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過後,伍封帶著鮑興、圉公陽、庖丁刀和三十個倭人勇士,一齊出了盤門,徑往落鳳

閣去。

人馬到了閣前時,圉公陽和庖丁刀早依了伍封的安排,不知混到哪裏去了。

伍封數十人向落鳳閣而來,計然豈有不知道之理?他帶幾個從人在閣前等著,見伍封從鮑

興的車上躍下來,迎上笑道:“龍伯近來可好?”

伍封搖了搖頭,小聲道:“不怎麽好,前幾日遇到了刺客,險些送了命。”

計然滿臉驚奇之色,道:“龍伯英雄蓋世,是誰膽大包天,敢捋閣下之龍須?”

伍封哈哈大笑,心道:“這人主持風月之地,頗會說話。”他摸了摸下巴,也未曾覓到一根“龍

須”,笑道:“在下的仇人不少,這‘龍須’早給人拔光了,是以刺客無須可捋,未曾得手。”

計然笑道:“怪不得,小人早就在尋思,龍伯就算得了小凰兒,也沒理由不管莠葽了,早晚

會來看看,若非曾遇刺客,隻怕早幾天便來了。龍伯到落鳳閣仍帶了許多人來,想是二位公主

怕夫君遇險,讓他們來保護龍伯的安危吧?”

伍封故意小聲道:“隻因有人聲稱,刺客今晚子時要再向在下行刺,在下尋思再三,便帶了

人先到落鳳閣安排,讓他們四下先埋伏好了,設下陷阱等刺客來。”他一早便想得好了,若用了

其它的借口,也不好四下裏搜索,否則計然必會生疑,不免打草驚蛇,唯有故意在落鳳閣設伏

才能夠讓士卒藏入閣中。既是設伏,當然是愈隱密之處愈好,這樣便能夠順理成章地讓倭人勇

士到落鳳閣四處搜尋。

計然臉色微變,忙道:“龍伯怎想到在落鳳閣設圈套?”

伍封道:“計爺定是怕在下攪了落鳳閣的生意吧?眼下城門已閉,閣中晚間也無甚客人來,

在下早吩咐了下屬,令他們不得損壞閣中東西,真有損壞時,在下自會如數相賠。”

他既然這麽說,計然也毫無辦法,隻好對幾個從人道:“你們引各位大爺到閣中埋伏。”他

不住地向從人使著眼色,盡被伍封看在眼裏。

伍封對那些倭人勇士道:“找些隱密所在藏好,不可走露了風聲。”又對計然道:“這事還需

守秘,在下隻帶了幾十人來,便是為此。若弄得人人皆知,那還叫什麽埋伏?”

計然點頭道:“小人理會得。”對從人道:“聽見龍伯的話沒有?誰要胡說八道露了口風,壞

了龍伯的大計,我便割了他的舌頭,哼!”從人引著倭人勇士入閣不提。

計然讓人牽走銅車,請伍封和鮑興入閣。

伍封故意裝作順嘴問道:“莠葽和鳴蜩可好?”

計然笑道:“有勞龍伯垂詢,這兩個丫頭都好,她們可是天天念著龍伯哩!龍伯今晚是否讓

她們相陪?”

伍封暗暗佩服這人的鎮靜,笑道:“也好,便喚她們來吧。”

計然點頭答應,道:“是了,鳴蜩不在閣中,今晚可來不了。”

伍封早猜他會推說鳴蜩不在,果然如此,故意問道:“她去了哪裏?”

計然露出滿臉為難之色,道:“這可說不得。小人這落鳳閣有個規矩,便是不能說出姑娘的

客人來,若非如此,小人這落鳳閣怎開得下去?”

伍封理解道:“這也說得是,閣中來往的都是吳國要人,他們的私事可亂說不得。”

計然籲了一口長氣,道:“龍伯果然體恤下情。不瞞龍伯說,隻因常有司馬、大夫爭風,近

幾月才有了這規矩,這是太宰的意思。他說落鳳閣是個消遣玩樂所在,若因此讓客人不和,反

而不好。”吩咐從人將莠葽叫來。

他將伍封和鮑興帶入了一間小些的暖房之中,隻見這房中鋪了一整張綠色的竹筵,上覆淺

紅色的草席,幾張四腳木案上麵鏤著花紋,配起筵席的顏色甚為悅目。

伍封讚道:“這房間布置得不錯。”

計然道:“龍伯謬讚了,這是小人的居室,與它處略有不同。”

伍封愕然道:“計爺怎帶了在下到這裏?若被酒漬弄汙了可不大好。”

