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封府,伍封叫了幾個家人,命他們代他到烏荼喪事處致祭。

然後讓伍傲備兩份大禮,將楚月兒、趙悅、蒙獵、鮑興、鮑寧等人一起叫來,道:“各位隨

我去請個賢人來。”

眾人愕然,不知道他要請什麽賢人。

一起上了車,伍封道:“小興兒,我們去問劍別館。”

楚月兒忙道:“公子,你不是答應了柔兒,不為難子劍了嗎?”

伍封笑道:“我不是去為難他,而是與他說話。”

到了問劍別館,伍封帶著眾人下車,進了問劍別館的大門。門口的弟子一見是伍封帶著許

多人上門來,嚇得麵如土色,飛跑去向子劍報訊。

不多時,子劍引著招來和葉柔出來相迎,葉柔秀眉輕蹙,看著伍封。

伍封向子劍深深一揖,道:“晚輩久欲前來拜訪,今日方能得便,來得倉促,子劍勿怪。”

他上次來,什麽禮都沒有,大喇喇往那兒一坐,此刻來卻是彬彬有禮。

子劍見他前倨而後躬,不知道有何意圖,驚疑不定,還禮道:“不敢當,大將軍此來有何見

教?”

伍封笑道:“晚輩是來請教的,另外也有事相求。”他叫鮑興將兩份禮物拿上來,道:“此二

禮一是送給子劍,一是送給柔姑娘。”

葉柔一愣,若有所思。

子劍被弄了個摸頭不知腦,讓弟子將禮物收下,請伍封等人入內就坐,備酒菜款待。

酒菜上來,子劍與眾人飲了一爵,問道:“恒某近日似乎沒有什麽事,何勞大將軍送禮上門?

倒是大將軍得賜邑地,升爵封官,恒某應該上門相賀才是。”

伍封道:“晚輩有幾招武技,想請子劍看看,子劍一看便知。”

問劍別館的眾弟子都嚇得變了臉色,以為伍封要動手了,不少人按住了腰間的劍柄。葉柔

似是明白了伍封的用意,向眾弟子使了個眼色,讓他們不要輕動。

招來麵色沉重,道:“大將軍,小人暗算大將軍,是受他人所使,與家師無關,事後甚有悔

意,大將軍如要見責,小人甘願受過。那晚之事,主使的另有其人,此人位高權重,手握兵權,

小人不敢不聽,家師是事後方知。”

伍封立時猜到那日主使行刺的是田逆,而非子劍。因為那日行刺之人,除了招來外,其餘

都是營中士卒。這才知道招來是瞞著子劍而為。子劍後來諸般掩飾,卻不說明實情,自然是為

了保護招來。想想子劍素來護短的性格,也猜得出他定是如此了。

伍封笑道:“諸位不必誤會,在下並無惡意。”

他站起身來,走到堂中,向子劍拱了拱手,然後隨意使了七八招“空手搏虎”的招式。

子劍臉色大變,道:“這是……,大將軍從何學來?”他一眼就看出這是昔日主人王子慶忌

的得意之技,雖然沒教過自己,但自己多番見過,十分熟悉。

伍封道:“這是先舅父的遺法,子劍想必認識?”

子劍怔了怔,猛地大笑起來,道:“原來如此,恒某明白了。”尋思:“原來他是王子慶忌的

外甥。”他不知道慶夫人嫁給伍子胥之事,隻是以為王子慶忌的姐妹嫁給了鮑氏。

伍封走回席間坐下,道:“晚輩與子劍之前稍有些誤會,看在先舅父麵上,就此作罷,都不

提往事,子劍以為如何?”

子劍不住點頭,道:“恒某受令舅大恩,久欲思報,可惜陰陽相隔,未能如願,今見故人之

甥,好生歡喜。以前之事,恒某多有不是之處,大將軍請見諒。”他這麽說,相當於認錯。

伍封笑道:“以前之事,不必再提。今日前來,晚輩有一事相求。”

子劍笑道:“大將軍盡管吩咐。”

伍封道:“此事說來慚愧,晚輩厚顏,是想向子劍要一個人。”

子劍愕然道:“要什麽人?”

