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舞則選兮,射則貫兮1
27.1一箭三矢
王子姑曹驚道:“龍伯怎算得上兵器?”
伍封笑道:“大王以山川為劍,以江淮為幹,威震天南,山川江淮都算得上兵器,為叔權當
一回兵器有何不可?”
王子地眼中露出感激之色,小聲道:“王叔,姑曹一發三矢,三箭方位各異,勁力速度也各
有不同,向來無人能擋。”他一時激動,說了這話後又有些後悔,怕將伍封嚇住不為他擋劍。
伍封看他臉色變幻,笑道:“不怕,為叔正想試試姑曹的神箭,今日正是時候。”他想,王
子姑曹在吳國未遇敵手,以致狂妄自大,行事跋扈又勢大難製。眼下楚越虎視耽耽,情勢有些
凶險,若不將顯些手段將王子姑曹收服,日後怎好打仗?
其實他對格擋箭矢無甚把握,更何況是從王子姑曹的大鐵弓射出來的箭,不過他向來自信,
心想隻要小心應付,這三箭未必能傷了自己。
鮑興在車上暗暗心驚,雖然他視伍封如神人,但王子姑曹手上的那一把鐵弓委實嚇人,由
得他三箭射來,凶險之處可想而知。
王子姑曹心道:“你自要找死,那是最好不過。”大聲道:“既是如此,龍伯可要小心了。”
伍封哈哈大笑,從銅車上拔出大銅戟來,道:“姑曹,你也要小心,為叔這件‘兵器’多半會
尋隙反擊。”
王子姑曹不知他還有多少手段,暗暗吃驚,心道:“我射此三箭之時,你有何方法反擊?若
是三箭射不死你,你再動手便不是反擊,而是另行動手,不在約定之內了,我大可以不比。”
他這麽想著,定下心神,將兵車駛近到二三十步外,從箭袋中拔出了三支箭,輕輕搭在弦上。
王子地、胥門巢等人見他將車駛近,在二三十步處射箭,那可是非同小可,看來是有意要
將伍封射死,麵麵相覷,臉色都變得雪白。雖然伍封與他們並非一黨,但這人在吳正是伯嚭姑
曹一黨的克星,就這麽死了大為可惜。
伍封見他全神貫注,雙手穩如山巒,心道:“這人是吳國名將,箭法必有獨到之處,他能一
發三矢,這種本事隻怕是天下僅有。”心裏甚是警惕,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那三個箭頭,雖然看不
真切,卻可見到那三點晶瑩的寒光。他心知隻有二三十步之遙,利箭必是離弦即至,等不到目
力看到便已經即身,心中暗暗猜測姑曹將射他何處。
四周圍觀的人本來都小聲說話,此刻無不暗暗替伍封捏了一把冷汗,全部靜了下來,仿佛
一切都凝住了一般,無人敢出一口大氣。
就在這時,伍封見那寒光動了動,他立時飛身,腳尖向銅軾上輕點,身體倏地向右竄了出
去,離地僅三尺許高,早已經離車平滑出一丈多外,此時才聽到“錚”地一聲弓弦彈響,心中暗
驚。
王子姑曹的箭術果然非同小可,箭行之速比聲音還要快捷。
隱隱見箭光一閃而沒,伍封心忖已經避過了箭,正尋思是否躍回車去,忽地心中寒意陡生,
暗叫不妙,此刻他身在離地三尺許的空中,急用銅戟點地,借力向上猛地彈起,目光掃處,見
一點寒光向腿上射來。這王子姑曹也甚是了得,他見識過伍封的淩空飛行功夫,居然猜得到他