計然笑道:“龍伯是貴客,它處怎配得上龍伯的身份?何況此房有個好處,隻有一門,四下

無窗,刺客若要行刺,隻能由這大門入來,便好擒拿一些。”

伍封點了點頭,道:“一陣計爺不要亂走,免被刺客傷了。雖然小凰兒說你會些劍術,還是

要小心一些。”對鮑興道:“小興兒,你可要看著計爺,他若被刺客誤傷了,我便唯你是問。”

鮑興嗬嗬笑道:“龍伯放心,隻要有人走近計爺,小人便一斧劈下去。”

計然心道:“這不是存心不讓我行走麽?”隻好陪著伍封坐下來。

這時閣中下人送上酒肴和一些果品,伍封雖然知道臍息有禦毒之效,仍不敢胡亂飲食。蟬

衣曾說此人擅於用毒,便不能不小心,雖然這人未必敢在此地毒殺伍封,但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此時莠葽走了進來,格格笑著,坐在伍封身旁,又有另外一個女子坐在鮑興身旁,莠葽笑

道:“好些天未見龍伯,龍伯可讓人家記掛得緊,難以入眠。”

伍封拍了拍她的臉,笑道:“是麽?讓你這麽牽掛,這真是在下的罪過了。”他拿起案上倒

滿的酒觥,向莠葽唇邊遞過去,道:“美人兒便飲了這觥酒,權當在下陪罪。”在莠葽半推半拒

之中,將酒灌了下去,伍封又向她的櫻唇中塞了些菜肴果子,哈哈大笑。他這麽做,正好是借

莠葽來試試酒肴中是否有毒。

鮑興是有樣學樣,與身旁那女子大大地胡鬧,以試酒肴。

計然笑吟吟道:“龍伯小心得很,莫非是怕酒肴中有毒?”

伍封見被他看穿,心中暗驚,臉上卻笑道:“在下怕刺客混在閣中,暗中下毒,倒非疑心計

爺。”

計然笑道:“龍伯說得是,以龍伯的劍術,誰人有把握行刺得手?自然以下毒為好。不過小

人深諳用毒之法,如果有毒,必瞞不過小人這雙眼睛。龍伯帶了這許多人到落鳳閣來,若在閣

中出了事,小人的罪過便大了。平日裏閣中來來往往的都是吳國重臣,在下對飲食自然要十分

小心。”

伍封心想:“這話也有道理。”笑道:“原來如此,怪不得計爺擅於用毒。小凰兒向我說時,

在下還不解其故,不知計爺研習此術幹什麽,今日可明白了,正好向計爺討教。”

計然笑道:“討教是不敢當的,不過小人在此道上確有些心得,單是這毒,便可按其效用分

為迷、昏、死、絕四類,各有不同。”他一邊說著,臉上大顯得色,顯是對此道極有精擅之處,

別人問起,免不了賣弄一番。

伍封問道:“這四類有何不同?”

計然道:“迷藥可攝人心魂,中毒者心智迷失,下毒者馭之如牛馬也不怨。昏藥對身體無甚

傷損,隻不過中毒後昏睡,昏睡時間依藥效之長短而定。死藥自然是毒死的了,最厲害的便是

絕藥,身中此毒者自然要死,不過並非立死,且自身並無所覺,凡與中毒者接觸,便易因他染

上奇毒,如此一傳十、十傳百,當真厲害得緊。”

伍封動容道:“這絕藥可怕得緊,若是用於兩軍作戰,豈非可以不戰而勝?”

計然笑道:“小人所說的絕藥隻是推測出來的,就小人所知的絕藥,雖能因人而染,卻隻能

染及妻妾。”

伍封歎道:“這也厲害之極了。”

計然道:“其實毒藥聽來可怕,但也不是無法禦之。天下之毒,若用於菜肴,菜肴便生出異

味,甚或顏色香澤也有變化,容易被人察覺;用於酒水更不容易,無論藥粉藥丸,均不能融入

水中而不見渾濁,且酒水味變,謹慎小心之人便中不了毒。”

伍封心中一動,暗道:“娘親曾精研在酒中下毒之法,能不改酒色酒味,隻怕比計然要高明

得多。隻是娘親從未說過,回去之後要好好地學一些。”問道:“若將毒用於刀劍箭矢,是否可

以毒人?”

