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伍封在巢車上細觀三裏外越軍大營,隻見旌旗林立,壁壘森森,營帳整整齊
齊,士卒絡繹不絕地往來巡哨,看了許久,覺得越軍大營無懈可可擊,尋思勾踐、範
蠡、文種果然極擅用兵,單看這立營寨的方法,便比葉公、田豹、甘成、桓魋等人要
高明許多。
晚間伍封在伍堡教田白、薑積巫氏秘術,田白練之甚勤,但薑積卻十分頑皮,無
法安靜練之,伍封心道:“積兒不是個練武的料子!”隻好教他幾招劍術,看著他們練
一了個多時辰,這才到堂上去,與齊平公和田貂兒說話。
伍封向他們說起這些年的經厲,說些東胡、樓煩、肅慎人的事,齊平公和田貂兒
大感興趣,正說得高興,鮑笛飛跑來報:“國君、君夫人、龍伯,營內忽然騷亂,不
知何故。”伍封吃一了驚,連忙起身出堡,齊平公、田貂兒和鮑笛也跟了出來,便聽
營內一片嘩然,仿佛遇到了什麽極恐怖的事。
伍封大怒喝斥,又派人往左右二營中彈壓,中軍營立時安靜下來,可左右二人依
然是騷亂不止。伍封心道:“中軍營有我的親衛勇士為小將佐領,聽我的號令,左右
二營向來是田氏所轄,我的號令便不大管用,這事有些不妙!”他叫來一個士卒細問
騷亂緣故,那士卒麵有驚悸之色,道:“營前忽然湧出無數毒蛇,均蜿蜒往營內遊來,
十分可怖!”
伍封笑道:“這就是支離益的奇兵了!嘿,越軍今日才移營前來,便用此策來驚
擾我軍,想是勾踐有些沉不住氣!”
他回頭對齊平公和田貂兒道:“那毒蛇無甚好看,國君和君夫人先回去,等微臣
去處置一下。”又對鮑笛道:“小笛你隻管防守伍堡,餘事不必理會。”他往前走幾步,
回頭問道:“國君和君夫人可曾吃過蛇羹?”
齊平公搖頭道:“這個寡人倒沒吃過。”
伍封笑道:“一陣微臣回來,便請國君吃蛇羹,哈哈!”
伍封到了營門之前,果見群蛇湧湧,已經到了木柵之前。這些蛇身長不等,有的
隻一二尺,有的卻有三四尺,頭尖身黑。營前有不少火堆,這些蛇卻避過了火,蜿蜒
往營中遊動。火光下隻見紅信如浪,耳聞“絲絲”之聲,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腥氣。
楚月兒帶著鐵衛到他身邊看著,問道:“夫君,我們是否要出去殺這些靈蛇?”
伍封笑道:“這個暫用不著,我自有妙法。你們準備好火矢就成。”
木柵前早就挖了一道土坑,裏麵鋪著鬆權,群蛇由鬆枝上爬過去,木柵前的雄黃
是昨日灑上的,氣息已沒有剛灑上時濃烈,群蛇到了柵邊,被雄黃逼住,停了下來,
可前蛇停住,後蛇卻依然向前,層層疊在一起,情形十分恐怖,離木柵較近的士卒無
不臉露懼色,雙腳悄悄後移。
伍封早拿著戰神弓,點燃火矢搭上,等群蛇盡數遊到鬆枝之前,一箭向土坑裏的
鬆枝射去。楚月兒和鐵衛也不住向土坑內射火矢,這些鬆枝本就十分幹燥,再加上裏
麵有引火之物,被火失射上,立時燃起來,火苗四衍,整個營寨前恍然點起了一條火
圈。這些靈蛇被阻在雄黃之前,大火又由身下燃起,翻滾穿遊,刹那間焦臭撲鼻。
這火燒了半個多時辰,鬆枝漸漸燒盡,伍封和楚月兒帶了鐵衛出去,見有未死的
蛇便斬殺,鐵衛在扶桑訓練時便專殺毒蛇,將一山之蛇盡數殺盡,是以格外順手,他
們臂上帶著大蟒皮做的護腕,毒蛇避之還來不及,自是不可能反噬傷人。眾人在寨外
搜尋斬蛇兩個多時辰,實在找不到蛇跡,見天已經亮了,這才收兵回營。
伍封對庖丁刀道:“小刀,你帶幾個人出去覓些蛇屍,做些蛇羹出來,我要請國
君嚐嚐你的蛇羹。”庖丁刀大喜,與圉公陽帶了批庖人出營。
伍封讓人請齊平公、田貂兒和鮑笛,又喚來軍*領,不多時庖丁刀帶著庖人做
了許多蛇羹,自然也做了許多其它的菜肴,都端了上來。
有人喜用蛇羹,自然也有人不喜歡,好在案上還有其他菜肴,不致有人無食可吃。
鮑琴樂嗬嗬笑道:“這支離益的奇兵原來就這麽回事,被二叔輕輕鬆鬆便毀掉了!”
