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楚月兒便將伍封叫醒,道:“夫君,國君派人來喚你朝議。”

伍封匆匆到了殿上,與眾齊臣打過招呼後,齊平公上殿,田恒先大大誇獎了伍封一番,齊

平公便宣布賜伍封為下卿,掌書將冠帶璽印授給了伍封。接著便議起修築長城和設立五都之事,

眾臣見是國君、相國和龍伯早議好的,自然是一片附合之聲,至於五都如何設立、如何調動,

非一時所能議定,何況軍中最高官職的大司馬鮑息和右司馬田盤都不在城中,便由田恒想個方

策,等鮑息、田盤和公子高等人回來後再議。

到了午間朝議方罷,眾齊臣一起向伍封道賀,賀他晉為下卿,又賀妙公主有喜,也有人為

葉柔亡故表示安慰,總之是禮數繁多,不一而足。

伍封回到宮中,見妙公主依然睡著,楚月兒正把玩著細鐵鏈子。

伍封躡步走了過去,想在背後嚇唬楚月兒,誰知道這丫頭耳力極佳,早聽出了他的腳步聲,

笑吟吟轉過身來,道:“夫君,你瞧瞧這鏈子。”

伍封心中稍稍有些失望,順手接過鐵鏈,道:“計然的這鏈子……”,仔細看了看,奇道:“咦,

這不是那條鐵鏈。”

楚月兒笑道:“早間你朝議之時,君夫人見我正玩著那鏈子短劍,扯著我問長問短,說起計

然的事,君夫人忽想起相府中有一條十二丈長的精鐵鏈子,叫作千鈞繩,是她們祖上在陳國時

得到的寶物,當年相府建花園之時,曾用來拖拉千斤巨石,眼下放在府庫中,無甚用處,命人

取了來,送給我們,便是這條鏈子。”

伍封見這鏈子是精鐵所鑄,雖然比箸還細,但質地堅硬又有韌性,以其十二丈之長短卷在

手中不滿一握,輕不過半斤,讚歎道:“這鏈子既輕又細,想不到能承千斤之物。”

楚月兒道:“若在鏈頭裝上短劍,便比計然的兵器要堅韌得多了。”

伍封喚來兩個宮女,命她們各執一頭將鏈扯開,然後兩頭對折,道:“十二丈太長了,三丈

已經足敷其用。”拔出“天照”寶劍,用劍尖穿在對折的鏈環處,輕輕一轉,本擬將鐵鏈崩開,不

料此鏈之堅韌遠出其意外,被他這麽一崩,竟然絲毫無損。

楚月兒錯愕道:“原來這鏈兒比我們想象中更結實!”

伍封道:“怪不得你說這是件寶物。”腕上用了十成之力,才將鐵鏈崩成兩截,再分成四截,

將兩截讓楚月兒收藏,拿著剩下的兩截道:“本來我隻想隨便造件鏈子短匕,不過這鏈子如此堅

韌,索性仔細打造兩件厲害兵器出來。”他招手叫來一個寺人,道:“你去將宮內的工正請來。”

那寺人去後,楚月兒道:“我們的短匕也算是件稀罕物兒,串在鏈上便十分不錯了。”

伍封搖頭道:“若隻是用短匕,這鐵鏈的威力便未能發揮出來。你想,就算將短匕大力射出,

盡數插入木柱,最多也隻能承受二三百斤,再重一些,短匕便會受不住力,從木柱內被拔出來

了。是以得另想辦法。”

他在案上鋪開黃帛,用筆在帛上畫了個草圖,楚月兒探過頭看了一陣,隻見伍封畫了個尖

不尖、勾不勾的玩意兒,好奇道:“這是個什麽東西?怎麽我看著象朵細瓣的花兒似的?”

伍封得意地道:“這玩意兒我可是一路上想了幾天,才想出來的。我們的拉拉扯扯之術,太

高、太遠、太久便有所不能,有了此物,便可以縱越自如,既便是三丈高之牆也擋不住我們。”

楚月兒拿著帛圖仔細端詳,伍封的畫功不好,畫得又十分簡陋,她也未能看出其中的奧妙

來,拉著伍封細問,伍封才說得兩句,寺人便帶了工正來。

工正是齊國掌五金兵器鑄造的官兒,官職說起來雖然不小,卻無甚實權,向來不被朝中看

重,此刻見是龍伯招他入宮,自然是巴巴地飛跑過來。

伍封對他道:“我有兩件東西給你打造,你須得盡快安排國中良匠造好。”

工正忙不迭點頭道:“龍伯盡管放心,國中良匠多在臨淄,卑職定會連夜趕製,不知道龍伯

要造什麽?”

伍封將帛圖遞給他,向他細細解說了一遍,那工正問道:“這玩意兒看來象船上用的錨,不

過錨多是三爪,這件物什卻用了五爪,可是用來勾物之用?”

伍封笑道:“這是件兵器,按我畫的尺寸用精鐵打造兩件,每件重量可否在兩斤以下?”

工正看了一陣,又問:“這每一爪最多要受多大的力?”

伍封讚道:“你果然是個行家,每爪之力能否在千斤上下?”

