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封回到府中,見府上諸人仍然忙碌個不住,伍封將朝議之事向妙公主、楚月兒和葉柔細
說了一遍,道:“柔兒,我心中十分煩惱,頗難決斷。”在他心中,葉柔亦師亦友,足智多謀,
是以有了煩惱便與她商議。
葉柔道:“公子必是因為夫差賜死令尊,以致常有怨意,不能一心一意慮及吳事。”
伍封點頭道:“正是如此了,未知你們有何想法?”
妙公主道:“夫君自入吳來,心中便有些上下不定,被以往的恩怨糾纏,若是終日如此,必
會生禍。”
葉柔道:“令尊先知先覺,絕非常人,將公子和夫人送到齊國避禍,以直諫而被賜死,人都
說令尊是忠義之心,以死相諫,也全身後忠名。以柔兒的想法,令尊心中其實不僅作如此想法。”
伍封奇道:“先父還有什麽想法呢?”
葉柔道:“令尊生養於楚,實為楚人,入吳之後,以奇謀助闔閭奪得王位,然後破楚入郢,
鞭屍報仇,古之人臣複仇者從無令尊這般氣勢豪邁、驚天動地,但令尊心中卻未必快慰。”
伍封道:“先父常常歎息,又不許人談及舊事,常說自己忠孝不能兩全,日暮途遠,以致倒
行而逆施,的確不甚快樂,我自小便未見先父怎麽笑過。”
葉柔道:“正是如此。公子既然說起,柔兒便直言了:令尊身為楚人卻不能忠於楚國,反而
大軍攻父母之邦;以吳人而論,雖忠於闔閭夫差,又失忠於吳王僚父子。若以仇恨而論,夫差
賜死令尊,自是與你有仇,但令尊以奇謀助殺了吳王僚,吳之王族又如何視之呢?”
伍封歎道:“這麽說起來,父親明知夫差必殺之而甘願受死,其實是為了一解伍氏與吳王之
族的恩怨了?”
葉柔道:“這就是令尊的令人生敬之處了,是以令尊一逝,伍氏與吳王之間仇隙已解,可以
說是一筆勾銷。公子若仍想報仇,夫人又何以自處?夫人嫁令尊之舉,看似為了複仇,實則見
令尊以忠償怨,恩仇相抵。公子自生下之日開始,便是為了化解仇怨而生,而非為了報仇。將
恩仇看得如此透徹的,天下間恐怕隻有令尊與夫人二人了。”
伍封點頭道:“柔兒當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我若找夫差尋仇,姑曹等人也大可以找我複仇。
這仇恨一事,隻宜淡而化之。”
葉柔道:“恕柔兒直言,在這一點上楚王和季公主便比公子看得透徹多了。楚王小小年紀,
卻深知‘恕’字之貴,他身為一國之君,還未想到找伍氏報仇,公子又怎能棄吳國事而不顧,
一心想著找夫差報仇呢?公子與令尊不同,公子生在吳國,長在吳國,自出生之日起,父是吳
之相國,母是吳國公主,怎也不能因私怨而毀公事,恨吳王一人而漠視吳民萬千。那日柔兒與
夫人說話,夫人便說公子將仇恨看得太重了。”
伍封滿臉慚愧之色,站起身來,向葉柔深深一揖,道:“多謝賢妻指點,為夫當真愚昧得很。”
他與葉柔雖有婚約,卻還未及成婚,居然以夫君自居,葉柔不免臉色緋紅,大為害羞,妙
公主和楚月兒在一旁格格笑個不住。
正說話時,一個宮中侍衛來傳夫差的旨意,說是大王在後宮設宴,請大將軍和各位妻妾愛
姬入宮。
侍衛走後,伍封大皺眉頭,葉柔奇道:“大王請公子赴宴,還特地交待帶家眷前去,那是以
家宴款待,敘兄弟之誼,公子為何又會煩惱?”
伍封歎道:“我聽說大王頗好酒色,你們一個個生得如花似玉,若被他看在眼中,會否另有
主意?”
妙公主愕然道:“不會吧?”