會拔身上飛,本擬伍封上躍時一箭正好射入其額,隻是料不到伍封躍得如此之快,又躍得比他
所想更高,這一箭便變成了向伍封腿上射出。
此時才聽到“噗噗”兩聲和“錚”地一聲,先兩聲是兩支箭插入銅車時發出的聲響,“錚”一聲是
第三箭射出的聲音。
這王子姑曹雖是個莽撞之人,不過這番心計卻出乎眾人意料之外,他本來擅長一發三矢的
絕技,眾人都道他會一發三矢來對付伍封,哪知道這人將三箭作兩次發出,先兩箭一前一後射
出來被伍封躲過,第三箭便是衝著伍封的躲閃方位而發,甚至還料到伍封能再拔身向上,發出
奪命的第三箭。
可惜他還是將伍封的本事低估了些,第三箭就算射到伍封身上,也隻是傷了他的腿,不能
奪命。
伍封心如電轉,雖然他在空中能再變方位,但無論如何,身法也快不過這比聲音還快的利
箭,此刻已來不及思索,隻是憑感覺一腳向飛來的寒光踏去,猛覺腳觸長箭,飛箭擦在屢底,
隔著屨底的牛革以及襪內的“金縷足墊”,仍讓他感到腳底發熱,不過這麽一踏之下,那第三支
箭便向下直跌。
伍封借此一踏之勢,拔身前飛,施展出臍息的妙用,身與空中勁風相合,大袖展動,如同
巨鳥的雙翼一般,一掠之下,在空中滑出了二十餘步之遙。他自從練成了臍息之後,才能以臍
息與天地相合,淩空而行,此刻性命攸關之下,潛力盡展,竟能一掠數丈,比他平時要躍身時
要高了許多,也遠了許多。
伍封恨姑曹出箭歹毒凶狠,大喝一聲,大銅戟從空中猛地向王子姑曹劈下來,聲威之盛,
如同天外雲裂,猛可地劃出了一道閃電來。
王子姑曹怎料到自己如此巧妙淩厲的三箭也被他避過,甚至能仗戟反攻?雖然他自己的大
鐵戟也在兵車上,但伍封如一頭巨鳥惡狠狠撲下來,已來不及拔鐵戟相迎,甚或連閃身也來不
及了,早嚇得麵如死灰,奮力將手上鐵弓向上格擋。
隻聽“喀喇”一聲,鐵弓應手而折,弓弦彈動,將姑曹的銅盔刮得飛起,頭發也被弓弦割斷
了大片,四下裏飛散。王子姑曹雖然力大過人,畢竟比伍封要差得多了,當不起這一撞之力,“嗵”
地一聲坐倒在車內,也幸虧他坐倒在車,否則伍封這一戟便劈在了他的頭上。
伍封剛才盛怒之下劈下這一戟,此刻心內清明:“這人暫時殺不得,否則吳國必亂,我們在
吳國也呆不下去了。”隻好借戟弓相撞之勢,飛身而回,不過此刻便掠不出那麽遠了,好在鮑興
乖覺,早將銅車移上了七八步,伍封正好落在車上。
隻聽戰馬悲鳴之中,王子姑曹那乘兵車“轟”地一聲四下散開,四匹戰馬也不支跪地,這都
是伍封適才那一戟上的巨力所至!
王子姑曹滾在一旁,他頭發寸斷,四下散落,手上兀自握著殘弓,甚是狼狽。
伍封此刻定下了神,將插在銅車上的兩支箭拔了出來,見這箭與它箭不同,箭頭用鐵打造,
極細極尖,是以射入極深,暗讚姑曹箭上的勁力奇大,居然能射穿寸許的精銅。順手將大銅戟
插回車上,此時才發現戟頭上的月牙刃口斷了近兩寸,想是適才使得力大,弓戟相撞,青銅比
不上精鐵堅韌,以至崩斷了。怪不得這一戟下去仍被姑曹逃脫了性命,若非兵器不敵,王子姑
曹隻怕已經頭破命休了!
