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周敬王又召伍封入宮,伍封趕到王宮時,門外早有寺人等著,將他帶到了

後宮的天子寢殿,隻見周敬王正斜躺在床,夢王姬正坐在床邊與他說話。

伍封心中納悶,自己是外臣,天子怎會讓人帶自己到後宮寢殿來?他不敢入內,

隻是在門外施禮。

周敬王招手道:“龍伯請進,寡人有事情與龍伯商議。”

伍封告罪之後,輕手躡腳入殿,立在床邊。

周敬王道:“龍伯,寡人正聽夢夢解說周事,龍伯不妨一聽。”

伍封心知道天子必有用意,細聽夢王姬說話。

夢王姬道:“本來王畿甚大,西起隴山,東至曲陽,南起漢上,北至銅川。幽王

烽火戲諸侯,犬戎入侵,幸得晉、鄭、申、秦、衛勤王,平定周亂。平王加鄭祗田千

頃,本來鄭地包於王畿之中,這千頃雖小,卻使鄭東控於曲陽,鄭衛再逐戎狄之族,

再加上平王將河內附庸之地予晉,從此王畿東境便縮至溫、原,即眼下的成周以東不

到百裏處。平王東遷之後,加將歧豐賜予秦國,秦國逐戎人,得歧豐,將歧東之地獻

給王室,使王畿西境退至東淆山,北退至王屋山,南麵因有戎蠻、陸渾之戎,被楚占

有漢上,退境於穎陽,此時王畿隻有千裏之地。後來因甘公太叔帶之亂,晉文公平之,

襄王割賜以溫、原、陽樊、攢茅四邑,河北與太行之間的地歸於晉國,王畿益小,隻

餘眼下這八百裏之地。可王畿之內還有劉、單等卿大夫的邑地,父王自食的邑地僅五

百餘裏。好在王畿內富足,又少有兵事,還算能維持天子的金麵。”

周敬王歎道:“王畿地少,眼下傾所有之兵也不過三百乘,還不如鄭衛,王室甚

弱,以至附於大國之政,事事都看晉國的眼色。”

伍封道:“雖然隻有三百乘,隻要精勇善戰,萬一有不臣之國相害,隻要能抵禦

一二月,各國勤王之師便可以趕到。是以王師雖然無力遠伐,自保應該還可以。”

周敬王點頭道:“寡人也是這麽想,可這三百乘現一分為三,成周的百乘是寡人

所掌,王城的百乘歸於厚兒,孟津百乘卻是在單公手中。劉公雖無士卒,卻掌宮中武

庫。眼下兵不統屬,劉單二卿不和,厚兒勢大,智瑤、梁嬰父插手王事,情形頗為複

雜。”

伍封皺眉道:“大國三軍,小國二軍,王師有三軍自然是依禮而行。隻是以王畿

之地,隻須將士卒駐於成周,境有變故,立發可至。總共三百乘之士卒,為何會將三

軍分三處列營?”

周敬王道:“這都是厚兒和單公強要如此,其實這成周大營,足以駐三百乘練用。

本來軍中以虎符調動,一剖而二,寡人執一,軍中執一。可王子朝之亂後,劉單二卿

改了調兵之製,三軍各用金牌一麵,金牌在誰手上,大軍便聽其調動。眼下寡人隻有

一麵金牌,另兩麵在厚兒和單公手中。”

伍封道:“天子今日將微臣召來,莫非是想命微臣替天子收回調兵金牌?”

夢王姬見他思維敏捷,眼帶讚許之色,點了點頭。

周敬王道:“不僅是金牌,連劉公手上的武庫也要收回,然後將士卒盡遷到成周

大營,從此雖有三軍,卻隻設一營。如此一來,厚兒、單公、劉公勢力大減,也就少

了許多爭執。以前田盤在成周時,也說要三軍合一。”

伍封沉吟了片刻,點頭道:“此事理應不難辦到,隻是微臣對王城、孟津營中的

布置不甚了解,須有人解說。”

夢王姬微笑道:“這二營的布置夢夢知道。”她從袖中拿出兩塊黃帛,上麵畫著王

城、孟津二營的形勢布置。

伍封這才知道此事必定在周敬王和夢王姬心中盤算已久,早有準備,細看了好一

陣,點頭道:“眼下王子厚和單公是否在營中?”

夢王姬點了點頭,道:“劉公卻在其府上。”

伍封道:“微臣擬先往孟津,再往王城,如此一來,便不好帶士卒入駐成周大營,

否則另一營必會知道,恐生變故。天子是否還派一位信得過的人隨微臣前往?”

他用兵經驗甚足,知道自己收了孟津之兵,若帶他們到成周來,姬厚在王城必會

知道,萬一他帶兵作亂,事情就不可收拾了。是以非得有一人隨往,自己收下一營,

便由他統屬彈壓,等自己在另一營收兵之後,再同遷成周,如此方可以安然無恙。

周敬王和夢王姬明白他的意思,他們畢竟無兵陣經驗,未想過此事,見伍封想得

周到,不住點頭。

周敬王道:“如此就讓仁兒隨你去。”

伍封心忖:“看來天子已經決心要立王子仁為太子了。”點頭道:“既然如此,微

臣收完二營之士卒,將他們帶到成周大營後,是將調兵金牌交給天子,還是交給王子

仁呢?”