伍封道:“話可不能這麽說,支離益這蛇兵最是厲害不過,可惜我們先有防備,
才會全軍覆沒。若是被他得手,後果比越人劫寨還嚴重。群蛇入了大營,咬傷士卒不
說,關鍵是蛇入大營,要捉起來必然是全營大亂,這時越人進攻便難以應付。就算越
人不進攻,我們也將蛇捉盡了,士卒還會心有餘悸,行軍之中,大家都是席地而臥,
睡時免不了擔心有蛇溜進來,這還怎能睡著?隻要幾日下來,人人都會精神萎靡,不
戰而敗。假設我們移營它處,不僅失了銳氣,士卒仍然會喪膽,誰知道支離益何時又
弄這道道兒?萬一勾踐他們四下裏傳言,說是天意屬越,以致群蛇伐齊,諸如此類的
話一說,愚夫蠢婦怎知道有人能馭蛇為兵?自然有不少人深信齊亡乃是天意了。是以
今日滅支離益的蛇兵,勝過殺越軍萬人!”
鮑琴聽得臉色不住變幻,歎道:“聽二叔這麽一說,才知道支離益這蛇兵可怕,
小侄可沒想這麽多。”
眾人細想起來也是色變,若真被支離益得了手,這後果相當嚴重,說不定這仗從
此以後就沒法子打了。
田盤道:“龍伯盡滅蛇兵,此功非小。”
伍封笑道:“這功勞不是在下的,若非月兒提醒,在下怎想得到支離益馭蛇為兵?”
楚月兒笑著搖頭:“月兒那是順嘴說說,算不上功勞。”
眾人都道:“月公主居功至偉,龍伯這功也不小。”
田貂兒問道:“龍伯和月公主怎麽想得到支離益會以蛇為兵?”
伍封道:“我們與支離益是老對頭了,交手多次,對他的詭異本事頗為了解。”
田盤道:“劍中聖人支離益人稱天下第一,想必是厲害得緊,不過遇見龍伯和月
公主,他這天下第一的名頭隻怕有點名不符實了,哈哈!”
眾人自然是諛詞如潮,楚月兒卻搖頭道:“假如某地燃起了熊熊大火,無法逃身,
而火中有一處安全之地可藏二人。如果支離益先站在那裏,月兒寧願往火裏去,也不
願意與他站在一起!”
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楚月兒的本事他們大多數人都知道,雖然楚月兒未說支
離益如何如何厲害,但她打這比方,眾人便知道支離益的可怕,遠勝過刀山火海。譬
如這馭蛇為兵的本事,今日不是親眼見到,誰能相信世上還有這種可怕的事?
經此一役,齊兵士氣漸振。伍封道知支離益已經由越國趕來,十分謹慎,派士卒
小心提防,多生營火,二十隊巡營士卒來往不絕,以防有人偷入大營。他和楚月兒說
起當日在大漠中被支離益偷營的事,暗自擔憂。這支離益或臨風、或鑽地,無論以何
法來偷襲,都讓人防不勝防。數日間白天帶中軍練五行陣法,時時登巢車觀察敵營,
晚間親自四下巡哨,以防支離益和顏不疑二人。
這日一大早,一隊人趕入營來,原來是田恒在臨淄以及周圍幾座城中的死囚中,
精選了三千精壯男子,編為一隊,發到營前供伍封差遣,由鮑興押解了來。
伍封見一路押隊的人中,恒善也在其中,這些罪囚未曾縛住手足,問道:“小興
兒,這些人都是死囚,怎麽便這麽押了來,他們難道在途中不想逃走麽?”