伍封道:“貴弟子柔姑娘是位奇才,晚輩想將她接回府上去,子劍若是同意,晚輩再與她商

量。子劍若是不舍,就當在下借也行。”

葉柔臉色微紅。

眾人剛開始以為伍封看上了葉柔,要納為妾,後聽到“借”字,便知不對,沒理由借回去

納妾的。

子劍問道:“不知道大將軍接柔兒到府上,想怎樣安置她?”

伍封道:“晚輩想請她為軍師。”

堂上眾人嘩然,所謂“軍師”,即軍中之教師,地位之尊,尚在軍中諸將之上,雖名師宿將

也難獲此榮職,與後世之“軍師”不同。葉柔是一年輕女子,伍封居然要請她為軍師,連伍封

府上的諸人,也覺得荒誕離奇。唯有楚月兒知道葉柔之才,不住地點頭。

子劍怔了怔,擊掌笑道:“好好,大將軍頗有眼光。柔兒的確是奇才,不過此事恒某不能做

主。我與柔兒名為師徒,實為師友。她在我館中,不免埋沒,若能跟隨大將軍,或能一展其才。

柔兒,大將軍到府相請,你以為如何?”

葉柔問道:“柔兒年幼,又是女子,大將軍何以會如此看重?”

伍封道:“柔姑娘之才,在下與月兒深知。越王勾踐能用越女為軍師,在下如何不能以柔姑

娘為軍師?越女之才在下不知,但柔姑娘之才,在下是知道的。在下身負鎮撫夷人之責,須建

士卒,又要為國君建都輔軍,如今府上才士不足,以柔姑娘之賢,當知在下的一片誠意,請勿

推辭。”

葉柔沉吟半晌,點頭道:“既是如此,柔兒便勉力一試。不過柔兒想推薦一人,當柔兒助手,

未知大將軍是否願意收之?”

伍封喜道:“柔姑娘所薦,必是材士,未知所薦者何人?”

葉柔道:“便是柔兒大師兄招來。大師兄劍術高明,身具異能,可為大將軍效力。”

眾人吃了一驚,連楚月兒也覺有些不妥,因這招來和其他人不同,他曾經親手刺殺伍封,

而被伍封所傷。

伍封點頭道:“招兄劍術高明,能夠到在下府上來,正是求之不得。”

招來想不到伍封毫不遲疑,便答應收他,又驚又喜。

子劍笑道:“大將軍果然胸襟博大,氣度寬弘。”

葉柔道:“柔兒與大師兄要稍加收拾,還要與師父話別,明日午後,我們自會到大將軍府上

去。”

伍封道:“明日午後,還是在下派人來接二位吧。柔姑娘如果還要幫手,盡管從師兄弟中帶

些人手來,在下一任歡迎。”

伍封回府之後,與楚月兒往後院走時,見四燕女在練武場練刀,雖是大冬天,眾女額上卻

出了細細的香汗。

伍封笑道:“雨兒,天氣這麽冷,你們怎在外麵練劍呢?仔細給凍壞了!”

春雨笑道:“公子,若不在練武場練劍,又在哪裏練呢?”

伍封道:“我看後院的大堂地方也不小,二三十人練劍應該是夠的,下次你們便在後堂練劍

吧。”

四燕女見伍封對她們甚是關懷,大為開心。

伍封與眾女回到後院房中,冬雪道:“今日華神醫來過,平爺已經能下床行走了,今日還想

見公子。”

伍封忙道:“那我去見見他好了,月兒便先沐浴休息吧。”他出了後院,四燕女自去服侍楚

月兒沐浴換衣不提。

平啟被安置在東院,東院中住的都是門客。眾人見了伍封,都恭恭敬敬施禮。

伍封沿路一邊與所遇的門客說笑,一邊到了那人的房中。房中生著一大盤火,平啟正斜躺

在床上,看著房頂發愣。

平啟一見伍封進來,忙滾了下床,向伍封施禮,道:“大將軍來了。小人先被大將軍所救,

後來在魚口行刺,大將軍卻饒了小人,這次又救了小人一命,小人欠了大將軍三條性命。”他住

在封府,伍封當上了大將軍之事,他自然也知道。

伍封將他扶起來,拉著他二人坐下,道:“平兄無須多禮,那日在魚口我見平兄力大無窮,

劍術又高明,愛惜平兄人材,是以不忍下手。這次卻是趙兄和蒙兄救你。”

