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懷德維寧,宗子維城1

伍封按魚婆婆指點的路徑,一路往東飛過去。低頭隻見群山綿延,都不算太高,山林十分

茂密,有的山多石,有的山多土,石山一般陡峭險峻,土山大多渾圓平緩,夾雜在一起,使這

紀伊山顯得與眾不同。到了午間時分,遠遠便見到前麵有一山地勢甚奇,三麵是如被斬削而下

的的斜石壁,另一麵卻平緩而下,飛近些時,便看見平緩的一麵山腰上建著一座小城。他自上

往下看,見小城之前是個方十餘裏的盆地,平整高闊,水道縱橫,四周是山,北麵有個山口,

而大魔城所在的大魔山便在盆地之南。隻要守住山口,外敵難以侵入,何況山上還有著城,真

不知道大魔是如何找到這絕佳之地的。

伍封怕被人仰頭看見,打草驚蛇,不敢看得太久,在山頂鬆林中悄悄落身下來,先前他在

空中見到有一條小徑由城中通到山頂,遂向小徑方向緩緩走過去。眼下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

林中生著各種花草,鳥語花香,十分幽靜,不見任何凶殺之氣。伍封讚歎著此林的自然之美。

小心地由花間趟過去,不敢抬足過高,免得踩壞了花草。

緩步出了這片林子,猛見眼前是一片十分平整的石地,約有十二三丈長闊,這塊平地似乎

是經過人有意修整才會如此平整,不過四麵四尺餘高的石壁卻是天然生成,如同扶壁,就算是

俯在壁上下看,也不怕會不小心跌落山去。壁外生著許多大樹,由四側延伸到頭頂,遮擋陽光。

最奇怪的是中間有個一丈見方的涼亭,這涼亭由五根石柱支撐,這五根石柱並不平滑,上小下

大,高低相若,也是天生而成幾大塊柱狀巨石,隻是難得人有心利用這五根柱子,在柱上搭著

竹頂,成為一個別致的涼亭。涼亭中有一塊龜形圓石,上麵渾圓平滑,似乎可以放席就坐。

伍封四下看著,隻覺這山頂有自然造化之怪,又有人為搭造之奇,二者結合起來,使這天

然之地形成一個別致而實用的休憩之地。他不禁對這紀伊大魔暗生佩服之意,心忖這人的心思

必然細密仔細,又多巧思,決計不是粗魯落俗的力士之流。隻是這人修平山頂、又在山腰築城,

不知道花了多少人力。

他到了石壁旁,見在石壁有兩尺餘厚,形如石牆,稱奇之餘,俯在石壁上低頭往山腰下那

座大魔城看去。山頂離山腰不過百餘步之遙,如此居高下視,以他的眼力,自然是看得一清二

楚,連城中的人也能看得清晰。隻見這城因為山上地方大小的局限,隻有方二裏大小,三麵是

平滑陡立的山壁,一麵修了一道城牆,圍成一座小城,隻容得下四五千人。城裏麵有不少小竹

林,還有許多木室,布局似乎如中原的結構相似。

伍封看到此處,忽然心裏一動,尋思:“扶桑人也懂築城?看魚婆婆她們的木室,連房子也

不大會建,以他們的開化程度,怎能築出如此堅固實用的城?”細看那城牆,似乎有丈餘高、丈

餘厚,都是土牆,想來也是如中原築城的法子,先用兩塊木板用繩相連,夾立於地上,再填土

反複壓實,這麽一層出疊上去,才能造成高厚逾丈的結實城牆來。因這城三麵倚著山上石壁,

隻有向北一方是平緩之地,是以隻修一道城牆便夠了,北麵有一條路徑通上來,修了一座城門。

除了城門有士卒防守之外,眼下城牆上還有士卒來回走動。

伍封正看著,忽聽有歌聲由附近傳來,暗吃一驚,細細察覺,那歌聲來自於小徑旁邊的竹