工正道:“如今府庫中有十餘斤楚國的良鐵,以此鐵之質地,一爪分五指,每指受力二百五

十斤不難,隻要打造得好,五指同時受力,每爪受力在一千二百五十斤上下,這玩意兒打造出

來約一斤左右。”

伍封將那兩條鐵鏈遞給他,道:“如將鐵鏈扣在尾上,鏈尾圈在手腕之上,你說該如何改造?”

工正道:“這個好辦,隻須用生熟牛皮數層製一腕套,鐵鏈尾端製個小勾,用時在腕上纏上

一圈,以勾扣在環上,便不易脫開了,不過那小勾不能尖了,否則便會刺傷手腕。”又看了看這

鐵鏈,臉露驚奇之色,道:“這鏈兒輕便堅韌,質地手藝均極為罕見,眼下齊國可沒有這樣的匠

人,也覓不到這種精鐵!”

伍封笑道:“打造這兩件兵器,需要幾天功夫?”

工正沉吟道:“雖然物什不大,但質地工藝須極為講究,卑職將臨淄城中最好的十名匠人調

來,連夜趕工,最快也要到明日午時。若不求質地,一個時辰也行,不過龍伯用的兵器自然要

是最好的,否則便配不上這兩條好鏈了。”

伍封道:“那好,我再多留一日,明日你給我送來便成了。”

工正見伍封甚好說話,倒有一些意外,順嘴問道:“小人一輩子與金鐵打交道,卻從未見過

這種兵器,不知這兵器教什麽名堂?”

伍封想了想,道:“這是我新想出來,不如叫‘龍爪’吧。”

工正佩服道:“原來這是龍伯新想出來的,龍伯也是是行家呢,‘龍爪’這名字也好。”搖頭晃

腦地讚歎不已,由寺人引出門去。

伍封叫了個寺人,讓他到封府去通知小鹿等人,命他們後日早間在東城之外相侯,一起動

身回萊夷。

次日午後,工正果然將兩條“龍爪”送來,伍封見打造甚是精細,十分高興,賞了工正三十

金,打發他走了。

妙公主見了這兩條黑黝黝、亮燦燦的“龍爪”,十分好奇,拿在手中看了一陣,見這玩意兒

有點像計然的那柄鏈子短劍,隻不過頭上是個三寸長尖尖的鐵錐,錐尾上多了五根大指粗細的

倒鉤,鉤頭並不尖銳,便道:“這東西若用來在戰陣上擒拿敵將,倒是不錯。”

伍封笑道:“我們倒未曾這麽想過,不過正如公主所說,還真是可以用來生擒敵將!”

楚月兒道:“這是夫君新想出來的兵器,叫作‘龍爪’。”

她與伍封將鏈頭牛皮纏在左腕上扣緊,然後纏在小臂上,將整個“龍爪”藏在衣袖之中,這

東西輕便得很,藏在袖中也看不出來。

伍封道:“既然下月要送燕兒到晉國去,我們明日便得趕往萊夷,將公主和柔兒安頓下來。

我去向國君和君夫人辭行。”

次日早上,伍封去見了齊平公和田貂兒辭行,齊平公知道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便沒怎麽

強留,隻是叮囑他一路小心。

伍封三人由宮中侍衛護送出城,到了東門之外,小鹿等人領著一千親衛軍正等候著,伍封

命侍衛們回宮,上了銅車,一路向東出發。

伍封與招來一路說話,見招來滿麵悲傷,知道他對葉柔之死難以釋懷,也不知該如何開解。

伍封每次由臨淄回萊夷都是緩慢而行,眼下帶著葉柔和蟬衣的棺槨,便尋思著早日回去為

她們下葬,免得一路耽擱,便對鮑興道:“小興兒,我們能否盡快趕路,早日回去?”

鮑興道:“快一些倒是可以,不過為馬之計,不能太快。”

楚月兒問道:“為什麽?”

鮑興道:“馬這畜牲與它物不同,四蹄堅硬,是以不知痛楚,若讓它盡力去跑,時間長了便

會傷蹄,或是踩到尖石也會傷蹄。隻因馬自不覺,人也不會時時去看其蹄,等到馬蹄真的傷了,

就算千裏馬也隻能毀了。眼下這路不好,小人為龍伯看視馬匹,最要小心的便是此事。譬如龍

伯那匹黑龍,若由得它的性子,隻怕不到一年便會傷了馬蹄,不能再戰了。”

伍封點頭道:“原來如此,我們在越國馬戰,不知是否傷了黑龍和青龍?”

圉公陽在一旁道:“這倒沒有,有小人在旁,怎會讓馬兒吃了虧?龍伯大可以放心。”

楚月兒歎道:“幸好小興兒今日說了這事,月兒可不知道哩,否則傷了青龍時,我可要心痛

了。唉,這馬又不能象人似的穿著屨。”

伍封心思一動,問道:“能否給馬穿上屨呢?”

圉公陽道:“馬怎能穿屨?”