伍封道:“你和月兒都是公主,大王就算心動也不敢胡來,柔兒與我有了婚約,又是當世大
賢孔子的外孫女,他也隻能望美心歎。但雨兒、陽兒、風兒和雪兒四人便不同了,到時候他見
了四女之美色,向我索要怎麽辦?”
春夏秋冬四女在一旁聽到,大為開心,伍封既然有意帶她們入宮,那是已將她們視為家眷
了。
春雨笑道:“大王身邊有西施,怎會將婢子們放在眼裏?”
伍封搖頭道:“不然,雨兒精明,陽兒豪邁,風兒嬌憨,雪兒溫柔,你們四人各具美妍,哼,
怎可落在他人之手?”
楚月兒點頭道:“夫君既然這麽想,多半也有道理,四女若不能去,不如我們都推脫不去了。”
葉柔在一旁笑道:“月兒休聽公子胡說,就算大王再好色些,也不會沒了分寸。何況家宴之
上,西施定會在他旁邊,他怎要不會胡來。公子跟你們說笑呢!”
眾女向伍封瞧去,伍封笑吟吟地大是得意,道:“不過大王多半是聽說為夫身邊有你們幾大
美女,一飽眼福的心思總是有的吧。”
葉柔笑道:“這個就難說了,當日越王勾踐搜遍全越,才找到了西施和鄭旦二人,越人都慕
名爭看。範蠡大夫便停二女於館,令欲見美人者先輸錢一枚,設櫃收錢,頃刻即滿,二女在館
三日,收錢無數,盡入府庫以充國用。可見大凡男人聽說美人之名,總有些動心的,不看一看
心中總有些遺憾。”
妙公主格格笑道:“怪不得昨日西施香車在旁,夫君不住向幃中猛瞧,恨不得眼化利剪,將
幃帳絞了去。”
楚月兒認真地道:“一陣入了宮去,若是西施不在,月兒便央大王將她請來,讓夫君瞧瞧。”
伍封點頭道:“這話倒說得是,大王白白瞧了我的老婆,我怎能吃這個虧?自然也要將他的
老婆狠狠地瞧一個飽。”
眾女大笑。
伍封又道:“不過此刻我又有了一個主意,日後我們周遊列國,萬一旅資不敷,便學學範大
夫的妙法,設櫃收錢,別人想看你們這天下間七大美女,自會讓我大大地賺上一筆,大發橫財,
說不定還勝得過渠公販十年漁鹽。”
眾女都啐他道:“這種齷齪念頭也虧你想得出來!”
伍封與眾女說了一會兒話,見妙公主和葉柔帶著春夏秋冬四女忙著在府內布置,便攜著楚
月兒在府內信步走走,說些陳年往事給她聽。
此女是眾夫人妻妾推舉出來的超級侍衛,向來施護衛伍封之責,誰也不會用府中瑣事來打
攪她。
二人走近練武場時,遠遠便聽見場上吆喝聲聲,兵器碰得叮叮直響,伍封與楚月兒都是好
武之人,立時精神大振,轉出了花園,便見鮑興正與圉公陽和庖丁刀二人比試武技。
這是伍封第一次正式見圉公陽和庖丁刀的本事,隻見他二人一個執鐵布、一個揮鐵鉞,身
法靈動,招式古怪。
圉公陽手中的鐵布便如一鏟,使動之時,眼前的鮑興便如一篷草、一堆土,手中推、撈、
撩、雲、劈、擋、掃,時攻時守,甚有法度。
庖丁刀的鐵鉞薄而鋒利,用法又與眾不同,講究的是劈、剁、摟、抹、削、片、切等招法,
在他的眼中,鮑興便如一塊肉、一條魚一般。
伍封見這二人招法奇特,最與眾不同的是將平日種草治肴的動作極妙地融入了招術之中,
使起來格外順手,殺傷力又極大。鮑興的劍術平平,招式比圉公陽和庖丁刀要笨拙得多了,卻
仗著膂力遠勝二人,是以能與二人打成平手。這鮑興力氣還勝過平啟和小鹿,伍封小時候每日
負重疾奔都是由鮑興陪同,是以極有長力,能夠持久。
伍封看了良久,回頭對楚月兒道:“月兒,接輿師父當真了不起,居然能想出這樣的本事來!