鮑興還未說話,恒善在一旁笑道:“田相有法子的,他將這些罪囚的家眷親友都
發到臨淄守城,間雜在士卒中看管著,早就說了,隻要這些人逃走,便殺其全家老小,
這些人自然是不敢有逃走之念。”
伍封怔了怔,點頭道:“相國這法子雖然有些不近人情,卻十分有效,我正想著
將罪囚當士卒來用、如何才能不使他們逃走或投敵的事。相國扣其家眷,我便省了好
多煩惱,可以放心用這些人了。”他將這些罪囚編成一隊,稱為死士,發給革甲利刃,
由鮑興指揮。
這晚四更之時,伍封正與楚月兒、圉公陽、庖丁刀在寨中巡營,猛聽得頭頂鷹鳴
之聲,借著營火之光抬頭看時,隻見天空中黑乎乎的一隻大鳥來回盤旋,奇道:“我
們這裏有數萬人駐紮,營火如炬,聲勢浩大,什麽鳥如此不怕人,竟然到此處來?”
楚月兒細看良久,笑道:“好像是計然的那隻大鷹。”
伍封也認出這鷹來,道:“咦,這隻大鷹數年未見,今日怎會到此地來?”
楚月兒笑道:“飛禽走獸未必無情,當年我們殺了計然,飽喂了大鷹數日,將它
放走,後來在沙家村外,全靠了它我們才能救回人質,擊敗桓魋,今日它或是來探望
我們,也未可知。”
伍封笑道:“大鷹與你交情最好,你試將它叫下來試試。”
楚月兒打了個呼哨,向大鷹招手,大鷹果然翩然落了下來,伍封伸出一臂,大鷹
落在其臂上,隻見它高昂鷹首,仍然如以往般傲慢威猛。
伍封笑道:“這大鷹也不早來,前幾天支離益布下蛇陣,有大鷹在此,說不定將
毒蛇盡數嚇回去,反噬越人,豈不大妙?”
楚月兒讓庖丁刀取了些肉塊來,放在地上,大鷹由伍封臂上飛下去,自顧自吃了
一堆。
伍封和楚月兒在一旁看著,如見故人般,甚是高興。大鷹吃飽後,猛地飛起,卻
向越營飛去,楚月兒忙叫道:“大鷹!”大鷹絲毫不理,飛到越營之前打了個盤旋,轉
而向北飛去,片刻間消失在夜空之中。
庖丁刀惱道:“這大鷹好生無禮,吃了便走。”
圉公陽笑道:“大鷹比不得犬馬,數年不見,它還能認出龍伯和小夫人,跑來探
望,是相當不容易的了。”
伍封點頭道:“說得也是。當年我們在晉國時,月兒還養了許多小鷹,後來送給
燕兒,燕兒去世後便放了。這些鷹與我們在一起的時間更長,為何它們不來探我們?”
楚月兒道:“或是我們不懂鷹性、不知其法的緣故。這頭大鷹是計然訓過的,自
然不同。我看這鷹與我們的信鴿差不多,可惜不知道計然訓鷹的法子,我們若是得了
秘法,說不定可訓練出鷹兵出來。支離益能馭蛇為兵,我們若能馭鷹為兵,隻怕更厲
害些。”
伍封笑道:“這個可就難了,就算我有這法子,也沒那份心性去訓它。”
圉公陽點頭道:“鴿是家性,鷹卻性野,訓起來可就難了。計然當年不知道費了
多少時日,再養出這麽頭大鷹來。鷹眼銳利,用來追尋敵蹤最好不過。”
庖丁刀道:“當年計然還在鷹腳上綁上鐵笄,以防它亂走,可見這鷹極不易訓。
這大鷹有啥人情?也未必是來探望人,說不定隨便飛來,碰巧遇見故人。”
圉公陽辯道:“小刀這話就未必對了,你專殺牲畜製肴,自不懂諸禽獸之性。其
實牲畜大多不是無情的,我雖隻懂些馬性,不懂得鷹,但以犬馬推之,大鷹未必無戀
主之心。說不定它是想來說說話兒、報過訊兒之類,隻是語言不通,我們不知道罷了。”
伍封笑道:“小陽這說法倒有趣。大鷹能追尋敵蹤,想是對大隊人馬的移動特別
敏感,計然便根據它這性子來訓練它,我倒覺得……”,忽然想起一事,連忙登上巢
車觀敵,隻見對方敵營今日的營火格外少些,麵色沉重,急忙讓庖丁刀飛跑去將鮑興、
鮑琴、鮑笛、趙悅、蒙獵五人叫到大帳,細細吩咐,讓楚月兒引著七人匆匆走了。
午間時分,伍封剛用完飯,士卒來報:“勾踐帶了三百人在外,想請龍伯說話。”
伍封點頭道:“我去瞧瞧。”
他帶著鐵衛出營,果見勾踐的兵車正等著,當先的兵車上站著越王勾踐和劍中聖
人支離益,三百士卒一字排開在後。
伍封心道:“勾踐怕我上前來個擒賊擒王,所以將支離益帶在身邊,防我偷襲。”
驅車迎了上去,離勾踐十丈左右停下來,笑道:“大王相招,未知有何指教?”