周敬王和夢王姬暗讚這人點頭知尾,不禁微笑,周敬王道:“金牌便交給仁兒。

是了,龍伯此去要帶多少士卒?寡人這城中還有百乘,也當得一用。”

伍封搖頭道:“人多了不好,會讓人產生戒備之心。微臣隻帶隨身侍從前往,王

子厚和單公便不會生疑。”

周敬王命人召姬仁之時,伍封叫來一個侍衛,讓他到宮門吩咐鮑興,將楚月兒和

三十鐵勇召來宮外等候。

姬仁匆匆入宮,周敬王將事情略說了一遍,從腰上解下金牌交給他,道:“這調

軍金牌寡人便交給你,你隨龍伯同往辦事,一切聽從龍伯吩咐。”

姬仁又驚又喜,接過金牌一迭聲答應。

伍封道:“微臣等走後,請天子將劉公召來,不要放他出宮。”

周敬王點頭,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伍封見他欲言又止,會意道:“天子請放心,微臣不會傷了王子厚和單公。”其實

周敬王擔心他傷了姬厚,畢竟是父子,自然心中不忍,至於他是否傷了單驕卻無所謂。

伍封與姬仁出到宮外,便見楚月兒帶著鐵勇已經等著,連四燕女和商壺也一起來

了。

四燕女怕伍封責怪,一起上前,秋風解釋道:“龍伯,我們在齊舍中悶得緊。”

伍封哪裏會怪她們,嗬嗬笑道:“你們來得正好,今日正要用上你們。”

姬仁隻帶了十餘人貼身的侍從,隨著伍封等人飛馳出城。

有姬仁帶路,眾人一起前往孟津軍營,姬仁問道:“師父,這先往哪一營也有講

究麽?”

伍封笑道:“也沒有什麽講究,隻是我們若到王城,二位王子兄弟見麵,恐怕會

從此生出嫌隙,日後有損兄弟感情。先到孟津辦完事,王子便留在孟津營中,不必隨

我到王城去了,免得兄弟不和。”

姬仁想不到他連這麽細小的事也考慮到了,感動之餘,又暗暗佩服。

到了孟津,果然見一座大營紮在河岸,雖然營中隻有百乘萬餘人,卻象一座小城

似的,有著其雄壯不凡的威風。

守營士卒見伍封和姬仁到了營外,飛跑入營報訊,片刻間單驕引了數十人出營,

笑道:“龍伯和王子怎有暇到孟津來?”

伍封笑道:“在下聽說當年武王伐紂,便在這孟津大會諸侯,今日邀了王子為向

導,特來看看,隻是出得匆忙了,忘了帶酒水,眼下姬妾口渴,便到單公營中討些酒

飲。”

單驕眼光不住在楚月兒和四燕女身上轉來轉去,連小紅也不曾放過,此刻哈哈大

笑道:“龍伯真是好興致,諸位請隨在下入營。”他壓根兒也沒有想到伍封和姬仁來是

另有目的,是以渾不在意。

伍封道:“這麽多人入營不好。”將鮑興、商壺和鐵勇留在外麵,向鮑興使了個眼

色,然後與眾女、姬仁及其從人步行入營。

到了中間大帳,伍封一眼便見到帳中間的那張大案上,插著那麵調兵金牌和些令

旗令牌等軍中號令之物。

伍封向楚月兒看了一眼,楚月兒微微一笑,她身法奇快,隻一閃間便搶過了眾人,

到了大案之前,伸手便將那麵調軍金牌拿到手中。

單驕吃了一驚,忙道:“月公主,這金牌是調軍之信物,不可拿來玩兒。”

伍封從楚月兒手中接過金牌,微笑道:“單公,在下今日奉了天子之命,特來收

回這調軍金牌,煩請單公將軍*佐召來大帳議事。”

單驕嚇得變了臉色,他的那些隨從還想上前奪回金牌,卻被四燕女拳腳如飛,盡

數打倒在地。時人練劍是常事,但很少有人練習空手格擊的本事,單驕的這些從人手

中無劍時,自然是毫無能為。四燕女在吳國時便向伍封學過“空手搏虎”的格擊之術,

從來未曾用過,此刻略顯身手,趁這些人劍未拔出之際,便輕易將他們擊倒。

姬仁和他那十餘隨從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這四女笑靨如花,手上功夫卻如此了

得,暗暗咂舌,心忖若無十分本事,誰敢將這四位甚惡的美人兒留在身邊。

伍封向單驕看了一眼,單驕渾身沁出了冷汗,隻好大聲將帳前小卒喚來,命他們

將軍*佐召來。

不一會兒十餘名將佐入帳,卻見中間大案坐著的是伍封,楚月兒和姬仁各立左右,

單驕遠遠站在一邊。

伍封舉著調兵金牌,道:“天子有令,自今日開始撤孟津之營,單公國事煩忙,

從此不理軍務,諸將日後盡由王子仁親自調動。”將金牌交給姬仁,然後讓姬仁坐在

中間。

那些將佐七嘴八舌說起話來,或驚奇、或不滿、或應合、或疑惑,其聲甚喧。伍

封皺起眉頭,斥道:“軍中以令為先,軍令既下,為將佐的怎能胡加評論?”