鮑興道:“馬蹄又硬又滑,就算給它係上了屨,走幾步也會輕易掉落,除非是釘上去那還差

不多,反正它也不覺得痛。”

伍封忽然道:“我有了主意,既然馬不覺痛,我們便找一塊鐵給它釘上去,馬蹄上小下大,

鐵旁邊再留些鐵勾扣上,自然就不會跌落了。”

鮑興麵露喜色,道:“龍伯這法子極好,不過每匹馬的蹄兒大小不同,要分別打造,且不須

用整塊鐵,馬蹄中凹,隻須用一個半圓鐵環便夠了。”

伍封道:“不僅分別打造,且要匠人乘鐵燒紅質軟時貼上馬蹄,再扣上鐵鉤,釘上鐵釘去,

這就給馬穿上了屨,永不會落。除非是鐵磨壞了,再換時由匠為它人除下。”

楚月兒笑道:“別人的馬不敢太過疾馳,我們的馬兒若穿上鐵屨,便可以盡力狂奔,用於戰

事豈非平添了許多威力?我看這馬屨造出來,用於戰時比仍何良兵利器還要有用!”

鮑興道:“眼下精鐵難覓,龍伯府上的精鐵不太多,用銅可好?”

伍封搖頭道:“銅質太軟,隻怕沒幾日便會被馬踏得變形。若用青銅時,質地又脆了些,隻

怕也不耐久用,不過用不著精鐵,尋常的鐵就可以了,府中未練的鐵有很多。”

圉公陽興奮地道:“這馬屨想來十分有趣,小興兒,到家後我們便叫上小刀兒,做幾個試試。”

鮑興喜道:“原來小刀兒也懂馬性,這真是妙了。”

庖丁刀在一旁道:“馬性我不怎麽懂,不過先父是匠人,我懂得冶鐵之術,也能打造兵器,

我名字中的這‘刀’字豈是白叫的?”

秋風插口道:“是啊,小刀兒頗懂兵器,我還時時向他討教。”

鮑興愕然道:“這真是失敬了,原來小刀兒會冶鐵,小興兒還以為你這‘刀’字是指你庖藝精

妙,切肉如飛。”

伍封笑道:“你們回去後便從府中拿鐵打造試試。”

庖丁刀問道:“這東西是否就叫‘馬屨’?”

伍封笑道:“若叫‘馬屨’,隻怕人人都會驚奇相詢,我們不免大費口舌,便叫‘馬蹄鐵’,別

人一聽便懂了。”

鮑興問道:“若用青銅所製,莫非叫‘馬蹄青銅’或是‘馬蹄銅’?”

伍封笑道:“銅的便不能叫‘馬蹄鐵’麽?譬如你叫小興兒,就算到了八十歲,我也不會改口

叫你‘老興兒’。”

一路無話,伍封與楚月兒沿路研習“龍爪”的用法,等數日後到達主城時,二人已將“龍爪”

用得十分精熟。

到了主城之外,慶夫人、公冶長帶著白勝、公輸問等人在城外候著,萊夷各地的大小家臣、

九族之長都出城相迎,公冶長在葉柔棺前大哭,惹得眾人涕淚不止,眼下喜事喪事混在一起,

的確有些難辦,眾人說話也不知道該如何措辭。

忙了好一陣,眾人才入了城,將葉柔與蟬衣的銅棺運入靈堂。

次日伍封與眾家臣在堂上議事,他離國數月,眾人自是要將萊夷的軍政農商等狀況一一稟

告,諸多繁事,也不能一一細述。

這日伍封與公輸問、白勝、趙悅、吳舟等人前往大營,騎馬到城外時,見四周良田青翠鬱

蘢,青苗生得十分繁茂,讚不絕口。

伍傲道:“這都是靠了白兄的家眷從楚國帶來稻種,白兄親自帶人指點耕種,才會如此繁盛,

看來,今年必定收成大豐。”

伍封道:“我們齊國多是以粟稷為食,我這一次往江南走一趟,發覺江南之地的人不及北人

豪爽,但卿大夫所食多是稻粱,其味比粟稷要美,白大哥將稻種移到萊夷耕種,這是萊夷人的

口福!收成之後,定要選些好的送入宮中,給國君和君夫人品嚐。”

白勝歎道:“大哥年幼時與伍叔叔在吳國耕種,其中的技藝方法多還記得,想不到能用得上。”

眾人到了五龍水城後,伍封見水城中大小船隻都已整治一新,海上戰船往來穿梭如風,船

上水軍精悍善戰,喜道:“這支水軍如今終是象個樣子了,看來趙兄、蒙兄在上麵花了不少心思。”

趙悅笑道:“龍伯從越國奪來的戰船,加上我們從徐乘處繳來的,水軍眼下有大翼、中翼各

四十五艘、小翼五十艘、福船八十二艘、大舫五十四艘、運兵大舟二艘,其餘的小漁船逾二百

艘,再加上餘皇大舟一艘,若論戰船之數,隻怕比得上一國的水軍。”

鮑興笑道:“眼下又多了一艘餘皇大舟和一艘運兵大舟,正由海上駛來,過些時便可到了。”

伍封道:“吳國費三十餘年之力,造了三艘餘皇大舟,眼下已有二艘落在我的手中,若是吳

國先王有知,多半會心痛。”

白勝道:“兄弟也是吳王的後人,眼下吳國勢弱,餘皇歸於兄弟所有,或是天意使然。”

蒙獵道:“餘皇既有兩艘,是否要各起個名字,以免調動時混淆?”