其實小刀和小陽力氣較弱,以他們的天資在武技上未必能有多大進展,可用他們的這種特殊兵
器和招術,卻比我們每一個倭人勇士還要厲害些。”
楚月兒點頭道:“接輿師父自然是了不起。”她看得入神,臉上漸露驚訝之色,道:“夫君,
這小興兒隨我練習矛法倒是不錯,劍術就沒有多少長進,但力氣好像大了不少。”
伍封看了一陣,笑道:“這自是巫氏秘術的功勞了。”
這時,鮑興三人也見到了伍封和楚月兒,收手跑了過來。
伍封讚道:“你們倒是勤快得很,這武技一道原是要多加練習才是。”
鮑興不好意思道:“小人們的這點本事,恐怕不好入公子和小夫人之眼。”
圉公陽道:“小人和小刀本有忙處,卻被小興兒硬扯了來,公子和公主勿怪。”
楚月兒笑道:“你們如此上進,夫君最是喜歡不過,怎會怪你們?”
伍封笑道:“你們三人天資有限,小刀和小陽力氣小了些,好在身手敏捷,就按接輿師父的
法子,日後多曆戰陣,還大有提高之處。小興兒就不如他們敏捷,而且招式古板,缺乏靈動,
這是天賦使然,怪你不得,好在你有一身蠻力,體能極佳,雖然比不上我和月兒,隻怕比平兄
還能耐戰一些,較能持久。”他是武技大行家,自然是一眼便能看出三人的利弊之處。
三人不住地點頭。
鮑興又歎了口氣,頹然道:“本來小人想向公子學點高明劍術,但公子這多月來心情不大好,
小人也不敢打攪,曾向平爺學過劍術,可惜總是不成,後來小人又想,小人既然練劍不成,說
不定練習刀法還可以,又向鹿少爺學習刀法,不過也練不好,這些天甚是懊惱,便想試一試小
刀和小陽的鐵布鐵鉞,看看是否合適。”
伍封忙道:“你可不要試,小刀和小陽的功夫機變靈動,你可練不得。”他見鮑興如此好學
上進,心中大為喜悅,尋思如何想個法子,讓鮑興能武技大進。
這時妙公主、葉柔與春夏秋冬四女正說笑過來,欲叫伍封和楚月兒用飯,卻見伍封又在尋
思武技,便不打攪他,坐在一旁與楚月兒說話。
伍封沉吟良久,緩緩道:“我所練的武技之中,‘刑天劍術’太費氣力,剛中有柔,你不能
練。平兄有十餘年董門劍術根底,識得其特門的使力之法,是以練習‘開山劍術’最為合適,
若讓你來練,以你眼下的氣力,猛惡可能做到,防禦定是不足,多半不能以禦派劍術補你劍招
中的破綻。”
鮑興道:“果真如公子所說,小興兒隨平爺練劍時,不用‘開山劍術’能敵他十餘招,用了
‘開山劍術’反而連三招也敵不過。”
伍封道:“那是平兄熟悉這套劍術之故,若非如此,你應付二十招想是可以的,不過你若練
這套劍術,費時間精力不說,長進恐怕不能大。”
葉柔在一旁道:“劍為百兵之君,動靜相宜,剛柔相濟,攻則如風,守則如雨,劍外有勢,
劍內含勁,全憑心誌牽動,小興兒不大適於練習。”
妙公主道:“小興兒練夫君教小鹿兒的‘大夢十三刀’又如何?”