林。這歌聲是女子所唱,與中原不同,婉轉而嬌嗲,頗帶誘惑之意。伍封對扶桑語不甚熟悉,

隻覺得這歌聲非常好聽,但聽不懂其中的意思,心忖必是城中的人走了上來,忙閃身躲入林中。

歌聲越來越近,過了一會兒,便見一女子唱著歌由小徑上緩緩走上來。這女子大約二十六

七歲許,容顏甚美,雖然不及楚月兒的美色,但其嬌媚之處比得上妙公主,比三燕女還要多兩

分姿色,因而也算得是少見的美女。這女子穿著一身紅衣,腰係金帶,一路拂花而上,偶見路

邊草叢中的蝴蝶,還蹲下去看一看。

這女子到了山頂上,到了那涼亭中,坐在龜形圓石之上。中原此時尚無椅,坐時是在地上

鋪上草筵革席,屈膝而坐。因此伍封從未見過這女子的坐法,見她對此地十分熟悉,又十分大

方,自然是常常來此。這涼亭構建不易,必定是大魔自用的,這女子卻大大方方地坐下來,看

來的確是城中人無疑,說不好還是大魔心愛的姬妾之類。

伍封藏在林中大鬆樹後,離這女子隻有五六丈之遙,正好與那女子對著麵,是以暫不敢露

頭。忽然心中一動,尋思:“是了,這女子身上的衣飾頗似晉人。扶桑女子都是縫成筒狀,露出

頭腳和雙臂,且是麻製,怎有此女寬袍大袖的帛製衣裳?”他見慣了中土人的衣飾,每日與眾夫

人侍女在一起,是以見了扶桑女子反而訝異。此女穿的是中原人衣裳,伍封見了反而不以為怪,

一時未反應過來,此刻想來,這扶桑之地能見有其他人穿中土衣裳,正是怪之又怪的事。

伍封正這麽想著,便聽這女子幽幽地長歎一聲,輕輕用手抿了抿鬢發,發起愣來。伍封眼

力甚好,偷偷這麽瞧過去,隻見這女子秀眉微微蹙,似乎心事重重。伍封見她這模樣便想起西

施來,西施心疾發作便是這樣子,尋思眼下越人圍吳大半年了,不知道是否城破,心忖亂軍之

中,西施嬌怯怯一人隻怕難以幸存,不禁心中一痛。他心思不屬,腳下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樹枝,

發出輕微的聲響。

這女子猛地抬起頭來,往林中看過來,道:“是誰?”

伍封見泄露了行藏,隻好走了出來,拱手苦笑,尋思這扶桑話的得罪致歉之語該怎麽說。

這女子看著伍封,臉上露出訝然之色,忽然用中原言語問道:“公子是中土人?”

伍封吃了一驚,想不到這女子竟會中土言語,莫非她真是中土人?又想:“原來他們也稱我

們中原各國為中土。”點頭道:“在下正是中土人,在海上遇了風浪,流落到此。”

這女子臉露喜色,問道:“聽公子這口音,似乎是齊人。”

伍封道:“在下正是齊人。先前在這山頂見姑娘上來,怕驚嚇了姑娘,遂藏在一旁,並非有

意偷窺。未知姑娘怎麽稱呼?”

這女子怔了怔,緩緩道:“我叫小華。”

伍封道:“原來是小華姑娘,你是晉人麽?”

小華搖頭道:“我不是晉人,但該是越人或吳人,其實我是越人還是吳人,連自己也弄不清

楚。”

伍封愕然道:“這又是何緣故?”

小華微笑道:“按理說我是越人,可吳王闔閭伐越,我們被擄到吳國。我在吳國出生,是以

又算是吳人。不過從小又在代國長大,是以說是代人也未嚐不可。”

伍封大有同感,道:“在下也與小華姑娘相仿,父輩在楚國,又在吳國出生,卻是在齊國長

大,是以說是楚人、吳人似乎也在理。”

小華點頭道:“如今中土列國紛爭,有如此經曆的恐怕不隻我們二人。”

伍封歎了口氣,問道:“姑娘在代國長大,你可知道代國已經被晉國趙氏滅了?”

