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封和楚月兒帶著鐵衛在前,鮑興和小紅引親衛軍在後,旋波與小紅共乘一車,

鮑琴、鮑笛和閭申也跟在軍中,立時由鎮萊關動身,往西進發。一路急行,三日後到

了高唐附近,庖丁刀迎上來道:“田豹仍守高唐,聽說國君派人催他到臨淄,但這人

數番推托,大有坐觀之意。”

伍封哼了一聲,道:“這人私心甚重,他帶士卒萬人在此,臨淄戰事有利,便會

引軍南下助戰,若齊人敗了,他又會以此為條件,與越人交易以保自身平安。這種犯

上作亂之輩,原本就靠不住。”

楚月兒問道:“夫君,我們是否搶進城去製服田豹?”

伍封搖頭道:“田豹善於用兵,對我又十分忌憚,就算我們搶入城,他必定引大

軍來阻擋,這些士卒都是齊人,我們若殺散士卒來奪兵權,日後還怎能指揮他們打

仗?”

趙悅道:“要不龍伯聲稱是國君派來接掌兵權,誘田豹出城,再製住他。”

伍封道:“如此計謀須瞞不過田豹,這人行事謹慎,兵法精熟,見我來了,決不

會輕易出城。不過田豹好大喜功,與田逆還要爭立功勞,我便由此著手。”

士卒先停下來,伍封由親衛士卒中挑了個人,讓庖丁刀拿來一套銅盔甲,交那人

穿上,道:“這人生得與文種一般高矮,胡須又十分像,這套盔甲是那假文種的,穿

著是否有些像文種?”

蒙獵問道:“龍伯想讓他假扮文種?”

伍封道:“是啊,我早有計較,那文種的大旗我也拿了兩麵破損的來,便讓他帶

幾個人、幾乘兵車狼狽而逃,小興兒拿我的旗帶幾十人在後追趕,一直跑到高唐城下

兜圈子。我打敗文種的消息,高唐的人想必知道了,那田豹見小興兒追趕文種,你說

他會怎麽做?”

楚月兒笑道:“田豹見小興兒將文種追得狼狽不堪,又見是夫君的旗號,必定以

為夫君大敗文種,手下追趕文種至此,怎會放手讓小興兒立這功勞?”

伍封點頭道:“這人見了文種落單,便會親自帶人出來擒殺文種,搶這功勞,日

後也好誇口。若是我們追趕文種,這人怕得罪我,又怕又何計謀,未必會親自出城,

若隻是小興兒他便不怕,放心出城。等他出城之後,小興兒便兜到城門處堵住,我們

便趁機擒住田豹。”

蒙獵點頭道:“這計對田豹最為有用,這家夥本就是個貪圖名利的家夥。”

安排好後,又叫幾個親衛士卒換上越軍衣飾,扮成文種的親隨,他們故意弄得盔

甲歪斜,舉著破旗,三乘兵車一路前奔,狀如逃命。鮑興率十餘乘車在後追趕,車上

都插著伍封的大旗。

一會兒間便到了高唐城下,假文種饒城而走,鮑興大呼小叫追趕:“文種休走!”

城中士卒得田豹之令,輕易不開城門,見狀連忙報知田豹。

田豹聞訊又驚又喜,想不到平白落下這天大功勞,忙帶人往城頭看時,果見文種

丟盔卸甲,十分狼狽。他沒見過文種,假文種又低頭急走,田豹自然分辨不出真假,

見到文種的旗號,又聽鮑興一路呼喊文種之名,不疑有他。心想:“龍伯大敗文種,

想不到手下還追文種到此處來。哼,這人前方苦戰,若被我擒下文種,這大功輕輕鬆

鬆由我所得,豈不氣死?”

欣喜之下,田豹也不及調兵,帶了手下百餘親隨乘三十乘兵車出城,由假文種前

方迎上去,以堵住文種的前路。鮑興見田豹出城,連忙將車稍稍轉向,貼著城濠趕到

城門處,以防士卒關閉城門。

假文種見田豹出城,連忙回車轉頭,這時鮑興讓出追路轉到城門,假文種自然是

一衝而過。田豹還以為鮑興怕被搶功,想貼著城牆饒近路趕上文種,不疑有它,心中

暗罵:“龍伯聰明一世,怎會有這麽個蠢笨的手下,讓文種跑了回去?”連忙追趕上

來,揮著劍對手下道:“快趕上去,決計不可讓文種逃了!”他想,文種一路逃到此處,

必定人困馬乏,支持不了許久,自己是支生力軍,追得一會兒,自然能將文種擒住。

才追去百餘步,忽見前方紅影晃動,駭然抬頭,隻見一人由空而落,形如大鷹飛

下,手中劍光赫赫,還未看清,這人已經一腳將他的車右踢落車下。這人落在身旁,

劍氣森森,田豹遍體生寒,驚道:“龍伯?!”