眾將佐大部分噤聲不語,不過仍有二人在說話,伍封怒哼了一聲,向姬仁使了個

眼色。

姬仁會意,喝道:“龍伯有令在先,將這兩個不遵喧鬧大帳的家夥拖下去,重打

五十棍。”他本來不懂軍務,這都是伍封一路上所教,正好借兩個不懂事的家夥來樹

立軍威。

姬仁一聲令下,他的從人如狼似虎般將那二人拖了出去,就在帳前責打。帳中眾

將嚇得麵如土色,他們並不認識伍封,卻早聽過龍伯大名,見龍伯在此,不免汗出如

漿。

等從人將那兩個被打得半暈的家夥拖進帳來,姬仁道:“這二人從此降為小卒,

如無軍功,再不予升遷。”

姬仁在周人心目中向來慈和,這些將佐對他也不怎麽害怕,他今日將這兩個將佐

責打處罰,餘人心中凜然,齊聲應命。姬仁也是第一次體會眾人都他的恭敬之意,心

中暗喜。

伍封見這一營士卒已經聽從號令,小聲與姬仁商量了一陣,讓他派人將單驕看起

來,暫不許出營,道:“王子留在營中,兩個時辰後,帶士卒和徒卒進駐成周大營。”

鮑興、商壺和鐵勇一直守在營門不許人出去,此刻交給姬仁的從人守住營門後,

由姬仁的一個從人引路,隨伍封和眾女又趕往王城。

王城的駐軍大營在城外一裏處,占地近十裏,柵立如牆,裏麵大旗飄揚,比孟津

的軍營氣勢更大。

伍封到了營門口,士卒進營通報,一會兒便見姬厚乘著革車,帶著數十人出來迎

接。

姬厚見了伍封,笑道:“龍伯大駕光臨,未知有何見教?”

伍封笑道:“在下到王畿許久了,還未來過王城,本想來瞧瞧王城,恰見這座大

營,猜想王子或在營中,遂來討擾,略作休息。”

姬厚笑道:“此事容易,龍伯請進在下的大帳飲酒用飯,不過軍中嚴整,龍伯的

這些勇士隻怕不便入帳。”

伍封點頭道:“那是自然,他們便留在帳外好了。”

眾人一起入營,見營中士卒正在操練,饒過中間的練兵之場,伍封和眾女隨姬厚

入帳鮑興與鐵勇便留在帳外守護。

帳中布置與孟津營中差不多,隻不過中間那大案之上並不見調軍的金牌,想是被

姬厚另放它處。不見這金牌,便不好依前例奪牌,伍封等人隻好先坐下來。

姬厚坐在中間,輕輕擊掌,帳後忽然湧出數十人來,按劍站在伍封等人背後,更

有二人拔出了劍,緊貼在伍封身後。

伍封心中暗驚,笑道:“王子這是何意?”

姬厚道:“龍伯無須在意,這是軍中之俗,以防有小人圖謀不詭。”

眾女見姬厚說話無禮,心中生怒,都變了臉色,一起向伍封瞧去。

伍封微笑道:“王子以為在下是圖謀不詭的小人麽?”

姬厚道:“這個不敢,隻不過龍伯到成周兩個多月,向來不理周事,今日忽然趕

到在下大營之中,想是另有用意,絕非路過那麽簡單。”

伍封微笑點頭,道:“王子說得不錯,在下的確是另有用意。”話音未落,他猛地

仰身,雙拳揮出,擊倒了那緊貼的二人,躍起身時,已經將“天照”重劍拔出來。本

來他的身手就快,更兼這麽突然出手,身後那些士卒一陣慌亂,還未及拔劍時,隻見

伍封手中劍快如電,離眾女較近的幾個士卒立時被刺倒在地,眾士卒早聽過龍伯的威

名,見他如此快捷,嚇得紛紛後退。

眾女得此暇時,各拔出刀劍,一起向那些士卒殺去。楚月兒身法更快,伍封動手

之時,早已經拔劍閃身,搶到姬厚身邊,姬厚才起身,手握劍柄未及拔出,便被楚月

兒一劍挑來,那柄還在鞘中的佩劍連鞘帶劍飛出丈外。姬厚大駭之下,還來不及退後,

楚月兒的“映月”寶劍已經放在了他的頸上。

姬厚嚇得大叫:“住手!棄劍!”