這時才聽到四周眾人轟然一聲歡呼,伍封聽這呼聲,都是衝著自己而發,看來自己在這姑
蘇城中,比王子姑曹要受歡迎得多。忽聽呼聲中有個熟悉的女聲,伍封循聲看過去,卻見旋波
不知何時已經站在王孫駱的馬車旁,正滿臉興奮地隨著眾人呼叫。
伍封心道:“這丫頭果然如移光所說,貪玩得緊。”忽一眼見胥門巢的車後又轉出了一個女
子,正是移光,正得意洋洋地衝著他大拋媚眼。
胥門巢和王孫雄昨晚見過伍封的劍術,早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王孫駱昨晚卻沒有到落鳳
閣去,他聽人說伍封昨晚隻用一劍便將名滿姑蘇的劍手越寒嚇死,並不怎麽相信,適才見了伍
封這一戟,才知眾人所言不虛。
伍封瞪了旋波和移光一眼,對鮑興道:“小興兒,去將姑曹扶起來。”
鮑興跳下銅車,搖搖擺擺地晃了過去,將王子姑曹扯起來,姑曹被伍封巨力一撞,仍有些
昏頭昏腦,不知所以。
伍封笑道:“姑曹可受驚了,適才為叔用力稍大了些,怕是嚇壞了你。不過說起來,若非你
十分頑皮,我這做叔叔的也不會如此。三箭約定已了,你和小地的比武就這麽罷手了吧?”
王子地當然不敢與姑曹再比,姑曹此刻心驚膽戰,對伍封的話哪敢說個“不”字?
伍封又道:“小凰兒是為叔的故人,我已與太宰說好了,讓小凰兒在我府中住一段時間,姑
曹便不要再找計爺糾纏了。”
他哈哈一笑,向胥門巢等人打了個招呼,便道:“今日就這麽著吧,在下也要回官署辦事了。”
這時移光和旋波都走上來,伍封瞪眼道:“你們都出了宮,何人服侍姊姊?”
旋波笑道:“宮中的宮女可多了,夫人用不上我們服侍。”
移光道:“龍伯,你這車有些古怪,我們上你的車可好?”
伍封笑著搖頭,道:“這成什麽樣子?”
旋波哼了一聲,嗔道:“早知道你不會答應,不過我們也乘了車來。”二女自上了馬車。
鮑興不知從哪裏將那一小截短了的戟刃拾回來,在銅戟月牙上比了比,惡狠狠地道:“姑曹
弄壞了龍伯的兵器,當真是該死之極。”向姑曹瞧過去,眼珠子不停的轉動。
伍封笑道:“你不是在打姑曹那條大鐵戟的主意吧?”
鮑興愕然道:“咦,龍伯又怎知道?”
伍封大笑,道:“你這家夥的心思我怎會猜不到?那條鐵戟便不用管了,真要打起仗來,這
個姑曹還是個好手,他沒了鐵戟怎麽行?”
在四周眾人的歡呼聲中,伍封帶著城兵回到了官署,此時這些城兵看他的眼色更加不一樣
了,充滿了尊敬佩服之意。
旋波和移光的馬車也一路緊緊跟著,二女也要進入官署。姑蘇城中誰不知道此二女最得夫
差和西施寵愛?無人敢阻止,眼睜睜看著二人嘻嘻哈哈地跑進了官署。
伍封見二女進了官署,甚是頭痛,皺眉道:“二位姑娘,在下正忙著,無暇相陪!”
旋波笑道:“龍伯自己忙去,也不用理會我們,嘻嘻!”她與移光在一旁嘻嘻哈哈,或跑來
替伍封磨墨,或去找兵衛替伍封酎酒,一派胡鬧自是不必說了。不過這二人在官署中一鬧,署
中來來往的將官士卒卻格外有精神,辦事也麻利之極,自是有美人在旁,不願讓她們小瞧了的
緣故。
伍封第一日掌這城兵,自然要將城防、兵製、裝備、門守弄清楚,直到戍時才罷手,卻見
旋波和移光也沒有了精神,乖乖地坐在一旁不說話。
伍封笑道:“你們怎麽忽地老實了?”