小華大吃一驚,問道:“什麽?”

伍封簡單說了趙無恤滅代的事,小華臉色微變,道:“想不到堂堂代國,竟會在一月之內被

人滅了。那代王支離益枉稱了劍中聖人!”

伍封道:“支離益數年前已經將王位傳給了任公子,代國被滅之時,任公子才是代王。”

小華不住地搖頭:“支離益畢竟是代國前王,他可是不辭其責。是了,朱平漫雖然死了,代

國還有董梧、柳下蹠等名將,又幹什麽去了?”

伍封苦笑道:“姑娘來這扶桑很久了吧?”

小華道:“你稱這兒為扶桑?”

伍封道:“在下不知道該叫什麽,總得有個名兒吧?是以幹脆以扶桑謂之。”

小華道:“扶桑這名字很好聽。我十六年前由代國出來,到了燕國,後來借舟出海,想在海

上遊一遊,不料遇上大風,孤身一人飄落到此。中土之事,早已經不知道了。”

伍封暗暗佩服,自已一眾五十餘人,又頗有幹糧食水,一路在海上風險重重,幾乎筏毀人

亡,這小華孤身一人,必定沒有遠行的準備,居然能堅持下來,一直到這扶桑,途中之險隻怕

勝過自己十倍。小華見他若有所思,好奇相詢,伍封將自己的想法說了。

小華點頭道:“這一路上自然是艱難無比,最要緊的是食水,下雨時還好說,無雨之時,隻

好覓些死魚死蝦剝開來,吮吸其肉中的水汁,一路上全是生食魚蝦,弄得現在見了魚蝦便頭痛。”

伍封道:“十六年前,那時會姑娘年紀幼小,居然能隻身渡海,委實了不起!”

小華道:“誰說我年紀幼小?那時我二十一歲,今年已經有三十七歲了。”

伍封愕然道:“不會吧?在下看來看去,姑娘無非是二十六七歲的模樣。”尋思:“你十餘年

前到了這裏,那時候朱平漫還活著,你怎知道他死了?”不過卻沒有問。

小華微笑道:“我可略識些保養之道。是了,公子還沒有說董梧和柳下蹠的事情!”

伍封道:“柳下蹠已經去了中山,眼下是中山君,其妻子是中山王。董梧與人比劍輸了,自

殺而亡,這都是趙氏滅代之前的事情。”

小華臉色忽變,驚道:“柳下蹠素有幹才我是知道的,他名聲雖然不好,但早晚必成大器,

果然如此。董梧的劍術隻次於支離益,怎麽還會輸在別人手裏?”

她這問話也有道理,董梧是支離益的徒弟,若輸在支離益手上是正當不過的事,自不可能

自殺,因此,他羞愧自殺必定是敗在外人之手。

伍封歎了口氣,道:“不瞞你說,董梧是敗於在下的手裏。他找上門來,在下隻好與他比劍。

不過在下可沒想到他會自殺。”

小華大驚,凝神看了伍封許久,緩緩道:“怪不得公子能無聲無息到這山上來,想必是身手

極為高明。是了,公子這次上山,是想找紀伊大魔的吧?”

伍封愕然道:“這個,你怎知道?”他這麽說,當然是自承要找紀伊大魔。他在扶桑之地能

遇到中土人,大有他鄉遇故知之感,心下十分喜悅,是以不願意瞞這小華。

小華道:“大魔得罪了公子麽?”

伍封搖頭道:“這倒沒有,不過我聽說大魔淩虐扶桑人,橫蠻無理,在下若不找他,他遲早

也會找上門來。我想與他談談,凡事以和為貴,萬一談不好再動手,也算是先禮後兵,不違禮

數。”

小華道:“大魔有四萬多部眾,還有一千多士卒,公子有多少人?”