他故意這麽問,計然雖然鎮靜,臉上仍然微微變色,道:“若將兵器在毒藥中煮過,毒附刃

上,若刺傷了人,毒隨氣血入心,毒發得更要快捷。”

莠葽在一旁嬌聲道:“龍伯和計爺不住說這毒,聽起來可怕得緊,弄得這房中也似陰森森有

些毒氣呢!”

伍封嗬嗬笑道:“美人兒說得是,我們隻顧說話,沒想到嚇著了你。”

正在這時,便聽閣中一片喊聲:“拿刺客!”“著火了!”

眾人吃了一驚,一個倭人勇士進來稟報:“龍伯,刺客在閣中放火,我們拿出了一個刺客,

還有一個女刺客逃出閣外,我們有十餘人追下去了!其餘人正在救火。”

這擒住刺客的說法並非伍封預先安排好的說辭,伍封也大惑不解,本來他是想打著捉拿刺

客的幌子,到落鳳閣來搜一搜,想不到還真地拿住了一個刺客!至於那女刺客雲雲是他先安排

好的。他讓圉公陽和庖丁刀趁倭人勇士混入閣後,趁人多混亂、閣中人又不識得倭人勇士時在

閣中尋那密室。若找到移光,而移光又活著的話,便這麽稟報,計然便會以為移光見了人來,

自行逃出去,不會想到此女已經落到伍封手上。放火則是圉公陽和庖丁刀找到要緊物什後必須

要做的事,否則的話,平白丟了東西,計然怎會不生疑?

計然聽見失火,吃了一驚,正要出去,便聽伍封道:“將那刺客帶上來。”

伍封十分奇怪,不知道倭人勇士擒了個什麽人。

計然便止住了腳,看看這放火行刺的人是誰。

幾個人押了個人上來,伍封仔細看時,覺得這麽有些麵善,一時想不起來,問道:“你是什

麽人?”

計然在一旁驚道:“龍伯,這人是我們落鳳閣的客人,名叫樂靈,昨日方來,難道他竟是刺

客?”

那樂靈搖頭道:“小人不是刺客。”

伍封忽地認出了此人,道:“在下想起來了,你是越國範大夫的門客,當日範大夫送給在下

一口‘映月’寶劍,是你一路趕上相送。咦,你怎跑到此處來?”

樂靈道:“小人並非範相國的門客,而是文大夫的人,那時範相國出使齊國,文大夫派了小

人一路保護。”

伍封道:“原來範大夫如今當了相國。樂兄,你到吳國來幹什麽?”

樂靈道:“小人本是來見一位朋友,可惜這人已經回去了,小人正擬回越國去,不料被當成

了刺客,慌亂之下,才打翻了火把,非是故意放火。”

伍封心道:“這真是錯有錯著了,我還怕圉公陽和庖丁刀放火後,計然多少會生疑心,你既

然自承不小心燃起了火頭,這就最好不過了。”故意向那幾個倭人勇士道:“這位樂兄是我舊日

的相似,你們怎麽把他當作刺客?”

一個倭人勇士道:“小人們見他有些鬼鬼祟祟,上前喝問,不料他竟然拔劍相向,打鬥之時

又有個女刺客跑了出來,還未看清便被她衝了出去。”

樂靈忙道:“在下是見你們鬼鬼祟祟,才走過去,以為你們是混入閣中的歹人,因此才交上

了手,後來聽你們的語氣,才知道不是歹人,否則……”,他雖然未曾往下說,但從語氣中可以

聽出,若非他相讓,這些倭人勇士未必能擒住他。

伍封點頭道:“文大夫既然曾派你保護範相國,你的劍術本事想來不錯,應該比範相國府中

的人還要高明。樂兄可否告訴我,你想來會的朋友是誰?”

計然在一旁道:“這位樂兄是楚人,與吳句卑有親,他得知吳句卑到了吳國,才跑來相見。

若非如此,他又怎能暫住在落鳳閣中?”

伍封點頭道:“太宰與吳句卑有些交情,計爺自然要給些麵子,原來這是一場誤會了。不過

這事情還得略略盤查,做點官樣文章,樂兄勿怪。煩樂兄隨在下到城中走一趟,弄清楚之後,

在下派人送你走。”其實他是怕樂靈留在落鳳閣,被計然詢問起來,必會生出很多疑處來,是以

要將他帶走。

計然皺眉道:“龍伯,這位樂兄是小人閣中的客人,若就這麽帶走,日後還有誰敢進這落鳳

閣來?”