平啟歎了口氣,道:“大將軍胸襟弘大,小人常常後悔未能投大將軍麾下,入錯了門徑,偏

到了董門之中。”

伍封道:“平兄過獎了。”

平啟道:“那時闞止以重金相請,小人跟著任公子來了臨淄,不料此後發生了許多事。”

伍封驚道:“原來闞止之亂時,任公子就來了!”

平啟道:“任公子親來自然是有重大圖謀。那時闞止請我們刺殺田恒兄弟和令先君齊簡公,

然後立公子高為君。任公子的意思,卻是想將公子高和闞止一起殺了。”

伍封大奇問道:“任公子既助闞止,為何連公子高和闞止也要殺呢?”

平啟道:“任公子是有道理的,他曾對我們說,闞止這人奇蠢無比,既要殺了簡公,卻準備

立簡公之子為君,難道不怕公子高日後為父報仇?他覓了一個人,模樣與公子高相似,準備讓

闞止立了公子高為君後,便將闞止與公子高一並殺了,讓這假的公子高當國君,自己再控製齊

國的大權,便如將整個齊國拿到手中了。”

伍封嚇了一跳,道:“任公子利用闞止來對付田恒,待立了公子高後,再殺了公子高和闞止,

用假的公子高頂上去,此計當真有些匪夷所思!”

平啟道:“可惜此計中間出了老大的問題,終於未成。”

伍封笑道:“闞止怎也想不到公子高卻將他的計謀告訴了田恒吧?有人要殺他的父親,他怎

會答應呢?隻是想不到他父親還是因此而死了。”

平啟道:“其實任公子早料到公子高可能會將闞止之計告訴田恒,以為就算闞止鬥不過田恒,

隻要我們殺了簡公,田恒也會因此立公子高為君,那假的公子高仍可用上。是以讓小人帶了十

一人隨闞止入宮,給簡公當侍衛,好趁機下手。隻可惜前一日晚上,小人與田恒手下犰委比試

劍術,中了他的詭計,被犰委重傷。剩下的十一人終是無人主持,事發時被大將軍擊敗殺了。

小人因傷被送入華神醫的醫坊,又幸得大將軍將小人放出城,反逃過了大難。”

伍封道:“那時任公子既在臨淄,怎說無人主持了呢?”

平啟歎了口氣,道:“這就是事敗的最大原因了。本來,我們區區二十四人,除了能殺幾個

人之外,根本成不了大事,非得柳下蹠的騎兵入城不可。可惜柳下蹠頗講情誼,一見子路後,

便想起與孔子之諾,既要守諾,又擔心孔子和其兄柳下惠怪罪,便匆匆撤軍走了。任公子隻好

去追他的大軍,想勸柳下蹠回軍殺入臨淄。柳下蹠與任公子的師父董梧一向不和,又怎會受任

公子的調遣,是以大軍一走,便不再回頭,任公子說破了嘴也是無用。任公子一走,小人又受

了傷,董門中人便不成氣候了。”

伍封又問道:“平兄為何又幾乎倒斃於宋國呢?”

平啟道:“任公子這人一向多疑,我們二十四人到臨淄來,僅小人一人活了下來,他看了小

人的傷口後,說傷小人之人的劍術並不如小人,傷得有些奇怪。他雖這麽說,也未曾細加追究。

後來在魚口設伏,大將軍饒了小人一命,被他人看見,事後告訴了任公子,任公子便大生疑心,

以為小人與大將軍暗通款曲,曾細細盤問小人數日,終是未能確定,暫放過了小人。”

伍封皺眉道:“我饒你一命,隻不過是一時愛材手軟,任公子為何會如此多疑?”

平啟道:“小人最不應該的是在易關之上救了任公子一命,反而招禍。”

伍封奇道:“這又是何緣故?”