伍封大笑道:“田豹,你上當了!”

田豹劍才舉起,便被伍封由肩到腰點了數穴,動彈不得。

這時楚月兒帶著鐵衛不知道由何處閃出來,她如一隻蝴蝶般左右穿飛,一連點了

十餘乘車上禦者的要穴,剩餘近二十乘兵車上的士卒見來人厲害無比,主將又被製服,

乖乖地停下了車。鐵衛早得吩咐不可殺人,隻是用長刀指住了車上人,逼他們下車,

並未動手。

伍封先由田豹身上搜出調兵虎符,揮了揮劍,趙悅、蒙獵帶著一千親衛軍由遠方

出現,塵土滾滾,四方擁過來。此時城頭上田豹的親信見生變故,忙令人關閉城門,

卻被鮑興揮動大斧,將守門的士卒驅散。

伍封先使庖丁刀往城中傳令,就說田豹擁兵自重,不聽調度,龍伯特來收其兵權,

以赴國難,命軍中各將佐到城署議事。伍封和楚月兒帶著鐵衛和親衛軍押著田豹等人

入城,再關城門,帶著鐵衛直入城署,趙悅、蒙獵帶親衛軍接掌四門,鮑興緊跟著伍

封入了城署。

伍封坐在城署之中,田豹被點了穴,被按坐一旁,口不能言,身不能動。不一會

兒,城中各將佐急趕了來議事,見伍封正坐案後,而田豹乖乖坐在一旁,垂頭不語,

他們不知道世上有點穴奇術,自然想不到田豹被點了穴,還以為不得已要奉命交出兵

權,心中不甚情願,才低頭不語。

各將佐肅立兩旁,隻覺伍封雄姿英發,威殺之氣如同刀戟,人人都生出敬畏之心。

其實伍封由孔子處學得造勢之術,如今武技已臻化境,吐呐已至大成,自然而然便有

如許威勢,無須刻意造勢。

伍封眼光向他們掃過去,哼了一聲,道:“眼下越人大軍十萬占駐蓋城,威迫臨

淄,正是危難之時,一旦臨淄攻破,社稷傾覆,齊國亡之有日!各位身為齊將,當以

國事為重,此刻正是身赴國難之時,怎可隨田豹困守高唐,坐觀齊越之戰?”

一個齊將道:“小將等也是這麽想,國君幾番來使催促救援臨淄,但田將軍命不

可輕出,軍法如山,我等也不敢違令。”

這事庖丁刀曾打聽到,未知真假,這人當眾說出來,伍封見田豹確有違背國君之

令的事,心中暗喜,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忽聽一將道:“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這

高唐是齊國五都之一,田將軍謹守此城,便是怕臨淄被攻破,國君無處可退,有這高

唐之城,或可挽救國勢。”

伍封斥道:“臨淄尚守不住,這高唐豈能為恃?我看這是田豹擁兵自重,別有它

圖。當年他身為中山司馬,便曾謀逆,欲奪中山王之位,這犯上作亂之人,田相居然

用之為將,使領大軍,如此任人唯親,簡直豈有此理!”他這一頓喝斥,連田恒也罵

了進去,既然田恒下手害他,現在也就不必顧及其臉麵了,何況他身為天子親賜的伯

爵,比田恒的地位還高,罵之也合乎身份。眾將見他連田恒也敢罵,無不心驚膽戰,

再沒有人敢為田豹辨解。

伍封道:“田豹擁兵自重,不聽國君調度,身為人臣竟然行此不忠之事。來人,

將田豹拖下去重打百棍,以儆不忠不義之輩!”這田豹加害鮑家,又曾謀害自己,伍

封恨之入骨,如今揪到其錯處,自然不能放過。他伸手抓著田豹的肩頭,隨手扔了出

去,田豹身材矮胖,伍封雖然坐著,仍能將他一抓離地。田豹重重跌在地上,大聲道:

“龍伯,你……”。原來他一直被伍封點了穴,不能說話,伍封還未及整頓士卒,心

知軍*佐必然大多是田豹的親信,不讓田豹吱聲,怕眾人生疑,導致內亂,遂借此

一扔,順手解了田豹的啞穴。

眾將佐見伍封隨手便將挺大個人扔出去數丈,如擲小兒一般,無不吃驚。這時鮑

興早已經上前,提著田豹出去,田豹正要斥罵,卻被鮑興重重打了幾個耳光,連牙也

被打落數隻,一時正說得出話來,被鐵衛按倒在地,揮棍便打。

眾將佐在營內聽見劈劈啪啪的軍棍擊打入肉之聲,間雜著田豹淒厲的慘叫,人人

臉色大變,渾身冷汗,尋思伍封身為伯爵,威權極盛,以致連田豹這大司寇也當眾責

打,自己這些軍中小將在他眼中又算什麽?他要殺自己隻怕如拈死一隻蚊蟲般容易,

誰敢為自己出頭?

這時楚月兒上來,在伍封麵前鋪開了一份竹簡,原來這是一份名單。她讓圉公陽

和鐵衛逼問田豹的親隨,問清其在軍中安插的親信,寫出這份名單。伍封見軍*佐

三十餘人,竟有二十五六人是田豹的親信,尋思要將這萬名士卒會收歸己用,先得將

田豹的親信盡數逐去。

伍封當下不由分說,將田豹的親信盡皆褫職,逐出軍中,再由親衛軍中能幹者充

任,這些人在鎮萊關一戰中立有大功,正該升職。一千親衛士卒盡數補入軍中為小將,

有這一千人在軍中,又有二十多將佐是自己的人,這高唐萬士卒便牢牢掌握在自己手

中了。

此一番他雷厲風行,恣意而為,與以往行事大有不同。一路上他早想得明白,自

己早知道田氏早晚成齊國之大患,但始終不能製之,雖然自己能防備,但鮑息一家卻

因此受害,細想起來,不僅因自己常年在外,也與自己行事太多顧忌,理字當先,講

究名正言順有關。而田氏卻無所不用其極,如今齊國被田氏盡數控製,連田豹也敢公

然違國君之令,由此可見君權旁傾。如今非常時刻自然要當機立斷,責打田豹雖然是

為了懲罰其違國君之令,其實也是因自己痛恨此人,有點公報私仇的意思,同時也可

在軍中立威,順利掌握全軍,再將自己的親衛軍補入軍中為小將,雖然暫沒了親衛軍,

卻將萬名士卒牢牢控製在手,日後大可以憑此與田氏周旋。

責打完畢,伍封將昏厥的田豹交給其親信,盡數逐出高唐,至於他們是否往田恒

處告狀,伍封才懶得去理會。反正眼下與田氏交惡,多此一舉也不當回事。

眼下齊國上下無人不知道伍封的大名,況他新破文種大軍,聲威正是最盛之時,

城中人早見伍封的大旗,知道來人是新近大破文種的龍伯,又驚又喜。城中士卒並非

田豹的私卒,而是齊國的公乘,不少人的家眷都在臨淄附近,他們早知道臨淄緊張,

身為士卒,自有守國之重責,常聞國中各地軍情,大有滅國之虞,人人心焦。然而田

豹卻緊閉城門,守高唐孤城,這人軍令甚嚴,無人敢有異議。如今聞說龍伯來收田豹

軍權,還責斥田豹不遵君令,重打了百棍,士卒自然是無不敬服,再加上一千親衛軍

安插各營,這一萬士卒便順利依附了伍封,唯伍封之令而是從。

全軍共一萬一千人,兵車一百多乘。伍封用兵經驗豐富,在城中整兵一日,將士

卒中蠃弱些的一千人編為城卒,交一個親衛軍將領守高唐。剩餘萬人,編三千人為後

軍,除負責輜重糧草外,兼為救應,由趙悅統領。讓蒙獵領精銳士卒三千為前鋒,編

為前軍,剩下四千人為中軍,鮑興為中軍傳令使。其餘圉公陽、庖丁刀、小紅、旋波

不算將領,負責主將起居,急時兼充傳令之使。

次日伍封率兵車百乘、士卒一萬,打著他新造的戰神大旗和齊國的軍旗,浩浩蕩