眾士卒紛紛棄劍停手,被四燕女用刀指住。

伍封緩緩走到了姬厚身邊,問道:“調軍的金牌在哪裏?”

姬厚雖然嚇得麵如白紙,卻咬牙不答。

伍封冷笑一聲,長劍指著姬厚的兩眼之間,緩緩道:“別看你是王子,在下可沒

有將這個王子看得有多大。何況在下奉天子之令來收調軍金牌,你若不交出來,隻好

將你殺了。你違王旨在先,殺了你又能如何?”

姬厚聽他說得凶狠,懼意大生,他連番見過伍封的神勇,恐懼之意早就藏在心裏,

此刻被伍封一嚇,又覺得劍上的寒氣沁人,眼光不禁向胸前瞧去。

伍封伸手在他胸前一摸,果有硬物,掏出來看時,正是那麵調軍的金牌,此時隻

聽帳外也響起了兵器格擊之聲。

伍封嗬嗬笑道:“王子既然交出了金牌,那便無妨了,月兒,你們先保護王子和

這些人,他們的劍暫用不著,放在一邊去。”又對姬厚道:“在下對王子好生相敬,王

子盡請稍坐,別逼得在下將你捆起來,那就太過丟臉了。”

姬厚等人見這幾個女子如此厲害,哪裏還敢生反抗之心,乖乖地坐成一堆,秋風

將他們的佩劍盡數繳下,堆在帳角。

伍封走出帳外,見許多先前正操練的士卒圍著鮑興、商壺和眾鐵勇動手,但這些

士卒與鮑興等人相比,就像螞蟻見象一般,商壺此刻也沒有拔劍,隻是伸出兩隻大手,

展其神摔之法,每有人被他碰到,便如粘上了一般被摔倒,伍封隻看了片刻,商壺已

經摔倒了五六個士卒。如果沒有伍封事先的吩咐,鮑興、商壺和眾鐵勇早就將這些士

卒殺得血流成河了。

伍封高舉著金牌,喝道:“令牌在此,都給我住手!”

鮑興、商壺和眾鐵勇退到了邊,那些士卒驚疑不定,大多數已經住手,偏有十餘

人還不知道好歹,仗劍向鮑興等人逼過去。

伍封大怒,叱了一聲,撞身上去,長劍疾閃,眨眼間這十餘人盡被他刺倒在地,

眾士卒見他劍術如此厲害,無不色變。

鮑興在一旁笑道:“你們真是不知死活,在龍伯麵前也敢舞劍!”

商壺也道:“姑丈和姑姑是神人,連天子也這麽說,你們算得了什麽?”

眾士卒聽說這人便是龍伯,嚇得不住後退。

伍封舉著金牌道:“在下奉了天子之命,特來收金牌士卒。如有不從者,軍法處

置!”

他瞥見帳邊有一塊壓著帳角的大石,幾乎有半人之高,喝了一聲,一劍向大石劈

下去,隻聽“轟”地一聲,大石應聲而開,一裂而二,伍封將劍插入鞘中時,那兩塊

裂開的大石仍被適才這一劍的餘力催動,緩緩裂成了數十片,散了一地。

眾士卒見他一劍之威竟至如斯,嚇得跪伏在地,滿營士卒盡數跪倒,不敢仰視。

伍封將營*佐喚上來,就在帳外發令,命他們帶士卒火速收拾,即刻遷往成周

大營。適才被他們刺倒的士卒都隻是腿上一點點輕傷,包紮後可以由兵車載行。

雖然這一萬多士卒比伍封萊夷的士卒差得甚遠,動起來不免混亂,但他們遠遠眼

見伍封如一尊天神般立在中央大帳之前,心中驚懼之下,倒也十分迅速。

王師軍中分為士卒和徒卒,士卒為可戰之人,徒卒卻是軍中的庖人、醫士、圉人、

匠人等。不一會兒,眾軍便盡數肅立於練兵場上,伍封一聲令下,人車輜重隨他的銅

車向成周進發,鮑興、商壺與鐵勇簇擁著姬厚和他的貼身侍衛跟在後麵,一路上浩浩

蕩蕩,不久便到了成周的駐軍大營。

姬仁此刻也帶了那另外一萬多士卒徒卒押著單驕等人趕來,又用周敬王給他的金

牌將營中原有的一萬士卒徒卒喚出來。伍封讓三萬士卒和數千徒卒肅立於場中等候,

派了鮑興往王宮向天子報信。

大約頓飯時,周敬王帶著百餘侍衛趕到了場中,在眾人跪拜行禮中,攜著姬仁和

伍封走上練兵場上高高的閱兵台。姬仁將三麵金牌交給了周敬王,周敬王本不欲接,

想了想又接到手中。

周敬王見這近四萬士卒徒卒完好的聚於大營,心中甚喜,讓士卒起身,將眾士卒

褒獎了幾句,道:“王師之責,非但要守戍王畿,還要討伐不臣,分營為三則難以統

屬使用。自今日開始,三軍士卒合為一營,聽王子姬仁調遣,士卒調動不再用金牌,

隻看這‘昆吾’寶劍。眾軍見此天子之劍,即如寡人親麵!”他解下腰間的“昆吾”