伍封點頭道:“從徐乘手上奪來的一艘,就叫‘大龍’,新得的這一艘,可叫作‘飛魚’,蒙兄

以為如何?”

蒙獵道:“這名字頗好,等‘飛魚’到後,在船首鑄上魚形銅頭,便可輕易分辨了。”

趙悅道:“前些時玄菟法師曾經回來,過幾天又帶了一些人取了一艘漁舟,說是到海上散心

去了。”

伍封喜道:“法師嶽丈回來過?妙極,他何時從海上回來?”

蒙獵道:“這就難說了。前些時春雨綿綿,一連二十多天的狂風暴雨,海上風浪極大,小人

倒擔心法師一乘漁舟擋不住風雨。”

伍封吃了一驚,道:“最好是派人到海上去尋一尋。”

趙悅道:“這幾天海上有大風,船行不得,隻好等四五日風浪住後,再派人出海尋覓。”

在兵尉的率領下,水城中的兵士有的正在練習劍術、矛法,有的正在水中嘻遊,有的在背

負重物在城中來回跑著,一個個都顯得十分勤力,伍封看了一陣,微微地點頭。

蒙獵得意地道:“我們的士卒訓練強度之大,勝過我們所知的任何國家的士卒,算得上是天

下少見的精兵。”

伍封心思一動,道:“趙兄,蒙兄,這些天你們從士卒中為我挑選出一隊人來,這些人必須

能從旱寨下水遊到水城之門,再遊回來。”

趙悅笑道:“龍伯,我們的士卒都能遊一個來回哩。”

伍封搖頭道:“我要的是能遊五個來回者。”

平啟在一旁吃了一驚,道:“一個來回是十裏,五個來回便是五十裏,這等體力非同小可,

小人一身蠻力,也隻能遊七個來回。”

招來在一旁赧然道:“小人更少些,隻能遊六個來回。”

伍封笑道:“這隻是水性,選出合格的人後,次日再讓他們背負百斤,一口氣跑一百五十裏,

體力才算合格。”

蒙獵咂舌道:“雖然我們的士卒精勇,能有如此體力者恐怕不多。”

伍封點頭道:“選出體力合格的人後,便由平兄和招兄試他們劍術矛法,平兄與招兄全力施

為,能擋招兄二十劍、平兄十五矛者,這便是我要的人。不論是營中的士卒還是各人府上的家

將,都可參加挑選,選中者授以尋常士卒的三倍金帛。”

平啟駭然道:“小人與招兄訓練這些士卒已久,能達到這些要求的人恐怕不會超過二三十

人。”

伍封道:“兵不在多,而在於精,這樣的人隻要有二十個,經我親自訓練後,專作偷襲、暗

殺、搶攻、埋伏之用,必能助大軍行陣,成為一支無堅不摧,所向無敵的奇兵。”他見眾人都十

分驚愕地看著自己,笑道:“實不相瞞,在下自五歲開始便由家父親自訓練,十歲時已能負三百

斤之物跑出五百裏而中途不歇,後來更可負五百斤日奔千裏。這幾年來我連番爭鬥仍能保全性

命,全靠了從小打好的底子。你們別看小興兒總是替我禦車,其實他也能背負百斤馳千裏。”

趙悅點頭道:“龍伯說得也是,上次在越國時,我們人少力孤,卻能一口氣襲破越都,全靠

了龍伯和小夫人奇兵突出,若真如龍伯所願能練出這樣的一支奇兵出來,這支精中選精的奇兵

必定是天下第一。”

無須多想,眾人也能想象出日後這支兵馬必定能起到驚人的戰鬥效果,無不興奮之極。

伍封招來眾將與所有士卒,先大大褒獎了遠征越國的勇士,賜金不少,自己既晉爵,跟隨

自己的所有家臣也大加祿秩,又將從越國得來的“步光”良劍給每位家臣都賞了一口,這些鐵劍

都算得上少見的寶物,眾家臣無不高興。

他生性豪爽,自得了越都的寶貨之後,家中之富還勝過宋衛之類的一國,賞賜文武家臣士

卒自然是大方之極,連隨他到晉國去過的寺人每人也得了十金以及其它物什不少。

數日後,伍封將葉柔和蟬衣的棺槨運到北長山島上,與遲遲之墓並肩落葬,又與楚月兒、

公冶長在島上守了數日。

列九和楚姬見伍封雖然傷痛,卻與上次遲遲死後不同,未至於飲食俱廢,知道這是伍封經

曆日多,年齡增長,漸漸成熟之故。

這日一大早,伍封、楚月兒、公冶長、小鹿、列九、楚姬、鮑興坐在島邊上用膳,伍封看

著天邊日出,朝霞如火,映得浩瀚的大海從天邊的紅色漸漸變成島前的藍色,其中色彩斑駁,

變化萬方,天空中群鳥直翔斜飛,構成了海上極美之景色。

伍封歎道:“如此美景,當真是令人忘了世間的憂愁之事。人生在世,得與失難料,生與死

相隨,若是紛爭不再,每日能坐觀美景,真是人生第一大幸事。”

列九道:“龍伯二十歲還不到,便已經擁數百裏之封邑、名揚天下,正是大有可為之際,怎

麽說話卻象花甲老翁一般?”