平啟道:“那日任公子在易關埋伏,欲殺害大將軍和趙鞅父子,小人便站在他的身後,結果

反被人埋伏,後來才知是趙鞅之女趙飛羽虛張聲勢。趙大小姐那時暗發一箭,射中了任公子,

又從山上躍下來,欲趁機殺了他,是小人以身相蔽,抱著任公子滾了開去。”

伍封訝然道:“原來那人是平兄!我聽趙大小姐說過,那日她想將任公子殺了,結果有一人

以身蔽劍,她感於其人忠心護主,一時手軟,未曾下手,以致被那人救走了任公子。想不到那

人竟然是平兄!平兄救了任公子一命,任公子理應感激才是,為何平兄反會招禍呢?”

平啟歎道:“趙大小姐饒了小人一命,任公子便想起那日在魚口大將軍也饒了小人一命的事

來,以為小人與大將軍真的早有交情。一晚便趁小人不備時,用劍抵住了小人的咽喉,命人將

小人捆住,說小人定是一直於大將軍暗通消息,否則,大將軍怎會知道趙鞅有難,千裏迢迢趕

到了衛國去?又說,那魚口之伏如此周密,居然也會被大將軍看破,定是小人暗中透露了消息。

二十四人進了臨淄,結果隻有小人一人生還,大將軍與趙大小姐居然在戰陣之上都饒過了小人,

小人自然是奸細了。”

伍封搖頭道:“任公子雖然多疑,確不是傻子,他怎會不知道我和趙大小姐如何會放過平兄

呢?其實平兄如是奸細,就根本不必救他的性命,他怎會不明其中之理?任公子硬指平兄為奸

細,隻不過是為了找個藉口,麵上好看些罷。他從闞止相請開始便苦心謀劃,最後著著失敗,

不說死傷的人不少,他和顏不疑二人還都受了重傷,不將平兄推出來做藉口,日後有何麵目去

見代王和董梧?”

平啟目光閃動,歎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任由小人如何解說,他也置之不理,要命人將小

人亂劍砍死。小人怎甘心無辜被殺?幸好小人還有些蠻力,掙斷了繩索,奪劍殺了出去。任公

子箭傷未愈,無法動手,其餘的人又非小人的對手,何況不少人與小人多少有些情分,便被小

人殺了出去,奪馬而逃。任公子命人亂箭齊射,小人也不知中了多少之箭,終於從數百人的圍

中逃脫,直到馬流盡了血倒斃,小人才跌下了馬,昏絕於地。”

伍封點頭道:“這也算巧得很了,平兄幸好被趙兄和蒙兄經過時見到,若非平兄叫我之名,

他們也未必會管這閑事救平兄這素不相識之人了。隻是平兄偶爾清醒時,為何會喚我的名字

呢?”

平啟苦笑道:“小人在董門十年,忽然成了奸細,自然是有些不忿了。當時神智迷糊之中,

隱隱約約想到小人的冤屈,唯有大將軍可以代為分辨了。雖然大將軍是董門的敵人,但憑大將

軍能勸退柳下蹠的大軍,自也能勸告柳下蹠在董門中為小人分辨冤屈。柳下蹠對小人一向較為

喜歡,每次回代國去,都會教小人的劍術,多半會為小人出頭排解,讓小人重回董門。”

伍封敬佩道:“原來平兄被董門中人亂箭齊射,仍然無背叛之意,如此忠義之士,倒也罕見!”

平啟歎了口氣,道:“今日聽大將軍一說,才知任公子並非出自誤會,而是存心要殺小人,

就算有柳下蹠出頭,小人恐怕也逃不了任公子的毒手,再也不敢有回董門之念了。”

伍封問道:“我還有一事不解:那三千個闞止的死士怎會聽任公子的差遣?”

平啟道:“那三千死士表麵上是闞止的人,其實隻聽子我之令。闞止最蠢不過了,大費金貝

替子我養出一班死士來。”

伍封訝然道:“原來子我對闞止也是另有異心。”

平啟道:“其實子我是大有來頭的,他是孔子的弟子,劍術高明。這人原是臨淄大夫,他的

女兒嫁給了陽城都大夫田柄的兒子。”

伍封道:“田柄就是那田恒的堂弟吧?”