莠葽在一旁嬌聲道:“龍伯怎會如此忍心?若這落鳳閣沒了客人,婢子便到府上去混飯吃

了。”

伍封笑道:“樂兄是在下的故人,看在範相國的麵上,在下怎會難為他?隻不過是帶他到府

上,敘些舊情而已。”

他頓了頓,又道:“今日這麽一鬧,在下好歹也要帶個人回去做做樣子,免得府中妻妾以為

在下打著捉拿刺客的幌子,跑來落鳳閣鬼混,豈不糟糕?”

這時,又有一個倭人勇士進來,道:“公子,火已滅了,未燒壞多少東西。那女刺客逃入了

竹林,我們尋了一會,那竹林甚大,未能找到她。”

伍封道:“算了,這麽黑漆漆的要覓一個人也不容易,你們隨樂兄將他的行李拿來,我們便

回城了吧。”

這時計然道:“小人去看看這火頭燒了些什麽。”匆匆出去,幾個倭人勇士隨樂靈去拿東西。

過了好一陣,計然和樂靈等人都回來了,計然臉色甚是難看。

伍封問道:“是否有人被火傷了?”

計然搖頭道:“人倒沒有傷,不過燒壞了一間小房子而已。”

伍封歉然道:“這就不好意思了,計爺看看損壞了什麽,明日到我府上去取,沒有便賠些金

貝可好?”

計然道:“也沒有什麽貴重之物,龍伯不必在意。”

伍封點了點頭,帶人出去,在落鳳閣前上了車,計然一直送到外麵。

伍封站在車上故意與計然、莠葽說了好半天話,由得他們眼光四下裏偷看,讓他們看清並

未帶走什麽物什。

寒喧了好一陣,伍封才帶人走了,快到城門時,伍封對樂靈道:“樂兄,你失手燒了落鳳閣

的一件屋子,這可有些不妥,這落鳳閣是太宰伯嚭之業。他若知道,你必討不到好去。何況今

日你與女刺客一同出現,大有嫌疑,雖然在下知道你不會行刺,但其他人卻未必會這麽想。”

樂靈驚道:“這如何是好?”

伍封道:“範相國與在下交情甚厚,文大夫又與在下有一麵之緣,看在他們二人麵上,今日

我便派人送你連夜離開吳國,免得有後患。”也不管樂靈是否願意,叫了十個倭人勇士,命他們

到城兵處借一艘船,連夜將樂靈送過太湖,直到越境。

十個倭人勇士走後,圉公陽和庖丁刀不知從何處鑽了出來,二人背上都背著一個極大的布

包。

圉公陽向伍封道:“龍伯,已經得手了。”

伍封道:“天色已晚,我們回府吧。”

城兵處早有布置,是以見了伍封一行人,立時開門放了他們入城,眾人回到府上時,已經

是四更天了。

伍封行事不依常規,眾妻妾見得多了,是以也少了份擔心,此刻除了楚月兒之外,眾女早

已經睡下來。

楚月兒從後堂迎出來,笑道:“夫君今晚偷香竊玉,可曾得手?”

伍封道:“有小刀和小陽二人出手,什麽偷不到?”

他見小紅跟在楚月兒身邊,笑道:“小紅是怕小興兒在落鳳閣暗中偷食麽?你放心好了,有

我瞧著,定不會讓他色膽包天,被人勾了心兒去!”

小紅笑道:“小興兒可沒有這麽大膽,小紅是見小夫人一人獨坐,才跑來侍候。”她說是這

麽說,但誰都知道小紅是擔心鮑興。

伍封打發了倭人勇士去睡,隻帶著鮑興、圉公陽和庖丁刀入內。圉公陽和庖丁刀放下背上

的大布包,先解開了一個,扯開布包,見裏麵是一個美貌女子,手足用絹帶紮住,嘴裏也塞上

了布條,正是移光。

楚月兒連忙上前,替移光解下了絹帶,扯落布條,道:“光姑娘可受驚了。”

移光看著伍封,黯然道:“龍伯殺了光兒吧。”

伍封伸手將她扯起來,讓她坐下,道:“我若要殺你,今晚便不必將你從落鳳閣帶出來了。”

圉公陽在一旁道:“這光姑娘被關在一間房子裏,房內連一隻火把也沒有,我們進去時怕她

呼叫,才用了些手段。”

楚月兒柔聲道:“光姑娘不用害怕,夫君已經答應了西施夫人和波姑娘,不會傷害你,夫君

一言九鼎,你大可以放心。”

移光“哇”地一聲大哭起來,伍封歎了口氣,道:“小紅,你先帶了光姑娘洗洗,用些飯,然

後讓她睡吧,有什麽話明天再說。”

小紅答應一聲,將移光帶了出去。

這時鮑興將另一個布包扯開,“劈劈啪啪”地一大堆東西跌了一地,竟是幾卷竹簡。

鮑興目瞪口呆,問庖丁刀道:“原來弄了半天,你們便是偷了幾冊竹簡來?你們不是說最識

得寶貝麽?”

