滯之感,見伍封卻是神采弈弈,越鬥越有精神,
氣力絲毫未弱,似乎無窮無盡一般。
顏不疑的“蛻龍術”每一次蛻變,體魄激增,長力自然也是倍增,他在劍術中所用的“斷
水”之訣雖然氣力循環,卻不如伍封在劍法中生出新力以致力量無限,是以在長力之上,就算
他蛻變十次氣力仍是有限。以有限對無限,顏不疑是無論如何也比不上伍封和楚月兒二人。隻
不過他的氣力極大,對手若是楚月兒,在他力盡之先便會將楚月兒打敗,但他遇到伍封這樣的
對手卻不行了。
顏不疑心驚之下,忽地退開了丈餘,飛身而起,使出了他最得意的“屠龍劍法”。隻見他一
條修長的身形在空中掠過,如一條靈蛇般在風中遊動,手中的劍如同毒蛇口中的紅信,雖然劍
刃隻有三尺,但劍風如針,他劍光遊動處,隻要是他劍尖所指,場外眾人均覺一絲寒氣刺入了
心中,令人心悸。
伍封大喝一聲,躍身而起,便如一頭大鷹般橫了過去,重劍向顏不疑刺去。
顏不疑大驚失色,他在宋國與伍封交手之時,伍封並不能抵擋他飛來飛去的“屠龍劍法”,
全仗著銅戟上飛之力來應付了幾招。數月不見,卻見伍封竟能如鷹擊長空,劍法淩厲之處,並
不次於適才立足於地時。
隻見伍封迎麵而來,劍法如飛,也分不清是夜風還是劍刃,隻覺他手中如同有數十口劍一
般,紛擁而至。顏不疑不會老子的吐納術,自然不知道伍封能靠臍息之妙借來天地之力,他的
“屠龍劍法”靠的卻是一彈一躍之間的地力,使出三十招便力盡,是以劍上的招式雖比伍封的
“行天劍法”巧妙,卻比不上伍封的飄然自如。
伍封一躍之間,才使出了十七八招,劍上的勁力便將顏不疑擊得飄開了三丈多遠,跌落在
地。眼看伍封又飛身躍起,顏不疑此刻已知道伍封身上雖然有鐵甲,但仍能淩空相擊,瀟灑自
如,自己絕非其敵手。這並非他劍上的招式不如伍封精妙,關鍵是輸在氣力上麵。
伍封能夠淩空行劍,顏不疑神出鬼沒的“屠龍劍術”便失去了其特效。如今同樣是淩空使
劍,顏不疑勁力卻及不上伍封的一半,身在空中之時,自然吃虧多多。
顏不疑長笑一聲,縱身躍起,眾人隻道他會迎麵向伍封飛去,誰知道他身形後飄,如遊蛇
般橫空劃過,此刻他背對著樹林,在空中轉身,向林中飛去。他的身法不如楚月兒般快,其速
卻要勝過伍封,是以伍封雖然追了過來,卻追之不及。
圍在周圍的眾人之中,楚月兒和葉柔都在靠著樹林的那一側。伍封先前已說過不讓人插手,
楚月兒雖然明知顏不疑要逃,但這丫頭唯夫君之命是從,見顏不疑從這方向飛過,卻不敢出手
阻擋。
顏不疑兩躍之間,已掠過了眾人的頭頂,待伍封追到眾人身旁之時,顏不疑的身影已沒入
了黑黝黝的茂林之中。
伍封插劍入鞘,隻覺手心沁汗,心道:“我若未練成淩空行劍之術,必定敗在顏不疑手裏!”
長歎了一聲,道:“今日我讓這家夥逃走,必會後患無窮。”
1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出自《詩經·國風·秦風·小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