伍封苦笑道:“幾十個吧。”

小華大訝,上上下下看著他,歎了口氣,道:“公子這膽子可不小,幾十個人就敢打大魔的

主意!”

伍封心思一動,道:“單靠我們自然是難些,如果姑娘能夠幫我們,那是最好不過。以在下

看來,姑娘必是大魔城中之人,熟知地形……”,小華笑道:“你想我帶你入城,好偷偷找他?”

伍封正是打的這個主意,不料被小華一眼看穿,暗暗佩服此女的聰明,點頭道:“正是。不

過我不是想行刺,而是想見見他說話。”

小華格格笑道:“公子太過老實,對我這陌生人竟會直言相告,公子可知道我是什麽人?”

伍封道:“姑娘想必與大魔十分熟悉了。”

小華道:“公子可知道大魔修這大魔城、修這山頂涼亭,全是為了討我歡喜?”

伍封暗吃一驚,問道:“大魔是中土人還是扶桑人?”

小華道:“他自然是扶桑人。”

伍封歎道:“這大魔城和城中的屋室築建,都是出自姑娘的心思吧?”

小華點頭道:“那是自然,扶桑人怎懂這些?”

伍封尋思這小華在中土必定是有些身份,在代國隻怕還是大臣之女,若是庶人臣隸,決計

不會有如許談吐,更不會懂得城牆構建之學。

忽想起一事:“支離益是代國的前王很少有人知道,小華又如何得知?她對董門中人十分熟

悉,莫非與董門大有幹係?”問道:“姑娘是大魔的妻子姬妾麽?”

小華搖頭道:“這倒不是,不過大魔早想娶我為妻,我卻一直沒有答應。”

伍封愕然道:“看來這大魔待你甚好,你為何不答應?”

小華道:“對我好我便該嫁他麽?何況我總想著回中土,不想在此處嫁人,可惜一拖十餘年,

始終不得其便。”

伍封道:“莫非姑娘在中土已經有了婚配?”

小華歎了口氣,並沒有回答,道:“當年我飄落到扶桑,全靠了大魔才能活下來,是以對他

心存感激。不過我助他討平天魔部落,又替他築城,教他農耕畜牧的民政,也算對得住他了。

大魔卻總是不聽我的言語,總要四處搶掠,威逼其他部落,早晚必定生禍。既然公子要見他,

我便助你一臂之力,不過公子須得答應帶我回中土。”

伍封點頭道:“這是自然,隻是我們何時能回中土還不知道,少至數月,多則數年,說不準。”

小華眼中露出一縷忿怒、憂傷之色,歎道:“與公子在一起,畢竟是中土人,總比與大魔在

一起好。公子入城後,大魔未必會聽你的言語,他身手奇高,又擅異術,公子未必能勝得過他。

不過他慣於晝寢夜出,眼下他正睡著,公子要找他,此刻正是良機。我帶公子入城到大魔的寢

室,公子先製住他,再與他說話,否則公子就算能進去,也決計出不了城。”