蕩由高唐出發,直赴臨淄。出發前先派圉公陽和庖丁刀往臨淄城中報訊,命他們報訊

之後,直接往越軍中去打探消息。軍中有兵車、步卒、輜重,是以速度並不快,晚間

在途中紮營,第三日午間趕到臨淄城外,並不入城,卻在牛山之下、淄水之側按五行

陣法紮下大營。

自從越軍入寇以來,齊人節節敗退,士氣低迷,民心垂喪。伍封新敗文種,齊人

自然視之為救星,圉公陽和庖丁刀來臨淄城中向齊平公報訊時,依伍封之計,故意四

下宣揚,城中人盡數得知伍封引大軍來援的消息,歡聲雷動。

這是伍封的先聲奪人之策,如果田恒此時想仗著士卒數多,向他攻伐,齊民必定

視之為賣國之賊,田氏近百年籠絡到的人心便一舉喪失,田恒是個聰明人,就算再有

異心,越軍一日不退,便一日不敢向伍封下手。何況伍封擁兵一萬,田氏也不過三萬

多人,人人皆知伍封善兵,田恒以三萬對伍封一萬,絲毫沒有取勝的把握。

伍封先由閭申處將那塊有“閭”字玉暇的玉璧拿來放入懷中備用,命鮑興、趙悅、

蒙獵守著大營,自己未穿衣甲,楚月兒替他包好帶著,二人帶著鐵衛入城,到城門之

下時,齊平公、田恒、田盤、田逆、閭邱明、田成、宗樓等人都到城外迎接。

伍封見除了閭邱明和宗樓之外,國君身邊全是田氏的人,不禁暗暗歎氣。昔日齊

國鼎盛之時,除管仲一族未成大家外,其餘有鮑、晏、國、高、田、閭、公孫等各大

家,如今隻有田家一枝獨秀,閭家已經是微不足道了,那宗樓更非大族,依附田氏而

生,心忖田氏獨大,也怪不得田恒敢自劃邑地,勝過公家。

他和楚月兒下了銅車,上前拜見齊平公。齊平公兩鬢微現斑白,喜道:“好些年

沒見了,寡人掛念得緊!封兒、月兒風采依然,寡人心下大慰。”

伍封道:“國君數番派人到鎮萊關催促微臣,微臣因有要事,耽誤了數日才來,

國君恕罪。”

齊平公自然知道他這“要事”是收田豹的軍權,尋思你若孤身前來,怎比得上今

日帶萬人趕來的情勢?這麽回來自然是最好。笑道:“寡人知道。是了,封兒如今是

天子親賜的龍伯,爵位雖比寡人稍低,畢竟是形比諸侯,怎可以臣自稱?”

伍封道:“微臣爵位再高,始終還是齊臣。”

田恒上來道:“本相正耽心越人,有龍伯回來相助,自是最好。”他滿麵誠懇,仿

佛什麽事都未曾發生過一般。

伍封對他十分戒備,心道:“我趕回來是為了國君,可不是想助你。”點頭道:“國

中有難,在下身為齊臣,自當效力。”

田盤上來道:“龍伯這些年奔波在外,甫回齊國便大破文種的東路大軍,令齊人

士氣大振,齊越之戰勝負雖在未知之數,但我們的勝算又大了幾分。”他說話十分實

際,並沒有多少虛話,伍封在田氏之族人中,除了田燕兒和田貂兒外,就對這田盤還

有些好感,笑道:“右司馬將在下看得太重了。”

閭邱明在一旁道:“龍伯,前幾天國君已升田盤將軍為大司馬,田逆升右司馬,

司寇田豹兼任左司馬。”

伍封怔了怔,哈哈大笑道:“田家一門三司馬,這真是列國罕見的異事,可喜可

賀,哈哈!”他語帶譏諷,暗斥田氏任人唯親,眾人怎會聽不出來?

田盤麵色尷尬,苦笑搖頭,道:“在下這右司馬也當得不堪,如今任這大司馬,

越人大舉入寇,在下卻並無退敵之策,委實不堪其任。”

閭邱明道:“龍伯,在下……”,伍封哼了一聲,並不理他,卻對田逆道:“在下

回來得晚,聽聞閣下鎮守琅琊,怎麽琅琊這要城變成了越人之國都了?”