寶劍,親手掛著姬仁的腰間。

姬仁滿臉興奮,站在前麵,拔出“昆吾”寶劍舉著,近四萬人齊聲道:“謹遵王

命!”聲震於天,一起拜伏下去。

姬厚和單驕見大勢已趨,雖然心中不甘,卻也隻能隨眾軍拜伏。

周敬王又道:“龍伯伍封名震天下,自今日始便是王師三軍之統領,眾軍聽令即

遵王旨,違令則如同叛王。”

眾士卒又拜呼:“唯天子、王子仁、龍伯之令是聽!”

忙了好一陣方罷,周敬王與伍封、姬仁坐於營帳,叫諸將佐叫上來,吩咐安頓,

周敬王將這些將佐都予以賞賜,姬仁不熟軍務,好在伍封是軍中老手,恩威並重,將

軍中之事大致安排好了,這才帶著單驕、姬厚趕回宮中。

那劉卷被周敬王留在宮中飲宴,不許他出來,這老頭兒還以為天子對他格外器重,

正飲酒觀舞,此刻見眾人入來,姬厚、單驕麵色不虞,還不知道是何緣故。

周敬王道:“自今日始,宮中武庫由王子姬仁掌管,劉公不必再為此事操心。”

伍封走上前來,對劉卷道:“煩劉公將金鑰交出來。”

劉卷心如電轉,這人畢竟是數十年的卿士,立時明白其中緣由,見伍封手按劍柄

在前,二話也不敢說,忙將金鑰交出來。其實這金鑰隻是個象征,如同以前調兵所用

的金牌一樣。

伍封將金鑰遞給姬仁,姬仁立時傳令下去,將武庫的守吏和士卒盡換成自己的侍

從和宮中的侍衛。

這兵備一收,周敬王心中大定,將眾臣留在殿上,命侍衛將各國使者請入宮中。

智瑤等諸國使者趕來殿上時,見伍封、兩位王子、劉單二卿都在,不知道發生了

何事。

周敬王道:“今日寡人召群臣和使者來,是有事情要宣布。第一,日後王師三軍

合為一軍,唯寡人和仁兒方可以調動,龍伯為王師之統領;第二,宮中武庫由仁兒代

寡人管理,他人不可輕動武庫之兵甲戰車,否則以謀反論處;第三,寡人年事已高,

今日便立仁兒為太子。寡人歸天之日,仁兒便是天子。”

他借今日收士卒兵備之勢,立時宣布姬仁為太子,連伍封也沒有想到,愕然之下,

心忖:“天子在位四十餘年,手段老辣之極,今日將三軍之權一收,馬上就立太子,

正是以快打慢。若拖了數日,隻怕王子厚會被勢所逼,生出異心來,今日宣布之後,

木已成舟,王子厚和劉單二卿就算有所不滿,但手中再無士卒兵甲,單靠府中的家將

食客,怎敢與太子仁的王師三軍相抗?如此反而會平安無事。”

姬厚、劉卷、單驕今日處處被動,哪裏敢反對?齊聲道:“太子仁賢明慈和、政

事通達,可為天下之主!”

眾使者麵麵相覷,他們都以為就算天子想立姬仁,但姬厚勢力甚大,手中有士卒

不說,還得晉國智瑤暗中扶持,這太子之位早晚必定落在姬厚頭上,此刻天子卻立了

姬仁,大出其意料之外。

眾使中也有人消息通達,得知了今日成周士卒大為調動,正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此刻聽周敬王宣布三事,立刻知道政事大生變故。

智瑤還想仗著身份向天子提出異議,忽見伍封手按劍柄,目光冷冷地向他看過來,

吃了一驚,心忖:“今日之事必與此子有關,否則天子立嗣怎會拖到現在?”此刻他

已經踏出了一步,正尷尬著尋思是否退回去。

周敬王和姬仁眼尖,瞧見智瑤跨出了一步,卻被伍封雙眼一瞪,又不敢出列,二

人對視一眼,不禁微笑,心忖有伍封在這殿上,恍然一座鎮殿之神,事情都要好辦得

多了。

殿上的人除天子之外不能佩劍,唯伍封是劍屨上殿,不說智瑤等人劍術遠不及伍

封,就算他們比伍封劍術高些,此刻也不敢空手與伍封交手,何況天下間有誰敢公然

在王殿以武力抗旨呢?

周敬王道:“智伯有話說麽?”