勾踐笑道:“寡人大軍北上,一路所向披靡,龍伯偏要螳臂擋車。寡人不忍心龍
伯一世英名喪於此地,故特來相勸,龍伯為何不回海上去逍遙自在呢?”
伍封聽他毫無虛話,一張嘴便開門見山,笑道:“大王說話倒是直率。在下豈是
不戰而逃之輩?在下是齊臣,自當身赴國難。”
勾踐搖頭道:“閣下身為龍伯,亦是一國之君,早已經不屬齊臣之列,何必為它
國拚命?”
伍封道:“即便如此,在下也是出身齊國,況且齊侯是在下的外父,大王不守越
境,擅興兵革,滅吳已是壞了天子之製,更引軍北上,與齊魯爭地,為公為私,在下
都要阻止。”
勾踐笑道:“龍伯雖然了得,但也未必是天下無敵,你以區區數萬殘師怎能抗我
越軍?若論用兵,閣下未必勝過寡人、範相國、文大夫;若論劍術本事,閣下更不如
劍中聖人。如此用兵不足,武勇又有所缺,勝敗之數,一見可以推知。”
伍封點頭道:“大王言之有理,但大丈夫有所不為亦有所必為,即便不敵,在下
也要拚死一搏。”
勾踐歎了口氣,搖頭道:“可惜、可惜,龍伯算是天下少見的智勇之士,卻不知
道大勢所趨,竟效困獸猶鬥,行此必敗之舉,委實非智者所為。”
伍封微笑道:“究竟孰勝孰負,還在未知之數。天下之強,必有其弱處。文大夫
之敗、蛇兵之喪,足見越人並非百勝之師。”
勾踐笑道:“此乃小敗,是寡人輕忽了閣下而致,雖敗而不影響戰局。”
伍封道:“未知範相國、文大夫現在何處?”
勾踐道:“正在營中,他們忙於軍務,龍伯今日隻怕是難以見到了。”
伍封哈哈大笑,道:“他們未必在營中吧?大王今日於此與在下所話,卻暗遣大
軍饒道西山,想必是由範相國和文大夫親自領兵,未知是想偷襲臨淄、還是想對我大
營來個前後夾擊呢?”
勾踐大吃一驚,臉色大變,道:“這個……龍伯怎會知道?”
伍封笑道:“大軍出動,要想為人所不知,隻怕甚難吧?龍口東麵平坦,不利偷
襲,西麵多山,若是範相國、文大夫率大軍躡行山中,繞往北麵,的確是難以抵禦的。
不瞞大王說,在下早已經驅動大軍在山中埋伏,此刻恐怕早已經分出勝負了。嘿嘿,
越軍雖然悍勇,但畢竟是遠征於千裏之外,不如齊人熟知地形。在下的舊居便在龍口,
這周圍數百裏地方在下的了如指掌。大王想興偷襲之師,怎瞞得過在下?”
勾踐臉上陰晴不定,心頭劇震,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
這時便遠處馬蹄聲聲,往西看去,果見無數越軍一路由西麵奔逃而回,漸漸近了,
伍封見他們雖然丟盔棄甲而逃,但軍中旗幟卻不亂,暗讚越軍的精悍整齊。遠見越軍
逃入了營寨,這才見數千齊軍由後麵追趕上來,為首的便是楚月兒和鮑興,其餘還有
鮑琴、鮑笛、趙悅、蒙獵、圉公陽、庖丁刀等人,戰車轔轔,塵飛如浪。
鮑琴等人高唱凱歌,率大軍入營,楚月兒、圉公陽、庖丁刀三人的這一乘兵車卻
直接過來。
楚月兒遠遠便笑道:“越軍果然想由山中偷往北麵去,被我們埋伏山上,箭矢擂
木滾石相擊,再兩麵掩殺,果然將他們殺得大敗逃回。”
伍封嗬嗬笑道:“月兒辛苦了!”便聽天上鷹鳴之聲又起,那頭大鷹又飛了回來,
在空中打了個盤旋,直落下來,伍封伸出手臂去,大鷹落在他的臂上。
支離益忍不住道:“咦,這頭大鷹怎會在你們處?”