田逆臉上赤紅,一時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閭邱明見伍封並不理他,恍如沒他這

人一樣,臉上也十分尷尬。

田恒道:“龍伯久未在國,大家接觸少了,或有些生分,如今大敵當前,我們身

為齊臣,當放下舊隙,共赴國難才是。”

伍封點頭道:“倘若真是如此,便十分好了。”

齊平公上前打圓場道:“封兒遠來辛苦,寡人當為封兒洗塵,再議軍事,各位還

是先隨寡人入宮去好了。”

眾人各上己車入城,到了公宮之外,伍封與楚月兒隨齊平公入宮,圉公陽和庖丁

刀並非首次入宮,也跟著進去。魚兒帶著鐵衛自然要跟上來,誰知卻被宮中侍衛擋住。

魚兒等人立時大怒,他們自跟隨伍封,向來是伍封走到哪裏便跟在哪裏,千軍萬馬之

中尚且如是,無人敢阻。他們不懂得中土的規矩,石芸立時用喝罵那些侍衛,她說的

是扶桑話,侍衛哪裏懂得?

田逆見這些人毫不懂禮,氣哼哼道:“這……這成何樣子?”

伍封淡淡地道:“在下這些鐵衛是扶桑勇士,每個人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殺人魔

頭,幾番隨我強襲文種的大營,未有一人受傷,不可輕易招惹。他們哪懂得中土風俗?”

他並沒有說不讓魚兒等人進來,田恒又不願意因這小事逆伍封之意,並未出聲。既然

無人說話,魚兒遂帶著鐵衛,大搖大擺跟入公宮。田逆氣得兩眼圓睜,跺了跺腳,將

那侍衛叫到一邊吩咐了幾句,這才跟上來。

齊平公暗暗好笑,須知田氏勢大,連自己也不敢逆田氏之意,田恒等人向來是霸

道慣了。誰知伍封更是霸道,他要帶親隨入宮,連田恒也不敢阻止。

齊平公怔了怔,笑道:“嗯,貂兒的確最喜歡月兒,月兒去陪她說話解悶最好。”

叫了幾個寺人,讓他們帶楚月兒往後宮去見君夫人,楚月兒往後宮去了。她那遊龍劍

紮在腰中,形如腰帶,旁人也看不出來,眼下情勢不明,楚月兒也沒有解劍,直入後

宮。

田恒有劍屨上殿的尊榮,除齊平公和田恒之外,眾人都在殿前解劍除屨,齊平公

笑道:“封兒就不必了,你在天子處尚是劍屨上殿,難道寡人的規矩比天子還大?”

伍封點了點頭。

眾人入了大殿,齊平公當中就坐,餘人分兩列站立。寺人取來席案,齊平公賜各

人就坐。齊平公想了想,叫人取酒肉賞賜魚兒等人,道:“封兒的親隨既是來自扶桑,

可算異客,又隨封兒立有戰功,理合賞賜。”

眾人入座,先飲了三爵,田恒道:“龍伯,眼下這……”,才說得幾個字,便聽殿

外叮叮當當兵器碰響,原來是鐵衛與宮中的侍衛打了起來。

伍封道:“這真是豈有此理!”起身去看,眾人都跟了出來,見數十侍衛將伍魚兒

圍在中間動手,魚兒正掉轉掃刀,用手指捏著刀身,隻用長長的刀柄對敵,指東打西,

所向披靡,每一棍下去,必有一人應聲倒下,被擊倒擊傷的侍衛躺了滿地,加上動手

的約有百餘人。其餘鐵衛卻坐在一旁看著,並未動手。

眾人都習武技,見這魚兒招法箭單,要麽直擊,要麽圓掄,每一招都帶著勁風,

威力奇大,想不到這少年人外表俊美文秀,實則凶神惡煞。田恒的劍術甚高,一眼便

看出魚兒是反過來使刀,隻看幾眼便變了臉色,尋思這反過來使刀十分困難,稍不好

時,刀尖便傷到自己,這人隻用幾根手指捏著刀身,用刀柄便已經如此厲害,若是順

手握刀與自己動手,自己恐怕也抵擋不了。

伍封擊了擊掌,魚兒收刀回來,那些侍衛見國君等人都出來,都收了手,其實他

們也被魚兒嚇怕了,早想收手而逃。

伍封皺眉道:“怎麽回事?”