楚月兒道:“隻怕也不好。這‘大夢十三刀’剛勁雄渾,除了要氣力過人,還要有淩厲的堅
韌殺機,小興兒便心思質樸,性情開朗,少了這份狠勁。”
葉柔點頭道:“月兒說得不錯,善用兵者,兵器在手中便如人之一手一臂,公子的‘刑天劍
法’、‘大夢十三刀’以及‘空手搏虎’諸技,如行雲流水,揮灑自如,又威猛強悍,一招製敵,
正合公子豪邁不羈的性子,是以能厲害非凡,月兒若非識天地生化之道,純樸心靜,也不能悟
出‘映月劍法’。這些功夫換了他人練習,隻怕是畫虎不成反類犬。小鹿兒有些憤世嫉俗,正好
多了一分堅韌不拔的殺機,所以在‘大夢十三刀’上格外能發揮所長。”
伍封、楚月兒和葉柔都是武道高手,此時雖然是隨口說出來,卻是武技中的至理,此時若
是有任公子和顏不疑在旁,隻怕早服得五體投地了。
妙公主和四燕女在武技上頗有根基,心中自然是大有所悟,但鮑興、圉公陽和庖丁刀卻不
能領會。
鮑興忽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道:“這麽說來,小人是無藥可救了?”這人向來豁達,
眾人還是第一次見他哭。
楚月兒心軟,忙道:“小興兒也不要哭,有夫君和柔姊姊在,怎也會想出一樣厲害的功夫教
你。”
鮑興想想也是,便收住了哭聲,忽又笑道:“其實小人能否練成甚麽功夫也不相幹,小人平
日為公子和小夫人馭車,有公子和小夫人在,天下間也沒有人能欺負了小人。”
鮑興在家中向來討人喜歡,眾人見他又哭又笑的,無不莞爾。
妙公主笑道:“這小興兒整日瘋瘋顛顛地咧著嘴笑,想不到還有哭的時候。”
伍封忽地心思一動,笑道:“公主這話可提醒了我,小興兒要練好功夫,全靠這瘋瘋顛顛的
脾氣。小風兒,去把舅爺爺送我的大斧子拿來。”
秋風忙去拿夫概所送的那把鐵斧,葉柔笑道:“不錯,小興兒刀劍練不好,用這大斧子隻怕
還合適。”
伍封抬頭向天,尋思著劍、刀、戟中的各種招式,秋風拿來鐵斧,在一旁等了好一陣,伍
封才回過神來,順手接過了大斧,笑道:“諸位美人兒,看看為夫新悟的斧法!”
葉柔也不在意這人的胡說,與眾女一樣,興致勃勃地看他又想出了什麽精妙的功夫。
倒是四燕女見伍封對他們自稱“為夫”,反而十分高興。她們四人到伍封府中日久,伍封對
她們雖然親厚,卻一直以禮相待,此刻卻公然將她們視為姬妾,那自然是日久生情之故,四女
立感心中甜絲絲地,四雙俏眼水汪汪地向伍封瞧過去。
伍封“哈哈”一笑,手中大斧揮動,隻見他雙手執斧,或進或退,鐵斧每一揮動,便見一
片青光在空中劃出一個雪閃閃的大圈圈,一圈未歇,第二圈又下來,層層疊疊,斧如激浪相迭,
每一斧下去,便聽“呼”地一聲風響。其實他的招式並不煩瑣,隻不過是劈、掃、砍三種斧法,
都是大開大闔,硬打硬攻,以攻代守,無論是進是退,無一招是格擋招架,他每一招都用了十
分的氣力,又是雙手使動,以致其凶猛之處比“刑天劍法”和“大夢十三刀”還大有過之。
眾女看得暗暗心驚,伍封並不諳斧法,使了好一陣,漸漸順手,隻見他手中斧影如重山相
迭,滾滾而前,他這斧中用上了“斷水之訣”,以至氣力循環,凶猛之極。
楚月兒和葉柔看得變了臉色,若是伍封以這種斧法與她們交手,真不知該如何應付才好。
鮑興看得目眩了,咧著嘴忘了合上,以致滿口哈拉子拖得長長地流在地上也毫無所覺。
忽地斧光斂處,伍封執斧大笑,他悟出了這一套斧法,自覺劍術也上了一層。他笑道:“小
興兒,我便教你這套斧法。”
鮑興大喜,搶上前去,伸手便要接那大斧子。
伍封道:“且慢,練斧之前,先習其步,我教你六進三退九種步法,三種退步是我從月兒處
學來,六種進步又是從柔兒的劍術中偷偷學來,身兼兩家之長!”