伍封不知道她與大魔究竟是何糾纏不清的關係,不過她這建議的確是個方法。若是大大方

方來,萬一大魔不見他,自己該怎麽辦?硬闖的話勢必會傷人,豈非結下冤仇?若能成功到他

身邊,談得好的話,便可免了手下這幾十人征戰傷損。

二人由山頂沿小徑下來,不一會兒到了這大魔城下,小華帶著伍封大大方方入城,城門的

扶桑士卒見了伍封大為驚訝,一來是驚其健碩高大,二來是看他頭戴金冠,衣著華麗,腰懸長

劍,與扶桑人衣飾大為不同。不過他們見了小華,無不躬身施禮,也無人敢問伍封的來曆,看

來小華在城中的地位十分尊崇。

入到城中,隻見這城雖小,卻大有講究,分為內外兩層,中間並不用牆分隔。一間弘大的

議事大殿和左右的成排倉廩排開近二裏,兩頭抵著山壁,正好將城分為內外兩隔。這議事大殿

之兩旁有兩條通道,設有月門,通往內城。

外城之中,屋舍建在靠城牆的邊上,中間露出平整的空地,空地前靠內城處還有一座大屋,

形如大宮,是城中的治事堂。殿旁有一個兩丈多高的土台,是城中的閱兵台。殿前有一片甚大

的閱兵場,閱兵場一旁是一排土屋,另一旁是馬圈,圈中雖大,卻並沒有多少馬。城中多是木

室,唯有那一片土屋與它處不同,問小華這土屋有何用處,小華道:“這土屋牆厚盈尺,用厚柵

為門,是大魔用來關押人的,可關五百人,擠些可押千人。部落中如有人犯事,獲是遠征有了

俘獲,便先關在土屋中。不過扶桑人直率,又生性服從強者,不像中土的人詭計多端,是以犯

事的人甚少,這排土屋大魔在起初驅逐熊部落時用過,眼下倒沒怎麽用它。”

內城中卻沒有多少空地,建了五排屋舍,中間留出四條丈餘闊的通道,由此走過去,便到

了一排竹林。竹林十分細密,沿小徑穿過去,就到了一座極大的府第前,這府第頗像中土的卿

大夫府第,不過都是竹木架構,十分精致。府前是一片較大的空地,空地四周有百十株參天的

大樹。

他們在內城外城也遇到不少侍女似的下人,不過都向二人施禮,無一人多問一句。此刻到

了屋舍前麵,伍封問道:“這便是大魔所居之地麽?”

小華小聲道:“正是。你隨我進府,到了裏麵你自然就知道了。”

伍封心忖這裏麵想必凶險重重,他藝高人膽大,心想這大魔再厲害,也未必勝得過支離益,

以自己眼下的武技,雖然還不及支離益,但在支離益劍下也能自保。也不多問,昂然隨小華進

了大魔之府。

小華見他對自己十分信任,小聲讚道:“公子這膽量不小,居然隻身一人真地敢進來。”

伍封道:“既然姑娘讓在下進來,在下自然是要進來的,若不敢入府,如何認清大魔的麵目?

這座城並不太大,似乎隻容得下數千人。是了,城中不是有千餘士卒麽,怎麽沒見到多少?”

小華笑道:“這些士卒平日務農,要用時才是士卒,眼下正值春忙之際,大多在田,今日城

中隻有三百餘士卒。”

這座大魔之府結構也與中土相同,入門是照壁,然後是一塊小空地,種滿花草細竹,分左

右二徑,走前去便是大堂,大堂兩側是齊排的屋室。入了大堂,伍封見這大堂地方不小,隨小

華由旁邊廂房轉出去,便見到後院。這前後院並無牆隔,全靠大堂和兩側的屋室隔住,後院有

個空曠的小場子,場的另一邊便是一排精致的木屋,與其後麵的山上石壁幾乎緊貼,看來這些

木屋之後,再無其它建築。一路入府,見府中各處都有不少扶桑侍女,卻不見一個男丁,伍封

不免有些好奇,尋思:“這大魔多半是個好色之徒,整座府第未見一個男人。”

正這麽想著,便見一個男子由後麵屋室處出來,這人身材修長,約有七尺五六分高,在扶

桑人中算是十分高大了。

他一路所見扶桑士卒都不佩劍,唯此人腰中懸劍,看劍柄的青黑之色,竟是一口青銅劍。

伍封尋思:“扶桑似乎無甚青銅之器,這人腰懸青銅劍,莫非這人便是大魔?”