智瑤隻好出班,施禮道:“天子聖明,太子仁甚得晉人之心,臣等自當忠心效力

於天子與太子仁。”

燕國的姬克也出班道:“太子仁德高望重,臣等深幸日後有此賢明的天子。”

贏利也出來道:“我秦國上下,唯天子和太子仁之令是從。”

其餘各國使者紛紛出班相賀,他們以前看走了眼,以為姬厚會當太子,來成周多

日,與姬厚甚是結納,對姬仁不怎麽理睬,此刻自然要盡力彌補才是,弄得殿上十分

熱鬧。

周敬王道:“龍伯要留成周兩年,為寡人練養士卒,自不能長住齊舍,寡人當覓

一善地,為龍伯起一座府第才好。”

伍封道:“微臣在齊舍住得慣了,也不必費宮中金貝,另起新府。天子的好意,

微臣心領了。”

姬仁道:“父王,既然龍伯住慣了不願意遷,兒臣倒有一個主意。齊舍之旁便是

曹舍,不妨將齊舍與曹舍合並為一,權作龍伯的府第。再將陳舍改為齊舍,這就兩全

其美了。”

周敬王點頭歎道:“眼下陳曹已亡,陳曹二舍暫用不上,仁兒之言甚當,就這麽

辦吧。”

晚間又是夢王姬宴客之時,伍封心忖日間得罪了姬厚和單驕,日後要在成周住兩

年之久,關係弄得僵了便多了許多煩惱,在大營辦了些事之後,天已經黑下來,伍封

也不回府,叫上鮑興前往夢王姬府上。

上次夢王姬壽宴他來得早,這一次甚晚,府上早已經是觥籌交錯,甚是熱鬧。

夢王姬見他趕來,道:“隻道龍伯今日又不會來!夢夢不曾等候,甚是不恭。”

伍封笑道:“王姬宴客,怎可因在下一人而耽誤諸位?在下忙了一天,有些肚餓,

遂跑來討些酒飯一用。”

夢王姬笑道:“難道貴府沒有酒飯麽?”

伍封道:“在下除了用飯,還想向王子厚和單公告罪,正好一舉二得。”

眾人與伍封各打招呼,知道這人在列國中都大有臉麵,人緣又廣,自然是著意巴

結。

伍封的爵位甚尊,夢王姬不好將他安置在台下,若安在台上時,不免二人並坐,

有些不成樣子,太子仁與王子厚又都在台下,再將他們遷到台上,又太著痕跡。

夢王姬正躊躇時,伍封猜出她的心思,笑道:“在下便坐在太子仁身邊好了,他

是未來的天子,尚坐在台下,在下為何又坐不得?”自行到了姬仁身邊,姬仁和姬厚本

來並坐,見他走來,各將席往兩側移開,莊城帶人加了一席在中間,奉上食案,伍封

坐下來,鮑興自然坐在他身後的從人席上。

伍封低頭飲酒用飯,也顧不上與他人說話,夢王姬見他自顧自飲食,也不講什麽

俗禮,甚覺滑稽,忍不住微笑。其他人見夢王姬的神色,也一起看著伍封。

伍封眼下食量並不大,沒多時便飽了,從侍女手上接過絲巾拭嘴,抬頭時,見眾

人都盯著他。

伍封愕然道:“各位這麽瞧著在下,是否當我是個吃白食的?”

眾人忍不住好笑,姬仁笑道:“隻看師父用飯,便知道師父是個真誠無飾的人,

不會虛偽。”

伍封笑道:“從用飯也能瞧出人的性格麽?”

夢王姬點頭道:“大凡看人,常人喜歡由大事瞧起,其實從小處最能看出一個人

來。有人不拘小節,說是小節不顧,大節不誤,以此為藉口,常常生禍。若真是如龍

伯這樣小節不顧、大節不誤那就好了,但常有人連大節和小節也分不出來。譬如鄭靈

公之時,其弟公子宋素喜美食,每有異味可食,食指便預先而動。”

眾人聽她突然說起故事來,無不凝神細聽。須知此時簡籍不傳,眾人對國之往事、

它國之事都不太容易知道,就算知道也不甚詳細,夢王姬便如一座大典之府,腹笥甚

廣,此刻說起鄭國的往事,連那遊參也不甚了解。

智瑤奇道:“居然還有公子宋這樣的食指,可謂異人也。”

夢王姬道:“一日公子宋與公子歸生入宮見鄭靈公,公子宋食指大動,公子歸生

十分好奇,公子宋就說食指一動,必有異味可嚐。果然那日鄭靈公得一大黿,正準備

烹了分給諸大夫嚐,公子宋與公子歸生相視而笑。”

贏利讚道:“公子宋這根食指靈驗得緊,甚是難得。”

夢王姬細道:“鄭靈公見二人笑容有異,好奇相詢,公子宋便說了食指動的緣故。

鄭靈公戲道:‘你這食指是否靈驗,全在寡人身上。’後來黿熟,鄭靈公果然遍賜群臣,

偏不給公子宋。這倒罷了,鄭靈公還笑公子宋的食指動得不靈。”

姬克皺眉道:“國君如此戲弄臣下,隻怕不大好。”

夢王姬點頭道:“世子說得不錯,公子宋自然是掛不下臉來,當時便趨步到鄭靈

公的鼎前,染指鼎中,擅取黿肉一塊吞下,道:‘臣已食一塊,食指如何不靈?’”