庖丁刀洋洋得意地道:“這竹冊可是難得的寶貝哩!”

伍封撿起一冊打開,楚月兒拿了支火把過來,伍封就著火把看時,隻見上麵寫的全是毒理

藥性之類的文字,看了好一陣,驚道:“原來這就是計然研究毒物一輩子的經驗所得,裏麵全是

用毒解毒之法,這玩意兒果然是件寶貝,千金也買不到。”

楚月兒大喜,接過去細看,越看越是驚異。

庖丁刀又拿起一卷竹簡,道:“公子,這一卷也了不起。”

伍封打開看了看,大吃一驚,道:“這是越國的破吳之策,稱為七術,月兒你看:‘一曰捐

貨幣,以悅其君臣;二曰貴糴粟槁,以虛其積聚;三曰遺美女,以惑其心誌;四曰遺之巧工良

材,使作宮室,以罄其財;五曰遺之諛臣,以亂其謀;六曰彊其諫臣而使自殺,以弱其輔;七

曰積財練兵,以承其弊。’這七術好生了得,讓人聞而生汗!”後麵卻是許多條富國之策,譬如“生

子二人,官養其二,生子一人,官養其一;生子賜壺酒一犬,生女賜壺酒一豚;女子十七不嫁,

男子二十不娶,父母俱有罪”等等鼓勵生育之策,又有諸般賞耕勵戰之法。

伍封看了好一陣,道:“原來這富國之策也有七,是計然提出來的,勾踐已用了其中五策;

破吳七術是文種的謀劃,勾踐還隻用三策,已令吳國一弱至此。這二人十分厲害,吳國隻怕無

人能敵。”

楚月兒道:“這富國之策在萊夷用得上麽?”

伍封點頭道:“隻要是鼓勵生育、獎耕作、賞軍功,在任何地方都用得上。”

鮑興也拿起一冊,道:“這一冊又有不同,好象列國之圖。”

伍封接過來看時,見這一冊上天下列國的形勢圖,其中各國疆域、重要城邑、緊要關隘都

有繪製,連他萊荑的鎮萊關也繪在裏麵,雖然這圖在一條條簡冊上繪出,略顯粗糙,篆字又極

小,繪製得卻很完備。全圖之後,又有各國之圖,最難得的是東海上的許多小島也繪在裏麵。

伍封歎道:“不知道越人派了多少奸細在列國之中,這圖雖不及墨愛所繪的萊夷之圖細膩,

卻十分周全,不用無數奸細,不經十餘年時間,怎繪得出來?看來這越王勾踐不僅想滅吳國,

還想與列國爭霸,吳國若滅,齊越之間早晚會有一戰,須早作預備才行。嗯,這前兩冊是不同

之人所寫,但字跡卻相同,應是抄本。此天下形勢圖字跡又不同,中間小有重筆之處,似是原

件。”細看簡上那圖,底角處有個“範”字,點頭道:“原來這地圖案是範大夫親手繪製。”

楚月兒卻對那冊用毒解毒之法愛不釋手,不住地把玩。

伍封讚道:“小刀和小陽的眼光非同小可,這幾冊竹簡,不說千金,隻怕萬金也買不到,比

甚麽寶貝都強得多了。”

庖丁刀笑道:“龍伯過獎了,其實小人和小陽隻是在想,如果取別的物什,放火之後計然隻

要看看灰燼,便知未被燒毀,猜得到被人取走了。這竹簡卻不同,小人們早覓了若幹竹片放在

火中,計然見到灰燼中的殘痕,便以為竹簡已燒,懷疑不到公子頭上。這法子其實算不得高明,

當年小人和小陽登堂入室四處下手之際,常用此法。後來為葉公偷取書簡,也是如此而為,是

以楚臣之中,無人覺得有異。”

伍封笑道:“你們是此道行家,果然了不起。今天我們走時,計然借故在我們身上、車上偷

看,這麽大卷的竹簡不可能藏於身上不被發覺,他自然不會以為是我們拿走,怎知道我還另派

了你們二人下手?今晚大有所獲,你們二人居功至偉。”

眾人談了好一陣,見天已經亮了,這才收拾了竹簡,各自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