那人迎了上來,還未說話,小華道:“七條右將,這是大魔的客人。”對伍封道:“大魔城中

有千餘士卒,由左右二將統領。這位七條是右將之職,也是大魔的軍師。”

七條盯在伍封身上,上下打量,眼中精光暴射。伍封一看便知道這人精明多智,屬於智士

一類人物。

伍封心下暗暗警惕,向七條微微笑著。

七條緩緩道:“閣下並非大倭豐秋津人,莫非來自中土?”伍封不知道“大倭豐秋津”是什麽,

也不便細問,點頭道:“在下的確是中土人。”

小華將七條扯到一邊,小聲說話。伍封不知道她們說些什麽,隻是由七條正對著他的麵上

見他露出驚詫之色,又不住的點頭。

過了許久,小華與七條走了過來,七條道:“原來尊駕是大魔的朋友,失敬。在下有事先走,

閣下如果有暇,在下再與閣下聊聊,問些中土的學問。”

伍封自從來到扶桑,所見之扶桑人都是粗鄙無文,唯有這七條談吐甚佳,而且他能將中土

的禮儀談吐轉成扶桑話這麽說出來,語中透露著對中土的羨慕,令伍封大生好感。

伍封笑著點頭,道:“甚好,甚好。”

待七條走後,小華指著七條先前走出的那排屋室道:“這中間較大的是後堂,左右兩側是大

魔的從人親衛所居。公子看那山壁不是平的,有一室後麵山壁凹了進去,這屋室與山壁之間有

個小花園,花園中種滿桃花。這山凹處十分奇異,四季如春,桃花終年開放。大魔的寢室便在

這裏。”

伍封見後院靜悄情地,小聲問道:“為何這後院不見有人?”

小華笑道:“大魔慣於晝寢,他這些親衛晚間要陪著他,是以也都養成了晝寢的習慣。”

她帶著伍封進了後堂,這後堂正靜悄悄沒有一個人,小華正色道:“大魔厲害無比,我們要

務求一擊必中,搶先製住他。公子在後堂等著,別讓人瞧見,我先入寢室瞧瞧,如果大魔正睡,

我便來叫公子。”

伍封沉吟道:“也好,你去吧。”

小華叮囑了幾句,讓他在木柱後等著,嫋然出了後堂,往寢室那邊去了。

伍封在後堂等著,仔細打量著堂中的木壁,左右木壁上各刻畫著一隻大鹿,正對著堂門的

後壁上刻了一幅極大的圖,不禁走上去細看,隻見這圖上刻著一隻古怪的大蝦,鉗左尾右,前

麵的鉗之前麵有一隻豎著的人腳掌,後鉗之前麵有一隻橫的人腳掌,比上掌略小。腳掌與鉗之

間也有波紋。兩鉗之右,大蝦頸鰒的地方刻了個小圓圈,塗以紅脂。紅圈之左刻著小魚,下麵

刻著一隻鳥,上麵有一細長的圈子,內有波紋,其上部刻著一頭熊,其餘各處刻著不同的鳥獸,

有虎、豹、犬、豕等等,蝦的四周都是細細的波紋,整幅圖板用樹脂漆了一遍,顯得十分古樸。

伍封看了好一陣,尋思:“原來這不是大蝦,而是副地圖,莫非這便是扶桑的地形圖?這周

圍的波紋自然是海,原來扶桑是個海上大島、不,三個大島組成,我們現在這最大的島中間處,

怪不得一路飄來,月兒說見過兩處陸地,必是前兩個像腳掌的島了,那大熊下麵的細長圈子中

間也有波紋,想來是北麵的那個大湖。這小魚之形,是說的魚部落位置,飛鳥是指飛鳥部落,

熊即熊部落,這中間的的紅圈自然的大魔城了。”

他看那紅圈,見有數條細線四下散開,其中一條細線向左延伸,在中間一分為二,一條通

往那小魚處,至到海邊,另一條卻往下轉折,也通到小魚附近。看來似乎大魔城通往四方的路

徑,又想:“扶桑人未必懂這些,難道這也是小華所繪?這繪圖之技雖不如墨愛細致,卻能將島

畫成大蝦和腳掌,生動有趣,另有其妙。此女高深莫測,看來絕非等閑之輩。”

他正看得認真,忽聽小華在遠處驚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