公冶長歎道:“自從周平王東遷以來,列國便爭鬥不休,以前是爭為霸主,如今卻是爭奪國

土,日後恐怕更會爭競愈烈,列國之中隻怕再無樂土。萊夷之地早晚也會有兵禍,隻不知是數

年、數十年抑或是數百年之後。”

伍封道:“若萊夷被兵,我便將萊夷之民移到海上諸島之上,以免百姓們遭遇兵禍。”

公冶長道:“眼下我們的水軍雖然強盛一時,但日久難料,若是等到敵人水軍盛時,海上區

區十餘小島,也不足為持。”

伍封皺眉道:“世間之事變化無窮,怎能想得那麽久遠?”

公冶長歎道:“人無逾慮,必有近憂,或是我多慮了些,以我看來,這大好齊國早晚必落入

田氏之手,到時候我們若與田氏一戰以救國君之嗣,卻會使數百裏萊夷生靈塗炭,若袖手旁觀

不加理會,於情於理,都不合君臣親屬之道。”

伍封點頭道:“我早有這種擔心,隻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公冶長道:“其實齊國之政漸入田氏之手,固然是田氏數代以來的手段謀劃,也是齊國幾位

先君視民如仇所至。就算封兒武勇無雙,用兵如神,總難與田氏抗衡,其中最大的難處便在於

百姓之心歸於田氏。若非封兒曾施德於田氏,哪有如今萊夷數百裏地的平安?齊國的世族大姓

之中,國君一族和鮑氏日益衰弱,晏氏、國氏、高氏早已沒落,封兒與國君苦苦支撐,恐怕也

維持不了多久。政不由己出,勢不如田氏,如何鬥得過?”

眾人聽他說得有理,都有些擔心。

伍封沉吟道:“以外父之見,我們應該如何呢?”

公冶長緩緩道:“大丈夫處世,若時不我予,唯有兩條路可行,一是退隱山野,逍遙過活,

對世間紛爭超然視之,不加理會。”

伍封點頭道:“其實我早有這心思,隻是親屬、朋友、下屬不少,國君又是自己的至親,怎

能棄而不理?”

公冶長道:“這條路自然是太過消極了些,另一條路便是以進為退,自創家國,為親屬、朋

友、下屬、百姓以及子孫後代建一個人間樂土。進則可以幫助國君、輔佐王室,退則可以安身

立命,保護百姓。”

伍封道:“我對這萊夷之地、海上諸島苦心經營,便是為此。”

公冶長搖頭道:“萊夷難守、諸島地狹,均不足為恃。”他用手指著茫茫大海,道:“這大海

之中,碧波之外,未必再無巨島良土,我們的水軍甲於天下,正該四處尋覓善地,為子孫後代

覓一條後路。自身勢大,便可以憑此入中原之地,輔助國君,萬一事不可為,也可將萊夷百姓

帶走,才不會辜負了他們對你的耿耿忠心。”

伍封想了想,道:“這自然是好,但我總是在想,天下的人應該都是一樣的,大凡有人之處,

便有紛爭殺戮,萬一找到一處所在,說不定與中原相似哩!到時候還不是要立功競業,設法取

一塊封地?”

公冶長笑了笑,道:“難道封兒便沒有想過自建一國?”

伍封吃了一驚,苦笑道:“自建一國?我哪有這樣的本事?”

公冶長道:“封兒也不必枉自菲薄,以你的才能,未必不能征服異族之民,建自身之國度,

萊夷九族不是也被你德服了麽?當年武王伐紂立國,分封四境之時,齊國隻是一片荒涼之土,

如今卻是興旺繁華之極。若是我們找一片荒涼之地,施以教化,一代不成便以數代之力,變荒

土為良田,教蠻夷為知禮之人,豈非是極大的功業?”

伍封點頭道:“此事想來也有趣,不過茫茫大海,要找一塊沃土殊不容易。”

公冶長道:“世上之事隻要有心去做,未必不成。做了雖然未必成,不做則肯定不成。”

伍封道:“外父說得是,封兒受教了。我再過數日便要到臨淄城去,然後去晉國為使,恐怕

要年末才能回來,這事雖說不急,但盡早派人出去試試也是好的,自不能等我從晉國回來才著

手。”

公冶長道:“若能水性之熟,除了你和月兒外,便以小鹿兒為最好了,我看這件事由小鹿兒

去辦最好。”

伍封點了點頭,道:“我正要派人出海尋覓玄菟法師的下落。”對小鹿道:“小鹿兒,我派天

鄙虎、樂浪乘當你的助手,你再選些水性極精之人,乘‘大龍’餘皇到海上去看看。”

小鹿知道事關重大,點頭答應。

公冶長道:“天鄙虎、樂浪乘都押送‘飛魚’餘皇下月才回,正好這些天可找各族中海事熟練

的人細加詢問,作些準備。”

伍封道:“海上的事我們無甚把握,一切小心為上,小鹿兒至少要帶二百水軍,均備上連弩

利箭,五百漿手也要帶足,再帶上運兵大舟一艘相隨,船上除了漿手和少量水軍之外,多裝清

水幹糧肉脯,一切順其自然,多以飛鴿聯係,權當在海上遊玩便是了。”

小鹿不住點頭。

列九道:“餘皇速快,運兵大舟卻慢了許多,若是遇到風浪,隻怕容易失散。”

公冶長點頭道:“此事大有可慮之處。”

鮑興插口道:“小人倒有個辦法,不知是否行得通。小人隨公子遠行之時,總要帶上不少戰

馬以備更換,途中怕群馬走失,兩側便用銅鏈相鎖,再將群馬置於兩鏈之中,即使是與人交戰,

群馬也不會四下逃走。鹿少爺若用數條大銅鏈將餘皇大舟的船尾與運兵船的船頭相連,便不怕

被風打散了。”

小鹿精於水戰,擊掌讚道:“好!”