平啟點頭道:“正是,子我常說田氏為齊國之患,原想用這三千死士助田柄代田恒為田氏之

長。誰知他這三千死士還未練出來,田柄便露出了馬腳,被田恒發現了計謀。田恒說田柄激起

了陽城民變,將他當眾責打,逐出了田氏宗族,子我也由此而被罷免了臨淄大夫。”

伍封問道:“莫非子我從此就投入了董門?”

平啟搖頭道:“那倒沒有,隻是子我與任公子是舊識,是以將三千死士交給任公子指揮。”

伍封道:“那三千死士在闞止敗亡後,躲在哪裏?”

平啟道:“那時任公子與小人先到了安平城,沒幾天田柄便帶著三千死士到了安平城來,由

任公子按練兵之法再加訓練。小人隨任公子在安平半年,由任公子仔細點拔,是以劍術大進。”

伍封一拍大腿,道:“我明白了。你們一直躲在安平城,自然是田政那小子的安排了。田政

那時是安平司馬,將你們藏在安平城中,怪不得連田恒也找不到。田政多半是想奪田氏之嗣,

任公子便會帶你們在魚口埋伏,若能殺了田恒,田盤又遠在王城,他有任公子之助,自然是輕

易執掌田氏一族的大權了,然後請董門中人殺了田盤,便名正言順地成了齊國的相國罷。”

平啟恨然道:“小人那日隨大將軍出城,便是田政守在城門,他見過小人。但田政這數月常

在臨淄,很少回安平,他每次回安平,小人便躲著他。尋思萬一被他認出來,不僅在任公子處

無法分辯,還會連累大將軍。可終是有一日被田政看見,因那日出城,小人臉上塗了草汁,又

穿著甲胄,在安平卻是本來麵目。這田政不敢斷定小人便是那日隨大將軍出城之人,便對任公

子說,董門二十四人進入臨淄,卻隻有小人一個人生還,其中頗令人疑惑,又說曾見過大將軍

將一人送出臨淄,其人身材與小人相仿。田政口才了得,能言善辯,任公子這才起了疑心,開

始懷疑小人。”

伍封道:“怪不得任公子帶著你們在臨淄城外裝神弄鬼時,田政也巴巴地趕到了臨淄,自薦

守城,其實是想配合你們在城外的動作吧?”

平啟道:“任公子命我們放肆地胡來,還說城中絕不會有人殺出來,就是因有田政在城內作

奸細!”

伍封又道:“田恒命田逆授尋三千死士的下落,你們這麽大隊人馬入了安平,田逆怎會不知

道?看來田逆與田政也是同謀。是了,田盤從王城回來,一入齊境便遇伏,大概也是田政的手

段了。哼,這人對付自己的兄妹,居然用上了毒箭,心腸十分狠辣。”

平啟歎道:“正是。小人自小父母亡故,又無兄弟姐妹,總羨慕別人一家團聚,這田政竟對

自己的父親、兄丈、妹妹下毒手,還算是個人麽?”

伍封心道:“這人隻所以眷戀董門,恐怕心裏早將董門當作了自己的家了。”道:“平兄,如

今董門是回去不得了,你心中對日後有何打算?”

平啟道:“大丈夫在世,不是報恩就是報仇,任公子與小人有仇,但也有十年授劍之恩,是

以恩仇相抵,無法去報了。剩下的便是大將軍與趙大小姐對小人的恩了,大將軍若不嫌棄,小

人便投身大將軍麾下效力。若是大將軍嫌小人是董門中人,不願收留,小人便去投趙大小姐,

大將軍之恩就容後再報了。”

伍封一聽這番言語,便是這人心懷坦誠,毫不用言語來諱飾,忙道:“平兄是忠義之士,又

是難得的人材,我正想開口請平兄留在府中!不如便留在我府中為客,趙大小姐之恩日後去報

吧!”

平啟大喜,滾落地下便向伍封叩頭。

伍封極為高興,平啟不僅心懷忠義,坦誠爽直,而且力大無窮,劍術高明,實在是難得的

人才。當下吩咐下人們以客禮待之,與趙悅等人相似,又命人視其所需,另備佳房設施。

伍封對平啟道:“平兄好好養傷,待傷好之後,有很多事要靠平兄援手!”