移光白了他一眼,嗔道:“還說哩,我們早餓壞了,等你用飯。”
她這一提起,伍封立時覺得肚中奇餓,一迭聲道:“小興兒,小興兒!快拿酒飯來。”
旋波笑道:“龍伯也會有肚餓之時?”
鮑興帶了幾個人送上了酒飯,伍封見送上的菜肴都是自己平時愛吃的,奇道:“原來署中的
庖人也知道我的口味,是否小興兒告訴他們?”
鮑興笑道:“這哪裏是署中整的飯食?這是小刀的手藝,柔姑娘派人送來的。”
伍封喜道:“柔兒想得倒是周到。二位姑娘陪了在下這麽久,忘了招呼,此刻便請二位一起
用飯,權作陪罪可好?”
移光、旋波笑嘻嘻地上來。
伍封又問鮑興道:“你可用過了飯?”
鮑興搖頭道:“龍伯未曾用飯,小人怎敢先用?”
伍封笑道:“哪用理會這麽多?下次就不必理我了,免得隨我久了,餓得精瘦,小紅必定生
氣。”
鮑興樂道:“嘿,她怎敢生氣?”
他們在官署用飯,如同軍中,如今是二月天氣,戍時便已經黑成一片,伍封命士卒將火把
聚在一起,索性將四方食案相並,四人對坐用飯。
伍封忽想起了一事,道:“咦,柔兒莫非當我是頭牛,竟送了這許多飯肴來,竟夠我們四人
食用?”
鮑興笑道:“柔姑娘知道波姑娘和光姑娘也在,是以連二位姑娘的飯也送來。”
伍封笑道:“原來如此,柔兒怎知道二位姑娘在此?”
鮑興道:“先時柔姑娘派了小紅來,問龍伯是否回府用飯,小人見龍伯甚忙,便說多半要回
得晚些,還說了二位姑娘也在,是以知道。”
伍封笑道:“小興兒可越來越聰明了。”
旋波和移光隻略用了些飯便飽,伍封和鮑興卻是開懷大嚼,又各飲了幾觥酒,洗手後讓士
卒撤了酒飯。
伍封笑道:“天已晚了,我先送二位姑娘回宮。”
旋波和移光一齊嬌聲抗議不依,旋波道:“等了你這麽久,怎能就這麽回去?”
伍封暗叫不好,問道:“二位姑娘想幹什麽?”
移光媚笑道:“本來我們另有主意,不過龍伯定不會答應,今天便馬馬虎虎,請龍伯陪我們
在太湖邊上走走,可好?”
伍封皺眉道:“現在是否晚了些?改在下次行不行?”
二人一起搖頭道:“不成。”
鮑興在一旁道:“龍伯,便去走走也好,正好消食。”
伍封笑道:“既然小興兒也這麽說,便去走一走罷。”叫了幾十個士卒陪著,一起向城西而
去。
這姑蘇城邊在太湖之旁,城西之外郭以水門相連,跨在太湖角上,本來此時內城已閉,但
守城士卒見是伍封的馬車,忙不迭開了城門,放他們到了外郭。
馬車到了太湖邊上時,眾人隻覺寒風凜冽,眾士卒手中的火把將岸邊映得十分明亮,隻見
湖水拍打著岸邊,湖光由紅到碧、由碧到黑延入黑夜之中。
眾人都下了馬車,看了好一會兒,伍封皺眉道:“這麽黑黝黝的有甚好看?”
移光歎了口氣,指著南方道:“過了這太湖,再去百裏便是越國了。”
伍封忽然想起這二女是越人,久在吳國,隻怕是有些想念故國,便道:“二位姑娘家中還有
什麽人?”