眾使紛紛道:“這公子宋也無禮了些。”

夢王姬道:“鄭靈公大怒,便想殺公子宋,眾臣出言開解方罷。從此鄭靈公與公

子宋之間不和,公子宋時時耽心鄭靈公會殺他,後來趁鄭靈公秋祭齋宿,帶人殺了鄭

靈公,想立鄭穆公之後子良為君,子良力辭,遂立靈公長子堅為君,是為鄭襄公。其

時公子歸生執政,懦弱不敢問,故孔子作《春秋》,說‘鄭公子歸生弑其君夷’。鄭襄

公見穆公後嗣族盛勢大,想盡去穆氏,被子良勸止,鄭襄公依子良之諫,重用公族,

將穆公之嗣盡任為大夫。鄭是小國,本來隻有二卿,但到了悼公時,因為穆族人多,

卿位不敷所用,鄭國始為六卿之製,以當國、聽政、少正、司馬、司空、司徒為六卿,

從此鄭政盡由穆族掌握。”

眾人聽得麵麵相覷,想不到這麽一件小事,最終卻演變成了弑君的大事。鄭使遊

參便是穆氏公族,現為鄭國少正,即六卿之一,自然知道這些本國之事,歎道:“穆

氏之外,其他公族常想爭奪施政之權,不過總是失敗。”

夢王姬道:“慢人者,人亦慢之。鄭靈公和公子宋為了異味,互相戲弄,看起來

是小節,實則壞了君臣尊卑的大節。所以這是因小失大,而今日龍伯或有得罪於厚哥

哥和單公之處,卻是因小節而顧全大節,與此不同。”

眾人早已經打聽明白的今日發生的事,聽了夢王姬說的故事,此刻恍然大悟,才

知道夢王姬叫這故事的用意,不住點頭。

伍封向姬厚和單驕分別拱手告罪,道:“今日在下得罪了二位,的確有些不好,

但是王旨在身,不得不為,請二位萬勿見怪。”

事已至此,姬厚和單驕怎敢另生枝節,隻好還禮說話,大意是:“龍伯奉旨而行,

我們怎會見怪?”

夢王姬道:“剛才說的這件事,本來是件趣事,卻釀成了家國之變。不過由此而

來,卻使人說話時多出兩個典故來,一是‘食指大動’,即見獵心喜之意,二是‘染

指’,即是橫裏插手占便宜之意。”

智瑤等人不住點頭,伍封道:“常聽人說話時,用到‘食指大動’或‘染指’之

辭,原來是因此而來。”

夢王姬道:“當年晉國向虞國借道,滅了虢國,回兵之時滅了虞國,因此有了‘假

途滅虢’和‘唇亡齒寒’之辭;晉楚城濮之戰,晉人退九十裏而戰,又有了‘退避三

舍’之辭。如此甚多,這就是所謂‘前事不忘,後事之師’的意思。”

伍封點頭道:“太子仁和王子厚自然是‘唇亡齒寒’。譬如在下每想起秦世子利送

給王姬的雪貂,不免‘食指大動’,有意‘染指’,但又怕王姬見怪,以為在下是‘假

途滅虢’,另有它意,隻好噤聲不語,‘退避三舍’了。”

眾人見他將這些詞一堆兒用上,轟然而笑。

夢王姬格格笑道:“原來龍伯今日真的是另有用意,大抵是為了這雪貂而來吧?

上次世子利送夢夢一隻雪貂,龍伯便大有垂涎之意,可惜雪貂被世子利的神箭射死了,

肉味恐不甚好。是以夢夢這些天派人到邙山,雖沒有擒到雪貂,卻擒射了許多雪雁回

來,適才已經派人送了八隻到龍伯府上去了,仍是活物。”

伍封大喜,沒口子致謝,旋又皺眉道:“王姬豈非是趁心讓在下後悔?今日在王

姬府上食的飽了,回府之後,雖有雁肉也無甚胃口。早知道如此,便該苦忍肚餓,回

去才開懷大嚼才是。”

姬仁在一旁嗬嗬笑道:“師父也不用擔心,這雪雁既是生擒,大可以養之數日,

等師父哪天‘食指大動’時,再用來下酒。”

伍封卻麵有憂色,道:“太子可不知道,上次在晉國時,老商買了些小鷹要製些

野味,被月兒瞧見後,養在府中多日,臨走還送入了趙府給趙無恤夫人玩,那鷹肉可

是一絲兒也沒能吃上。”

姬厚歎道:“龍伯和月公主宅心仁厚,怪不得今日隻是略傷些人,卻未曾殺死一

人。”

智瑤道:“龍伯的劍術絕世無雙,智某見過之後,佩服不已,隻是想不到月公主

的劍術也厲害無比,竟能與董梧相類,令人思之甚慚。龍伯的劍術真是家傳的麽?”