伍封拍著鮑興的肩膀笑道:“小興兒了不起得很,這法子極好,這樣也使兩船更能抵禦風浪

些。”

正說話時,便見那公斂駟帶著妻兒從遲遲、葉柔、蟬衣的墓地那邊轉了出來,遠遠向伍封

等人行禮。

楚姬道:“公斂駟一家大小照看墓地,每日打掃之餘便自行助庖人燒火煮食,倒是十分勤快,

庖藝也還有兩下子。這人在魯國時過慣了富足生活,如今身為奴才能盡心窮力,也算是難得。”

伍封殺了市南宜僚後,因遲遲之死所帶來的仇恨之念減了許多,他見公斂駟一家篷頭垢麵

地忙碌,歎了口氣,向公斂駟招手道:“你們過來。”

公斂駟帶了妻兒跑過來,伏在地上。

伍封歎道:“公斂駟,你這兒子叫什麽名字?幾歲了?”

公斂駟道:“犬子叫公斂宏,今年還小,年底才滿十四歲。”

伍封道:“十四歲怎麽算小?月兒十四歲便嫁了給我!”

楚月兒立時滿麵通紅,因公冶長這長輩在前,不好撒嬌嗔怪,隻悄悄伸過小手在伍封腿上

擰了一把。

伍封忍住笑,對公斂駟道:“你襄助惡人害死了遲遲,原是該死,不過你兒子卻無辜得緊,

這樣吧,你們收拾一下,一陣間讓公斂宏隨我們到主城去,在城中領一份差事,閑時在塾中學

點本事,日後立了功,我便赦他為庶人。”

公斂駟大喜,帶著妻兒重重叩頭,自去為兒子收拾行裝。

公冶長讚道:“封兒往江南走一趟,長進了不少,處事比以往可要成熟老練了許多。”

伍封歎了口氣,道:“其實這都是柔兒所教,她讓我知道戰事攻心為上的至理,將此理用於

家中瑣事之上,便是‘仁厚待人’四個字。我這兩年間殺伐頗多,遲遲、柔兒和蟬衣先後離我而

去,或是因我殺戮太重之故,隻可惜老天無眼,居然會報應在她們身上。”說著,眼眶便漸漸濕

了。

公冶長歎了口氣,搖頭道:“封兒無須自責,其實這也怪不得你。人世間有德有罪,德者上

天便以美金膏粱以賜,罪者便會降以殺戮。若無封兒這樣的人施以賞罰,上天恐怕每日降數千

個天雷也忙不過來。遲遲與柔兒她們當然不是上天責罰,說不定是天意使然,用來鞭勵封兒成

就大事吧。”

眾人都歎了口氣。

午後眾人乘舟回到主城,列九與楚姬仍然留在島上,那公斂宏隨伍封入城,鮑興將他安頓

在陶坊中為匠人,學習伍封家中獨有的須惠陶器,又交代下去,許他在閑時入塾學藝。

才回到府中,正見小鹿和鮑興在比試武技,隻見二人一刀一斧鬥得甚緊,他們都是力大無

窮之輩,又是伍封教出來的,都專迅猛一路,隻見刀光斧影,殺氣騰騰。

看了一陣,楚月兒愕然道:“想不到小興兒竟然能厲害至此,能與小鹿兒相若。”

伍封道:“小興兒隻是力氣比小鹿大,其實他的斧法不如小鹿兒的刀法。但他稟性簡單純撲,

我讓他使斧時全力相攻,以攻代守,不留餘地,他便能照做,使這斧法格外猛惡。小鹿兒的武

技根底勝過小興兒,但不知道為什麽,雖然我讓他用這大夢刀時也也不留餘地,他卻總是出手

留三分餘地,使這刀法不能盡展威勢。”

楚月兒看了一陣,點頭道:“小鹿兒稍稍留手,或是為了能即時的改攻為守,以策萬全。

伍封搖頭道:“攻守互變,攻勢到了極處,實則是最好的防守。你看小興兒全力相攻,斧法

中破綻百出,然而對手在他淩厲的攻勢下,雖然明知對手大有破綻,卻無法尋機反擊。唉,這

或是小鹿兒性子使然,別看他終日不大說話,實則心裏藏了無窮的心事。”

這時,鮑興與小鹿兒收兵回來,向伍封施禮,伍封將剛才與楚月兒所說的道理向小鹿說了

一遍,道:“這大夢刀法唯有全力相攻,才能發揮刀中極至。”