楚月兒和葉柔都感好笑,對望了一眼。
當下伍封便教鮑興這九步,鮑興比他大了七八歲,自小便是他的親隨,伍封對他十分了解,
所以這九種步伐鮑興練起來最為合適不過。
其實這九步都是相當簡單的,無非是進退穿插而已,隻不過每一步都是斜裏踏出去,無直
進直退之處,是將楚月兒和葉柔的步法中選出來略加修改而成。
鮑興雖然天資平平,畢竟是自小在伍家習武,有十餘年的根基,這九步又是伍封根據他的
體能而特設,練起來自然是格外地順遂,隻一會兒便十分熟悉了。隻見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越走越快,他身矮粗壯,肩寬背厚,走起這步伐來十分古怪,看起來蹣蹣跚跚如同醉酒,其實
每一步都是順理成章,十分自然,甫看起來可笑,實則內藏玄機。
等鮑興步伐精熟後,伍封將大斧交給他,道:“這一套斧法隻有三種,無非劈、掃、砍三法,
分為三劈、三掃、三砍,隻是出斧方位有異,兼雜使用,配合九種步伐。難練一點的便是如何
使氣力循環,使動時更能耐久些。”
這柄鐵斧重三十六斤,鮑興力大正好使用,若再輕了反不合適。教了好一陣,鮑息又將斧
法學會。
妙公主看了半天,也不見這鐵斧在鮑興手上有何厲害之處,奇道:“這就怪了,夫君使這斧
子便如巨靈開山一般,為何在小興兒手中卻不見好處?”
楚月兒笑道:“這要等小興兒配上步伐,一氣嗬成才行。”
果然聽伍封道:“小興兒,你先不要動斧,拿著斧子將步伐走幾遍再說。”
鮑興依言走動,伍封看他將步伐爛熟,忽喝道:“小興兒,你腳步不要停,聽我號令。”過
了半刻,喝道:“上劈、左掃、右砍……”,一路喝下來,鮑興依言雙手揮動著大斧,配合著步
法,隻見青光如電,這柄鐵斧在鮑興手中立時變成了一件活物一般,斧影如山,勁鳳迭蕩,當
真有雷霆萬鈞之勢,看得圉公陽和庖丁刀臉色大變,不自禁地縮頸後退。
十餘遍後,伍封不再施令,隻是在一旁教他如何使氣力循環,如何借日頭火光耀敵雙目,
如何借風造出聲勢。不一會,這套斧法鮑興頗為熟悉,自行使動了多遍,忽覺腦中靈光閃過,
全盤了然於胸,忽地大喝一聲,斧法為之一變,勁力比先前大出了一倍,他口中喝呼助力,身
步齊進,力道爽脆而不失循環,一招將盡,一式隨生,手起勁發,勁至斧到,剛勁剽悍之極。
使了七八遍後,鮑興停下了斧,喘息道:“公子,小人雖用了‘斷水之訣’,氣力循環,可
還是力不能支。”
伍封笑道:“這種斧法最為凶猛,你學斧時費了些力,看來能一口氣使出九遍,這已經相當
不錯了,出乎我的意料,若非你學過法師巫氏秘術,這斧法你便使不了,就算勉力使出來,隻
怕三遍也支持不下來。”
楚月兒歎道:“這種斧法小興兒最合適不過,雖然費力,不過小興兒用法師的妙訣調息,過
一柱香時又可以使動了。”
妙公主大為驚奇,問道:“夫君,為何這套斧法之中未見格擋遮攔,進也是攻,退也是攻?”
伍封得意地道:“這就是斧法中的妙處,小興兒力大無窮,練了巫氏秘術後,力氣更增,這
把斧子重三十六斤,又是精鐵所鑄,以小興兒的牛力雙手揮斧,硬碰硬、實打實,誰能抵擋?