也難怪他會這麽問,他見伍封年紀甚小,王子慶忌死時還未出生,而伍子胥又死了多

年,那時伍封尚幼,就算親授劍術,伍封也學不了多少。

伍封道:“在下從小便由家父逼著苦練體能,家母又教了先舅父的‘空手搏虎’

之技,後來練了老子一門的奇術,底子打得好。在下的劍術來自實戰,是由老子劍術、

支離益劍術和伍氏獨門劍訣,融為一體,略有所成。其後的劍術增進,是由每一次與

高手比劍時悟得,每比一次劍術,多少有些領悟。劍術初時長進得快,從吳國之行便

慢了些,到晉國後略有進境,才能與董梧一戰。幸好到了成周後見了老子,劍術方能

大為增進。”

智瑤歎道:“原來龍伯的劍術是從實戰之中而來,怪不得簡單而實用,淩厲無匹

而自成一家。”

他關心的是劍術,夢王姬留心的卻是老子,愕然道:“原來龍伯也見過老子,夢

夢曾見過一次,受了些教誨。”

姬厚奇道:“在下數次去找老子,總未見著,龍伯怎能得見?”

伍封道:“老子便如神龍,見首不見尾,在下與月兒雖然是老子的弟子,可惜未

能隨他老人家練劍。不過老子學究天人,蒙他老人家片言指點也能有成,眼下連月兒

也能勝過當日的董梧了。”

眾人驚駭不已,知道伍封自從打敗董梧之後,劍術絕世的盛名天下皆知,也不必

要自我誇耀,眼下他這麽說,連楚月兒的劍術都已經敵得上董梧,他自己的劍術想來

更是高明。

夢王姬神往道:“老子當真了不起,雖然世上有許多人與老子一門大有幹聯,譬

如老萊子、長沮、桀溺、柳下惠、荷蓧上人、庚桑楚都被視為老子一門,但夢夢聽老

子說過,他隻收過關喜、接輿和柳下惠三個弟子,龍伯和月公主想是老子新收的弟子

吧?”

伍封道:“那日老子西去之時,收了在下和月兒為弟子。”

夢王姬點頭道:“看來老子之學也進入神境了。以前老子一門學的是無為之道,

隱而不爭,以求天人之合,注重的是‘不爭’。如今老子收了龍伯和月兒為弟子,可

見老子之學更貼合於世,已側重於有為之道,為而不爭,注重的是‘為’。為無為,

這才是老子的真正學問!”

她雖然隻有幾句話,伍封卻聽得目瞪口呆,想不到此女見識如此高明,若非對老

子學說極為了解,萬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在伍封心中,原來隻是以為她閱籍甚多,

見識甚廣,此刻才知道她絕非隻是一座活著的大典之府那麽簡單。

姬仁嗬嗬笑道:“師父是老子的弟子,這麽說起來,我也算得上老子一門了?”

伍封搖頭道:“我對老子的學問還在漸悟之中,無以教起。雖然我教了你一些劍

術,不過這與老子的學問不大相幹,我並未見過老子的劍術,想來不在劍中聖人支離

益之下,我這點微末的劍術,絕不敢托言老子以增光采。”

雖然有關老子的言論世上頗有傳誦,但多數與聞孔子的言論時一般,時時有人能

聽到一點,卻不成體類。堂上眾人除伍封和夢王姬外,大多對老子的學問不甚了解,

此刻也不怎麽在意,隻是推觥移爵,不住地向伍封、夢王姬以及姬仁敬酒。

伍封回府之時,鄭使遊參與他並車而行,說了好些話,分手時道:“龍伯有暇時,

請到鄙邑一遊,在下當盡地主之誼。”

伍封點頭道:“在下到鄭國後,自會拜訪閣下。”

回到府中,楚月兒興衝衝地道:“今日夢王姬使人送了數隻雪雁來,這雁兒甚為

有趣。”旋又歎氣道:“可我一個沒小心,忘了吩咐小刀將它留著,等我從小雪兒處拿

了了小籠來時,卻已經被老商提了出去,交給小刀宰殺了。”

商壺在一旁道:“都是老商不好,姑姑勿怪。”

楚月兒笑道:“這也怪不得你,誰讓我先前未吩咐過你呢?再說這雪雁是王姬送

來給夫君食的,我若養著,夫君天天眼見,偏又到不了口,隻怕會在心裏怨我。”

伍封笑道:“我也不會饞成這樣子吧?”

讓庖丁刀將雁肉拿上來,叫上眾女各嚐一嚐,眾女未食多少,剩下的便都劃入了

庖丁刀、圉公陽、鮑興和商壺肚內。

春雨笑道:“今日太子仁派了些匠人來,將齊舍和曹舍之間的牆拆了,兩頭重新

砌牆,合成一府,平白大了一半,眼下那邊空空蕩蕩的,龍伯是否去瞧瞧?”

伍封道:“這也不必瞧了,府中人手怎麽個住法,你們安排著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