平啟道:“小人身體頗為壯實,如今傷已大好了,公子如有差遣,即管吩咐便是。”

伍封點頭道:“如此甚好,我這幾日要等渠公回來,然後便要去萊夷,到時你便隨我一起去

吧。”

平啟道:“隻是小人曾為董門中人,田相國也認識小人,若見到必能認出,早晚會將公子私

放小人出城之事泄露出來,會否對公子不利?”

伍封暗讚這人外表粗豪,卻內有細膩之處,笑道:“這卻不妨,我放了平兄之事,我曾向相

國說過。”便將自己如何向田恒解釋,假言自己派了鮑興跟蹤之事說了,道:“不料隨口一說,

倒成了真事,你們還真是在安平。”

伍封回到後院時,卻見楚月兒在他房中。他這房分為內外兩間,伍封的床在內室,楚月兒

每晚都是睡在外室,以備伍封叫喚。

此刻楚月兒正在外室在倚案而睡,多半是等他太久,以致瞌睡。如今天氣頗寒,伍封登時

大為心疼,悄悄到了楚月兒床前,打開了厚厚的熊皮大被,然後躡步走到楚月兒身邊,輕輕將

她抱起來,準備將她放到床上去,才走出兩步,便見楚月兒已睜開了眼睛,紅著臉正看著他。

伍封笑道:“怎麽在桌上便睡了?小心天寒受涼。”

楚月兒被他緊緊抱住,想掙下來卻渾身發軟,她用細細的聲音道:“我會吐納,怎會受涼?”

伍封將她放在床上,又用大被捂住,道:“練這吐納術,難道不怕寒天麽?”

楚月兒笑道:“公子是否覺得今年這個冬天比往年要暖些呢?”

伍封訝然道:“就是啦。莫非冬天還是一樣的,隻因我練了吐納術,便覺天暖了?”

楚月兒點頭道:“月兒曾經試過在冬天隻著單衣!”

伍封笑道:“是麽?要不要再著單衣讓我瞧瞧?”

楚月兒大羞,將頭縮進了被去。

伍封大笑,等楚月兒伸出頭來,道:“月兒跟我這麽久了,怎還是怕羞呢?過些日子成親後

應該好些了吧?”

楚月兒臉又紅了起來,岔開話頭問道:“平爺傷勢大好了吧?”

伍封“嘿”了一聲,道:“這人與眾不同,如今已是府中的人了。”將平啟之事說了一遍。

楚月兒道:“公子身邊確實是有些人手不足。以前月兒在楚國時,鍾大夫府上有三百多門客,

以為是很多了,到了齊國,才知田相國府上單是門客就有一千二百多人,總是不知道為何非要

這麽多人不可。如今在公子身邊,公子家業漸大,人手便越見不足了。如今多了個平啟,總是

好了一些。”

她在鍾建府和田府時,自然對這些事不大關心,如今隨伍封越久,卻開始關心這些事情,

顯是不知不覺已完全將自己融入伍封的生活中去了。

伍封自然明白這個道理,笑道:“如今我們要去萊夷,平啟、趙悅、蒙獵、鮑寧、鮑興自是

要帶走,小傲也隨娘走了,這幾日渠公回來,姊姊與九師父也要隨我們去,隻是這封府可就沒

有人照看,是以有些煩惱。”

楚月兒問道:“公主是否隨我們到萊夷去呢?”

伍封道:“我們要去萊夷,她怎會不跟著去?否則,恐怕會大發脾氣吧?”

楚月兒忽笑道:“不如讓你那兩個賢侄代你照看封府,豈不是名正言順?他們若是不願意,

便讓公主跟他們說好了。”

伍封笑道:“月兒這主意不錯,鮑琴和鮑笛這兩個家夥整日無所事事,給他們安排點差事,

他們會高興得很哩!此計大妙,明日便將他們叫來好了。”

伍封在楚月兒臉上香了一口,哄她睡下,自己進了內室,解衣就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