移光黯然道:“許久沒了他的消息,或是出事了吧。”
伍封心道:“你口中的‘他’是你的親屬,還是你少年時的情人?”雖然有些好奇,卻不好出言
相詢。
旋波歎道:“波兒家中早就沒有人了,光兒倒好些,有一個兄弟在越國,名叫樊越。”
伍封吃了一驚,道:“樊越?!”他想起徐乘手下的那個樊越,曾在東屠族和倭人族比武時
代表東屠族人戰第一場,後來又偷入五龍水城被擒,自己才能借此偷了餘皇大舟。市南宜僚入
府行刺,樊越勸阻時被宜僚所殺。
移光奇道:“怎麽?”
伍封說起那樊越的模樣,問道:“他是否光姑娘的兄弟?”
移光喜道:“便是他了,光兒來吳國時,他正在越軍中當一名步卒。龍伯在哪裏見過他?”
伍封歎了口氣,道:“樊越不知道怎麽到了齊國,據說是在海上遇了風浪漂落過去,還與東
屠族人成了親,我能破徐乘的海盜,全靠了他。”他怕移光傷心,沒說出樊越當海盜的事,何況
他能大破徐乘,的確也是借釋放樊越等人時潛入徐乘的水寨奪了餘皇大舟,又借其口宣楊自己
的龍伯,以攻海盜之心,說起來還真是仰仗了此人。
移光卻以為樊越是伍封的手下,喜道:“原來樊越如此長進,能隨龍伯建功。這次他是否隨
了龍伯來?”
伍封歎道:“光姑娘,我說了你可不要傷心。令弟並非我的手下,而是市南宜僚的人。那日
市南宜僚帶了他入府行刺,令弟天良發現,一力阻止,不幸被市南宜僚殺了。”
移光和旋波驚道:“什麽?”
移光“哇”地一聲哭了起來,伍封走了過去,伸手輕拍著移光的香肩,歎道:“人死不能複生,
光姑娘還要節哀才是。那市南宜僚害了在下的愛妾遲遲,又殺了令弟,簡直是個畜牲,幸好在
下已殺了他,為令弟報了仇。”
旋波也不住聲安慰。
移光哭了好一陣,才漸漸止住了哭聲,垂淚道:“樊越自小就愛闖禍,我早怕他會遭來大禍,
誰知還是不得善終。他葬在哪裏?”
伍封道:“雖然他沒能阻止市南宜僚,在下卻甚感其恩德,將他葬在了遲遲墓旁,每日有人
打掃焚香。他為救遲遲而死,死了便陪伴遲遲,欲借他的義氣保護遲遲於九泉之下。是以樊越
眼下也可算在下的部屬。”
便在這時,鮑興從後麵小竹林中鑽了出來,他手中提著一人,道:“龍伯,小人擒了個奸細。”
先前眾人下了車,鮑興跑到竹林中方便,不料他方便之餘,竟擒了個奸細來。
伍封吃了一驚,問道:“你怎知道他是奸細?”
鮑興道:“那邊停了艘小舟,這家夥鬼鬼索祟地正在解舟,被小人突然上去揪住。眼下城郭
皆已封了,這麽夤夜乘舟,不是奸細又是什麽?”
移光道:“那也未必是奸細,說不定是個偷跑出來的漁人呢?”
鮑興笑道:“這個光姑娘便不知道了,這人是楚國葉公子高的部下,前來出使,他身為使者,
若非有所奸謀,何必鬼鬼祟祟地半夜解舟欲走?”
火光下伍封細看時,那人原來是吳句卑!
伍封微笑道:“吳兄,這麽晚了想去哪裏?”
吳句卑麵色十分沉靜,並不說話。
伍封想了想,問道:“吳兄是想到越國去吧?”
眼下葉公子高的四萬楚軍正在淮水之北,吳句卑要回楚軍之中,沒有必到這太湖邊上來,
何況他是堂堂的楚使,隻管大大方方便可以回去。吳句卑若想到其它地方,可以公然行走,甚
至還可以請吳國派人護送,唯一不能公然前往的便隻有越國了,這麽偷偷摸摸的,不是去越國
又是去哪裏?