正說時,平啟興衝衝地趕來,道:“公子想要的奇兵我們已經選出來了,那些遁者全部合選,

除了遁者外,居然隻有三十人合格,其中大部分是倭人勇士,都還未成親。”

伍封喜道:“我以為隻挑得出一二十人,原來有這麽三十人之多,這真是相當不錯了,我去

瞧瞧。”

伍封趕到營中時,趙悅讓那三十人分三排站在營中空地上,蒙獵道:“公子,除了考核水性、

負重奔跑、劍術、矛法之外,小人們還考核了他們的弩射、騎術,這三十人真是相當不錯。”

伍封笑道:“你們倒是想得周到。這三十人便單獨算一軍,名為‘鐵勇’,這次隨我到晉國去,

由小興兒直接指揮。遁者另列一營,祿秩與鐵勇一樣,日後我回來後再教他們一些怪異的功夫,

必有大用。遁者並非練來作劍手,而是專門應付極危急的的特別變故,非得大加訓練不可。董

門能練出超等的刺客,我未必就練不出勝過董門刺客的高手。哼!”

楚月兒看了伍封一眼,尋思伍封為何不帶小鹿去,轉念又想,伍封實則不太喜歡小鹿這徒

弟,雖然對他也是極好,但總不如鮑興親厚。

伍封對鮑興道:“將東西拿來。”

鮑興被委為鐵勇的將領,雖然隻有三十部下,身份卻高了不少,眼下與趙、蒙、平、招等

人都成了軍中之將,十分興奮,興衝衝命人將身後的數乘馬車牽過來,馬車上放的除了有一百

多條“屈蘆”長矛外,還有從越都靈台中搜到的鐵刀和金甲。

伍封道:“鐵勇士卒每人發長矛一支、鐵刀一口和金甲一領,如此良兵正該給他們使用。是

了,府中特製的銅鏈也各發一條,以備急用,免得急切間覓不到繩索。遁者也各發一條,再給

鐵勇每人配一麵青銅圓盾。”

鐵勇得到兵器之後,無不大喜,這些兵器與其他們原來所用兵器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外,

若用起來自然是威力大了許多。

晚飯之後,伍封和楚月兒坐在院中說話,伍封問道:“月兒,這些天你纏著娘親學習用毒解

毒之法,可有所獲?”

楚月兒得意地道:“當然大有所獲,其實娘親的用毒之法比計然要高明許多。”

伍封道:“娘親有這種本事,為何小時不教給我?”

楚月兒道:“月兒也曾問過,娘親是大有道理的。她說未曾精研解毒之術,不敢教人,免得

害了人無法去解。不過娘親看過計然的竹簡後,也說這計然非常了不起,我便將竹簡留給娘親,

暇時也可看看。”

伍封笑道:“那一篇竹簡你早已經背下來,日後我若想學,便由你來教。”

正說話時,鮑興夫婦、圉公陽和庖丁刀興衝衝跑來,鮑興道:“龍伯,小夫人,好不好去看

看那‘馬蹄鐵’?”他們都知道楚月兒不喜歡人叫她“公主”,是以府中上下的人都沒有改口,仍喚

她為“小夫人”。

楚月兒心想這又是夫君想出來的東西,興趣極高,道:“快去瞧瞧。”

伍封和楚月兒隨他們到了府中馬廊,卻見冬雪也在。

伍封笑道:“雪兒怎麽也在這裏?”

冬雪道:“我本是來看小興兒養馬,正好見他們裝這馬蹄鐵。”

小紅在一旁道:“雪兒眼下對馬兒、信鴿的訓養十分熟悉,頗有天賦。”

鮑興將黑龍牽出來,拍了拍馬頸,讓馬兒躺下來,眾人蹲下去看那馬蹄,便見亮燦燦四個

半圓鐵環釘扣在馬蹄上,不僅釘扣得堅穩之極,鐵環大小也十分合適,馬的小腿上用軟牛革做

了四個套子套在馬腿上,便如人穿著革襪一樣。

伍封讚道:“那日就這麽說說,想不到你們還真能打造出來裝上!這革套是誰想出來的,不

僅好看,還能保護馬腿。”

鮑興道:“革套是雪兒想出來的,她見我們天天忙著給馬穿屨,便說既有屨,再配上革襪便

更好看了,眼下五匹龍馬均是這麽著。嘿,龍伯想出的這馬蹄鐵果然大有用處,黑龍自從釘上

這馬蹄鐵後,越發的精神,似乎也感高興。”

庖丁刀得意地道:“眼下府中的五匹龍馬都裝上了馬蹄鐵,全是小人親手做的功夫。隻不過

精鐵難覓,這些天小興兒又將主城匠人找了許多,用尋常之鐵打造了許多付馬蹄鐵,雖然不及

精鐵所製,卻比沒有強。”

伍封道:“你們常隨我出去,怎不給自己的馬兒裝上?”