你想,無論對手的兵器如何攻來,小興兒就這麽一斧下去,以攻代守,對方力大的便被他擋住
了,力小的不免劍斷人亡,哪裏用得上格擋退避?如果有人能躲得過小興兒九九八十一斧,那
就是少見的高手了,小興兒遇到這種人,使完九路就非退下去不可,逃走為上。”
葉柔歎道:“這種斧法雖然簡單,卻是無從反擊。若是小興兒在我麵前動斧,柔兒隻好小心
躲閃,等他使完九路之後再取攻勢。”
楚月兒道:“我看夫君這斧法還有妙處,小興兒若將斧柄的鐵管抽出變成長斧,仍可用這套
斧法。”
伍封笑道:“正是,長斧短斧都這麽著,也免得又要為小興兒再想套斧法出來。”他語中甚
是得意,對自己新想出的這套斧法也極為滿意。
葉柔想了想,讚道:“小興兒若用長斧,使動起來足以臨敵破陣,充任先鋒。小興兒熟用此
斧,就算說是公子的徒兒,也不會丟了公子的臉。”
這鮑興大樂,聞言爬在地上向伍封叩了個頭,笑道:“公子師父,徒兒有禮。”
伍封咄了一聲,笑道:“我何時說了要收你為徒?”
鮑興搖頭晃腦地,說了一片道理出來:“小人早看得明白,大凡柔夫人說話,公子總是說‘柔
兒言之有理’,適才公子雖未說出來,心裏定是這麽想著。既然公子認為柔夫人言之有理,那便
是願意收小人為徒了。小人隻不過搶在前麵叩頭而已。”
伍封大笑道:“這小子是個見竿子就爬的主兒,看在柔兒麵上,就這麽著吧,馬馬虎虎說是
我的徒兒也沒有什麽。”
鮑興樂不可支,站起身來,忽有搔頭道:“日後小人見了公子和各位夫人,是稱呼‘公子’
‘夫人’還是‘師父’‘師娘’?”
妙公主笑道:“那也不用改了,真是改了叫法,聽在耳中定是不慣。”
鮑興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道:“公主言之有理。”
楚月兒失聲笑道:“小興兒怎將夫君的口氣學了去?”
眾人忍不住好笑,葉柔深情地看著伍封,道:“小興兒力氣不小,資質卻平常,公子竟能專
為他想出這麽一套斧法,使小興兒的武技能與平爺相抗手。公子若是專心收徒,隻怕門下弟子
到任何一國都可成國士,為一軍之勇將,那劍中聖人支離益隻怕也不如公子的教徒本事。”
伍封大笑,道:“其實我適才悟了不少妙訣,用於我的戟法,隻怕要厲害了不少。”
葉柔笑道:“公子和月兒的武技又有了長進,可喜可賀。”
楚月兒笑道:“夫君是武技有了長進,月兒又有何長進之處?”
葉柔笑道:“我自識得月兒以來,見月兒的武技日有所進,這是極奇怪的一件事情,天下練
武之人多矣,隻怕再無一人有月兒增進之速。柔兒細思其中道理,想是有三個原因。”
伍封大感興趣,問道:“是什麽原因?”
葉柔道:“第一個原因,是月兒的天賦與眾不同,公子也是如此,這是天生的稟性,旁人無
法師學。第二個原因仍與天賦有關,便是公子與月兒善臍息的吐納妙術,這種本事旁人就算學
會也練之不成,還反生大害。”
楚月兒笑道:“柔姊姊的意思,夫君和月兒都是怪物了?”
葉柔笑道:“這是沒有法子解釋的事了,譬如學樂之人,用同樣的時間精神,有人能成大師,
有人最多隻是樂匠,甚或有人連樂匠也當不上,一事無成。就好象公主能一心二用,同時能使
劍術和刀術一樣,公子就算再厲害,隻怕也學不會。”
妙公主嘻嘻笑道:“是麽?原來夫君也有不如我的地方。”
伍封問道:“月兒武技長進的確快捷,柔兒你說第三個原因又是什麽?”