伍封見他臉色微變,知道自己沒有猜錯。又問了好一陣,吳句卑卻一個字也不說,伍封不
由得想起那田力來,心道:“田力是個訊問的好手,若有他在,隻怕什麽話也問出來了。”
鮑興見這人甚是倔強,氣哼哼地從背上拔出了大斧,道:“小人將他下半截卸下來,看他說
不說話!”
吳句卑見這明晃晃的大斧,立時想起昨晚命喪斧下的伯寧和安嗣二人,雖然他甚是強硬,
dri但心中仍然懼意大生。
伍封心中忽地閃過了一個念頭,道:“小興兒暫不要動手,免得嚇壞了二位姑娘。這家夥是
葉公府上的人,與柔兒有些交情,就這麽傷了他也不好。先將他押回去,等我問過柔兒之後,
再慢慢對付他。”叫了幾個士卒,讓他們先將吳句卑押回府去。
此時已經是三更了,移光固然沒有了遊湖的興致,旋波也感到有些疲倦,伍封道:“現在我
送二位姑娘回宮可好?”
移光點了點頭。
眾人這才入了城,直往宮中,伍封將二女送到了宮門,幾個夜更的侍衛迎了出來,伍封對
侍衛道:“我就不入宮了,你們送二位姑娘回後宮去吧。”
等回到府中時,已是四更天了。
楚月兒和葉柔仍在後堂上等著,伍封歉然道:“都這麽晚了,你們還等我幹什麽?”
楚月兒笑道:“我並不打緊,睡不睡無甚相幹,柔姊姊卻是強打精神。”
葉柔歎了口氣,道:“我沒有月兒的吐納本事,精神怎比得上你們?本想去睡,你卻送了吳
句卑這個奸細來,我還怎睡得著?”
伍封道:“吳句卑是你的故人,我也不想傷他,先禁在府中再說。等我弄清楚了一些事,柔
兒再放他回去。”
葉柔喜道:“龍伯願意放他回去?”
伍封笑道:“他是你的故人,我怎敢輕易下手惹你生氣?”
葉柔笑道:“龍伯這麽做,豈非因私而廢公?”
伍封搖頭道:“那也沒有法子,不過放了他回去,也未必誤了國事。”
葉柔仔細盯著他看了好一陣,點頭道:“原來龍伯已有了定計,這我便放心了。不過你千萬
不要告訴我,免得吳句卑問我時,不好回答。”
伍封問道:“蟬衣是否睡了?”
葉柔點頭道:“小風兒早帶了她去,此刻已睡了一兩個時辰了。”
伍封笑道:“公主呢?”
楚月兒道:“公主向來貪睡,口中嚷著要等夫君回來,可沒一會兒便偎在爐旁睡著了,我將
她抱回房去時,她還咕咕嚨嚨說著夢話,當我是夫君!”
伍封笑道:“月兒力氣可大著呢!哪天見柔兒睡時,將她悄悄抱到我房中去,可好?”
葉柔滿臉飛紅,嗔道:“又瘋瘋顛顛說些什麽?”