伍封道:“這本是計然所養,計然死後,大鷹也走了,不過今日忽來探訪故人。
實不相瞞,若非這頭大鷹提醒,在下怎知道你們會興偷襲之師?”
勾踐畢竟是一時梟雄,雖然他的大軍敗回,心中震駭了片刻,立刻又鎮定如恒。
奇道:“計然的大鷹,怎會反助你們?”
支離益搖頭道:“這大鷹是我由小到大親自訓養的,向來交給計然照顧,他赴越
之際,偷偷將大鷹也帶走,後來他死於龍伯之手,大鷹又回到在下處,代亡之際飛走
失散。”
楚月兒愕然道:“原來大鷹是屠龍子訓養出來的,屠龍子這訓鷹練蛇的本事可了
不起啊!”
支離益傲然道:“養鷹之法本是胡人的本事,隻不過在下頗有心得,勝過他人,
除在下之外,天下間隻怕再無人能訓養這種桀傲不訓的大鷹了!這次我由越國趕來時,
設法招呼它來,想必是它路過齊營,偶見故人,才會下去探望。大鷹對地上人馬驅動
極為敏感,是以在下便以它來查探敵軍行蹤,不料反而因此暴露了越軍的行跡,出人
意料!”
他口中輕輕打了個呼哨,大鷹立時由伍封臂上飛起,落到支離益肩頭上去。伍封
見這大鷹十分聽話,暗暗稱讚。他們與這大鷹也有過數番接觸,但這大鷹總是說來便
來、說走便走,無人能使喚它,原來是早有主人,隻聽支離益的使喚。
勾踐沉著臉道:“這畜牲令人好生氣惱!”
支離益點頭道:“泄露軍機,當斬!”他肩頭一抖,大鷹立時離肩而飛,才展開雙
翅,便見劍光一閃,隻聽鷹鳴一聲,大鷹立時分為兩半,跌在伍封車前,鷹血汩汩流
出。
伍封大怒,喝道:“大鷹隻是個畜牲,你養它這麽多年,竟忍心一劍殺了,太過
無情了吧!”楚月兒早躍下車去看那大鷹,隻見這鷹由背上斬成頭尾兩截,早已經死
了。
支離益搖頭道:“龍伯這話說得不對。即便是人,犯了錯也該殺了,何況是隻扁
毛畜牲?再者說了,劍術本是為了殺人傷人之用,若僅是強身健體,何必要練此凶器?
吾等練劍之人,便要無情無欲,劍術才能到達極致。”
伍封心中一凜,回想支離益適才這一劍,快捷無比,以自己的眼力居然也沒有看
出其運劍之法來,隻見一道劍光閃過,如同一件寒森森的活物掠過一般。如此劍法,
雖然未必是劍術極致,但的確是天下第一的身手。他心裏想著,手按上了劍柄,尋思
是否上前與支離益一決。
支離益笑道:“在下早就想與龍伯一決高下,龍伯如果想此刻決戰,那是最好不
過。”
勾踐耽心兵敗之勢,尋思今日兵敗失了銳氣,支離益的心情不免大受影響,搖頭
道:“今日便算了。龍伯靠大鷹之助,僥幸又獲一勝,這是運氣使然,不算真本事。
屠龍子,我們回去,下次再找他一決高下!”
支離益點了點頭,與勾踐馭車回去,身後那三百越卒也盡數退回營中。
庖丁刀也躍下車,解下外衣,將大鷹屍體包起來,提著隨楚月兒上車,兩車也駛
回營去。
庖丁刀歎道:“支離益這劍術好生厲害!”
伍封愕然道:“咦,小刀的武技想是大有長進,居然也看出支離益的劍術本事來!”
庖丁刀搖頭道:“小人隻見劍光閃過,根本沒看見支離益是如何出手的,怎知道
其劍術本事?不過小人在庖室中殺鳥禽無數,這鳥禽上生扁毛,內有細小的絨毛,無
論是多快的刀劍斬下去,絨毛都會激得四飛,但支離益先見一劍將大鷹斬成兩半,卻
沒有一絲絨毛飛起。他那劍又是個並無刃口的蛇形軟棒之類,一擊兩片如同劍切爛泥,
可見劍速之快!”
伍封點頭道:“他這劍術的確快捷無比,我是無論如何也使不出來的。”
眾人回營之後,隻見全軍因大勝歡騰,伍封鼓勵的將士一番,與楚月兒將大鷹安
葬在陣亡將士一起,立石刻碑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