葉柔笑道:“第三個原因最簡單不過了,向來是由月兒陪公子練武,你們二人的天資相若,
都會吐納,對方技藝有所增進,對練數日,另一方便能跟得上來,也大有益處。雖然公子在練
劍時讓著月兒,月兒仍能不斷增進,是以公子見了月兒的劍法,便能以此打敗朱平漫,又練成
‘刑天劍法’;公子劍術一成,月兒的劍術便大有精進,擠身高手之列。其後公子練成了淩空行
劍之術,月兒又能跟上來。”
她這麽說著,眾人都佩服不已,伍封和楚月兒不住點頭。
妙公主笑道:“原來如此,這就簡單了,自明日起我也陪夫君練劍,想來能大增武技,也成
為天下高手。”
葉柔笑著搖頭道:“公子力大無窮,劍術又厲害,平爺、小鹿兒、小興兒雖然力大,劍術卻
比公子差得太遠,沒法子陪公子練劍。柔兒雖然能免力一試,力氣又不及公子一成,也隻能看
著。月兒便不同了,不僅力氣越來越大,劍術又極為高明,家中唯有她能陪公子練劍,公主是
沒法陪公子練劍的了。”
妙公主見她說得有理,也不甚在意,道:“柔姊姊說得是。”
葉柔道:“我被顏不疑廢了劍術,隨子劍師父多年,卻隻能練成左手劍術的基本招式。幸好
月兒每日陪我練劍,又有巫氏秘術相助,劍術漸漸又練了回來,雖比不上以前的劍術,但再過
一兩年間,必可回複舊日的劍術,說不定還會大有提高。”
伍封點頭道:“柔兒以前的劍術,隻怕當得上今日的月兒,否則怎能成為越軍之師?雖然劍
術廢了,勾踐還想娶你為妃,可見這天下三大奇女子之說,大有道理。柔兒,你眼看便要嫁給
我,如果被越王勾踐知道,會否嫉妒呢?”
妙公主格格笑道:“勾踐肯定是要嫉妒的了,哪用得上問?說不定還會找夫君打架,來個橫
刀奪愛,不過他怎會是夫君的對手?”
葉柔白了他們一眼,道:“勾踐的矛法相當高明,不可小覷。”
伍封大感愕然,楚月兒點頭道:“我聽趙大小姐說過,天下矛法之中,排在第一的當數越王
一族的‘萬獸矛法’,若有機會,月兒定要與他比試比試。”
伍封“哈哈”一笑,道:“此刻我有一條妙計,兵不血刃便可助吳對越,我們便可以早早地
回齊國去了。”
眾人聞言大喜,齊聲問道:“什麽妙計?”
伍封正色道:“明日我派人給勾踐送個口訊,就說下月我在府中大辦喜事,與柔兒完婚,請
他來觀禮。這人對柔兒垂涎已久,見美人兒落入了我的手中,多半會氣得噴血。勾踐年紀不小
了,怎當得氣惱?自然是一命嗚呼。勾踐一死,越國便不怎麽可怕了,豈非解吳之禍?”
眾人麵麵相覷,想不到這人言之鑿鑿,原來是胡言亂語一通,忍不住失聲大笑。
不料秋風這丫頭十分嬌憨,信以為真,道:“公子這計謀隻怕還行得,就怕那勾踐一下子死
不了。”
伍封忍笑道:“那也不妨,我這計中有計。你想,勾踐收到了口訊,定然心中不忿,便拿條
矛來與我爭奪美人。”
秋風倒不擔心,愣愣地道:“那也不用怕,勾踐怎打得過公子?”
伍封強忍住笑,道:“我怎會跟他打架?其實我的口訊說是下月,實則今晚便與柔兒洞房,
勾踐辛辛苦苦跑來,怎知美人兒早已在我懷中了,上了個大當,說不好會當眾氣死。”
這時秋風也知道他是說笑,忍不住格格地笑起來。
葉柔見好端端說著話,卻被伍封三年兩語扯到她身上來,飛紅了臉,狠狠地瞪了伍封一眼。
妙公主笑了老半天,道:“不成了,我可肚餓得緊,快去用飯吧。”
她不說則已,一說出來,眾人都覺得肚餓起來,伍封叫上鮑興三人,一起去用飯不提。
1哲夫成城,哲婦傾城:出自《詩經·大雅·蕩之什·瞻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