次日伍封起床之時,楚月兒手上拿的伍封的一隻屨,道:“昨日聽夫君說起王子姑曹的神箭
厲害,還未怎麽覺得,此刻看著隻屨,便知道王子姑曹箭上的勁力委實驚人。”
伍封接過看時,隻見屨底上劃出一道深痕,連底上的牛革也被剖開了,如果不是襪內有“金
縷足墊”,隻怕足底也傷了。
伍封暗暗吃驚,道:“昨日我隻是踩了一下箭矢借力,想不到竟會如此,看來王子姑曹的箭
矢本領的確是天下無雙,日後可要小心此人。”
春雨替伍封拿來一對新屨新襪,將“金縷足墊”放入襪底夾層,伍封穿好後出室,與眾女
一起用飯,伍封道:“蟬衣,我已跟伯嚭和計然說過了,你盡管在府中安住,我不送你回去,誰
也不敢來糾纏。我想你也不必回那落風閣了,等伯嚭回來,我便與他商議商議,將你贖出來。”
蟬衣臉色微紅,點了點頭。
妙公主笑道:“夫君的商議法子可怕得緊,昨日與姑曹商議一陣,幾乎拆散了他的骨頭,至
少姑曹再不敢打蟬衣的主意了。”
伍封搖頭道:“我與姑曹動手,倒不是蟬衣這件事,費事讓人說我與王子姑曹爭風吃醋,大
打出手,傳出去可不好聽。”
妙公主笑道:“這可不能怪我,小紅昨天到官署找你,聽見許多人這麽說,後來雪兒出外打
聽,也是差不多的說法。眼下姑蘇城中都傳說開去,說夫君路見不平,英雄救美,閭裏坊間傳
得可厲害了!”
伍封愕然道:“怎會如此?”
妙公主格格笑道:“我尋思著有些不妥,眼下吳女對夫君盯得緊了,人人都盼跌倒在夫君車
前,讓夫君再來一次英雄救美。若非如此,那旋波、移光怎會纏了夫君一天?是了,夫君昨晚
幾時回來?”
她這麽呱呱嘰嘰地一陣說,弄得蟬衣麵紅耳赤,低頭不語。
伍封也拿她毫無辦法,瞪眼道:“公主胡說什麽?這不是存心欺負蟬衣麽?”
蟬衣道:“公主對婢子可好了,昨日還拿了許多海貝送給我。”
伍封笑道:“公主本就是個好人兒,久些你便知道了。”對葉柔道:“柔兒,你派幾個人到落
風閣去,將蟬衣的東西取來。”
楚月兒笑道:“這倒用不著,昨日計然親自帶人將蟬衣的東西送了來,足足裝了兩車,不知
道的還以為是蟬衣的嫁妝。”
眾女都笑起來。
伍封哈哈大笑,道:“看來計然已打消了念頭,迷得姑蘇城大小朝臣七顛八倒的小凰兒,就
這麽離開了落鳳閣,伯嚭和計然不肉痛才怪。”
蟬衣低著頭小聲道:“龍伯還是叫我蟬衣好些。”
伍封道:“蟬衣是落鳳閣的第一件寶貝,沒了她的話,落鳳閣就有些不成樣子。伯嚭和計然
居然這麽好相與,倒是有些意外。”
葉柔笑道:“伯嚭定是怕他不在城中時,你會找伯乙的麻煩,才會忍氣吞聲,一切都由得你。”
伍封點頭道:“柔兒言之有理。”又想起一事,道:“你們可還記得那個叫樊越的人?他便是
移光的兄弟。”
眾人甚是驚訝,伍封將事情略略說了一遍,道:“樊越雖然是個海盜,不過臨死天良發現,
死於市南宜僚手中。他為了遲遲而死,我們多少欠了移光一些恩德。”
眾女都點頭稱是。
說了好一陣話,伍封離了府直往宮中而去。鮑興停好車後,伍封將鮑興帶入宮中,數百個
宮中侍衛都在右側的校練場上練劍,見了伍封二人,都停下了劍,依班站好,一個個麵露喜色。
伍封心道:“看來這十金的賞賜有些效果。”向眾侍衛訓了幾句話,讓他們盡心練劍,又對
鮑興道:“你教他們劍術吧。”
鮑興向平啟學過董門刺派和禦派的劍術,伍封一路上已經吩咐了鮑興,從兩派劍術中各挑
了十招,讓鮑興教給侍衛練習,前三日練熟招式,第四日始專練對打拆招。
鮑興見眾侍衛對自己十分敬重,他幾曾受過如此多人的尊敬?興衝衝地當起了劍術老師,
格外的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