鮑興笑道:“我們的也裝上了,還有近兩百匹馬也裝上了馬蹄鐵,包括為公子拉車的那八匹

駿馬在內。”

伍封的銅車平時是驂車,改為兵車時便用四匹馬,再加上換用的四匹馬,總共自然是八匹

馬。

庖丁刀道:“日後我們的馬兒都用馬蹄鐵,便已遠遠勝過其他人的馬匹多了。”

伍封大喜,將他們大大誇獎了一番。

正說著話,平啟和招來匆匆找來,平啟道:“龍伯,我們閑了多月,甚是氣悶,小人和招兄

商議,想隨公子到晉國去走一走。”

伍封心想這二人若留在萊夷,隻怕會因遲遲和柔兒的事悶出病來,讓他們一起去散散心也

好,點頭道:“如此正好。晉國智、趙、韓、魏四族中高手如雲,我們一起去見識一下也好。”

又對鮑興道:“久未騎馬,這次將我的黑龍和月兒的青龍都帶了去。它們有了馬蹄鐵,正好帶它

們出去顯些威風。”

鮑興歎了口氣,道:“那‘白龍’許是久未見主人之麵,有些悶悶不樂,近來不大愛吃草料,‘黃

龍’卻要好一些。”那“白龍”是遲遲的座騎,“黃龍”是葉柔的戰馬。

伍封道:“那便也一起帶了去,趙大小姐也會騎馬,日後在代國便不乘車了,便送一匹給她

也好,免得放在府中,睹物思人。”

平啟等人自去安排,伍封與楚月兒、冬雪入了後院,見慶夫人與春雨、夏陽、秋風正在花

園亭中逗弄伍早兒,嘻嘻哈哈地甚是熱鬧,伍早兒才過了半歲,口中“呀呀”地叫,伍封笑道:“早

兒這名字叫得不錯,這小子居然能學說話了。”

慶夫人伸手將伍早兒抱起來,笑道:“這哪裏是學說話?還早呢。人都說小孩兒說話越晚,

福氣卻越大。”自從她得知夫差父子想加害伍封時,便十分地不開心,每日在後院與妙公主說話,

或是逗弄伍早兒,不大管府中的事,將瑣事都交給公輸問等人去辦。

伍封道:“娘親,孩兒學說話時是早是晚?”

慶夫人道:“你快三歲才說話,不過走路卻早,頗為奇怪。”

伍封歎氣道:“原來孩兒自小便是個怪物,怪不得總愛惹禍。”

慶夫人微笑道:“可惜吳國便沒有你這種‘怪物’!眼下天下間混亂得緊,不是人惹禍,便是

禍惹人,一切順其自然便了。”

這時,妙公主懶洋洋從房中出來,笑道:“夫君大人可忙得緊哩,自從回萊夷之後,我便沒

怎麽見過你。”

伍封和楚月兒迎上去,扶她坐在亭中暖床上,楚月兒笑道:“公主這可是冤枉夫君了,夫君

雖然忙些,早晚卻時來看你,隻是你一味貪睡,每每來時都在酣睡,我們不敢吵你。”

妙公主咕嚨道:“不知怎地,近來卻是十分嗜睡。”

夏陽向花園中侍立的侍女招了招手,立時有侍女端了大盆小盤的果蔬食物上來,放在中間

案上。

妙公主笑眯眯道:“我正覺肚餓,陽兒聰明得緊,居然能猜得出來。”

春雨忍笑道:“公主每每睡醒便嚷著肚餓,夫人才叫庖人一天到晚為你準備好食物,隻要公

主一覺睡醒,便會拿上來。”

妙公主吃著果子,愕然道:“是麽?”

伍封等人笑吟吟看著她,楚月兒笑道:“公主肚中的孩兒說不定是個大胖小子,不僅貪吃,

還頗為貪睡。”

妙公主想了想,有些耽心道:“這麽說來,這小子長大後說不定是個大懶蟲,怕會丟了夫君

的臉。”

慶夫人笑道:“當年封兒在我肚中時,我雖比不得妙兒這麽厲害,其實也十分能吃能睡,與

妙兒差不多!”

妙公主這才放心,笑道:“原來如此。”

慶夫人道:“其實像妙兒這樣子便最好,十分地好生養,無須太過操心。”正說話時,懷中

那伍早兒忽向楚月兒“哇哇”亂叫,伸著小手要她抱。

楚月兒忙伸手將伍早兒接了過來,見這小子笑嘻嘻地將小手向自己臉上**,忍不住格格

地笑。

伍封心道:“這小子居然也頗有眼力,喜歡月兒的美貌。”笑道:“早兒了不起得很,日後娶

的老婆定是人間絕色。”

妙公主奇道:“你怎知道?”

伍封笑道:“這小子每日賴在他祖母和各位娘親身上,小興兒每日跑到後院十餘次,早兒卻

偏不理他,便知道這小子定是個好色之徒。”

慶夫人笑責道:“都是做父親的人了,怎能沒大沒小亂說?”

伍封忽地歎了口氣,道:“其實每日呆在府中多好,可惜明日便要與月兒去臨淄,再往晉國

了。雨兒,我不在時,你們四人時時陪公主說說話,不可讓她頑皮。”

四燕女低著頭小聲答應,慶夫人見四燕女不大高興,笑道:“府中這麽多人,也不一定非要

雨兒四人來陪妙兒,你和月兒一路上也要人照應,讓雨兒她們隨你去吧。”

四燕女立時笑逐顏開,眼睛熱辣辣地向伍封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