魚兒道:“這些家夥上來搗亂,迫人動手。”嘰嘰呱呱說了一陣,原來是這百餘名

侍衛大隊上來,要製服他們,好在楚月兒知道今日要入宮,一早便向鐵衛說了些宮中

規矩,還說萬一有人搗亂,自己固然不能吃虧,但切不可殺人,自己才會反轉掃刀與

人動手。伍封想不到還真的被楚月兒說中了,心道:“幸虧月兒預先向他們說過,否

則魚兒怎知道反過刀身對敵,自然是長刀霍霍,殺了一大堆人了。”誇獎道:“魚兒的

本事又長進了不少,連我也未想到你厲害至此!”

魚兒笑道:“這都是在海中練出來的,父親,在海中練刀果然比陸上更有效果!”

他們用扶桑語說話,齊平公等人麵麵相覷,也不知道他們說些什麽。田恒將田逆

扯到一旁細問良久,瞪了田逆數眼才回來。

伍封問道:“眼下宮中侍衛是受誰所轄?”

閭邱明道:“右司馬田逆。”

伍封心下明白,知道先前魚兒等人硬要入宮,田逆氣惱不過,再加上與自己有殺

子之仇,便將那侍衛叫到一邊吩咐,還以為他叮囑侍衛不要招惹,誰知道這家夥始終

不成大器,反要侍衛糾合起來對付鐵衛,定是見伍封先前將鐵衛誇得厲害,要讓鐵衛

吃個大虧,使伍封大為丟臉。

伍封冷笑道:“右司馬指使侍衛故意挑釁,是存心要駁在下之麵了?”

田逆暗罵侍衛不爭氣,口上哪裏肯認,道:“非也非也,這怎是在下指使?”

田恒也道:“龍伯不必在意,想是因言語不通,貴屬又不大懂宮中之俗,以致與

侍衛誤會衝突。”

伍封搖頭道:“相國可說錯了,宮中侍衛各有所司,就算是巡哨之隊,最多也隻

是二十人一隊,眼下這百餘侍衛出來,是何意思?”

田逆強道:“這個……定是侍衛搞錯了,這……”,伍封打斷他的話,道:“既然

並非右司馬指使,便是侍衛的不是了。哼,這些侍衛不守本位,百餘人糾合鬧事,壞

了宮中規矩,理合重懲。眼下大敵當前,軍令律法更要嚴厲執行,田相你說是不是?”

田恒心中暗惱,伍封由入城開始便處處瞧田氏不順眼,尋機擾事,而這田逆偏又

不知道大體,如此時刻還睚疵必報,胡亂攪局,更兼這些侍衛也太不爭氣,百餘人居

然被伍封的一個鐵衛打得傷了大半,要來何用?恨恨地點頭,道:“龍伯說得是!”

伍封悄悄看了看齊平公,見他微笑點頭,便道:“既然如此,傷者就算了,沒傷

的馬馬虎虎打二十棍,相國以為如何?”

田盤在一旁道:“眼下國事為先,龍伯千裏迢迢趕回來助戰,這些侍衛居然多生

事端,二十棍太少,當打三十棍,連受傷的在內,都逐往軍中為卒,為國效力!”他

一聲令下,當下有人將這些未傷的侍衛拖下去責打不提。

伍封大感愕然,旋即恍然:“當年田逆與田政沆瀣一氣,要加害田盤,使田政為

田氏之嗣,後來事敗,田逆被謫,田盤為田氏嗣子。想是田逆因為曾得罪田盤,怕日

後難過,必然多番生事,上次田盤無嗣,族中有改立嗣子之言,想必這田逆也脫不了

幹係,怪不得田盤會不給田逆麵子。”又想:“田盤的兒子田白其實是我的兒子,若是

田盤有何傷損,恒素在田氏族中無甚權勢,白兒便日子難過。”

閭邱明等人見伍封一到臨淄,便公然剃田恒田逆的眼眉,暗暗心驚,尋思眼下大

敵當前,伍封又與田氏敵意甚深,日後怎能聯手對敵?

伍封將魚兒叫上來,對齊平公道:“國君,這魚兒是我們在扶桑收的義女,是員

極難得的猛將。”

魚兒向齊平公拜倒,齊平公喜道:“原來是封兒的義女,果然好生威猛!”

田盤愕然道:“這魚兒竟是位女子,想不到厲害至此!”

伍封笑道:“扶桑女子與中土不同,在下這四十鐵衛有半數是女子,前些時與文

種大小數戰,每人殺敵都在三四十人以上。”

眾人更是心驚,心想強將手下無弱兵,伍封手下這些女子也非同小可。

齊平公讓寺人取了若幹珠寶賞賜魚兒,權為見麵之禮,再帶眾人回殿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