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十八摸
我在半空中飄了一會,又想起白天夏箜篌看沐飛塵時溫柔的眼神,越發覺得她們的話有道理。從在餅鋪裏見到夏箜篌那天起,我就理所當然地認為他是我的,這一刻我忽然有些不能確定。
沒心沒肺地傻了幾個月,那天晚上我忽然開了一點竅,開始有了心事。
我把氣息隱藏好,悄悄飛到夏箜篌房間外麵。他的住處靠近前院,這會天色還不是太晚,周圍下人來回走動,我藏身在屋旁一棵大樹上,他耳朵再靈也不可能聽見。他房間的窗子是開著的,我坐在樹杈上撥開樹葉就能看見坐在屋中的他和沐飛塵,但是周圍的聲音太雜,有些聽不清他們說什麽。
沿著樹枝伸展的方向挪動了一下,離他們更近了些,看見夏箜篌給沐飛塵倒了杯茶。沐飛塵望著杯子呆了一會,問道:“爺爺這次出遠門,是不是跟你給他的那幅畫有關?那畫,究竟是什麽意思?”
夏箜篌語聲溫和:“你不必為了這件事操心。至於沐老,不是去看望一位朋友了麽?”
沐飛塵問:“你畫裏畫的那個地方,真的有嗎?”
夏箜篌點頭:“有的。”
沐飛塵問:“在哪裏?”
夏箜篌笑而不答,沐飛塵歎了口氣。
夏箜篌柔聲道:“不是我訴你,隻是不想讓你卷進這個大麻煩裏來。此事十分危險。”
沐飛塵低著頭轉茶杯,低聲問:“你被你父皇帶走,我們都很擔心你……這幾個月來,你想過我……們嗎?”
夏箜篌點頭微笑:“當然想過。”
沐飛塵說:“昭兒每天都惦記著你,盼著你什麽時候能去看他。”
夏箜篌笑著說:“有機會一定去看他。”
兩個人好像沒有話可說,都沉默下來。我在樹上呆得雙腿發麻。暗暗不耐煩。沐飛塵終於站起來說:“這次路過河川府,是陪家父去南方養病,大概要耽擱三五個月,我這就走了……”她忽然從荷包裏掏出一樣東西遞給夏箜篌:“這道符是路上遇到地一位道長給的,聽人說那道長的法術很高明,他的符很靈。可以保平安。”
夏箜篌接過符謝了她,看著她走到門邊。忽然叫她:“娟娟!”
沐飛塵回頭看他,眼圈已經紅了,夏箜篌頓了頓,笑道:“保重。”
沐飛塵走後,夏箜篌也出了門,他一踏出房門就飄到了半空中。他飛的方向跟沐飛塵離去的方向是一樣地。我遠遠地跟了他一會,發現他竟是在跟蹤沐飛塵。我心裏很不是滋味,半路停了下來。沒有繼續跟過去。不知不覺走到方嫂家,就進去找方洛聊天。我知道除了夏箜篌之外。沒有人會用心聽我說話,可是有些話我偏偏不想跟他說。方洛有個最大地優點,就是無論我說什麽他都不會反駁我……
我抓著方洛飛到房頂上,拉他在躺下看星星,向他傾訴我的煩惱。我問他:“方洛,你說我是不是很笨?”
方洛搖頭:“不,不……”
嗯,跟他比我確實不笨……我說:“今天葉府來了一個姑娘,大家都說她和夏箜篌很般配,我很難過。”
方洛眨眨眼睛,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聽懂了我的話,繼續說:“她現在走了,夏箜篌還偷偷護送她,我每天出來玩,他都沒有護送過我……”
我說著,越發覺得自己可憐,方洛似乎是聽懂了,起碼他一定是看出我難過了,脹紅了臉說:“壞……壞人……”
我也跟著點頭:“他是個壞人!”
沙沙……極細微的聲音,從離我們很遠的一個屋頂傳來,周圍的聲音很雜亂,但那沙沙聲在我聽來,是極熟悉地腳步聲。雖然熟悉,卻想不起是誰,我忍不住坐起來望著那個方向。
沙沙……那聲音漸漸近了,遠處的屋脊上出現一個人影,姿態飄逸,速度卻奇快,寬大地袍袖和衣襟在風中揚衣服是淡淡的青灰色。這顏色,好熟悉……
轉眼間那人就到了我們坐著的屋頂上,猛地停住腳步,不知怎麽竟然踩碎了一片瓦,哢嚓一聲。方洛本來躺在那昏昏欲睡,被這聲響嚇得跳起來,嚷嚷著:“塌……塌了……房子塌……了……”
我被方洛的大嗓門給嚇了個半死,周圍的鄰居紛紛開窗探出頭來看。站在我們對麵那人身形一動飄了過來,一伸手把我夾起來,飛上半空中。方洛嚇得哇哇大哭,我忙低頭看他,怕他從屋頂摔下去,忘了自己正被人夾著不知飛向何處。
眼看著方洛地身影越來越小,耳邊盡是風聲,我才發覺自己處境大大地不妙。那人一隻手緊緊箍住我,我雙手都動不了,隻有腦袋還能自由轉動,忙扭頭看看是誰像抓小雞崽似地抓著我,一轉過頭正對上他的眼睛,我心頭轟然作響。
他見我轉過來,帶著我疾速下降,落在一棵大樹上,把我牢牢抱住,力氣大得幾乎要把我在他胸前按扁了。他的心跳快得像是隨時會從嗓子裏蹦出來,雙手也不住地發抖。我正想掙紮,卻從他身上聞到熟悉地,令我安心的氣息。
他地聲音像是從胸腔裏一點點擠出來似的,一字一字艱難地說:“我到處找你……”氣,隻好奮力仰頭在他肩頭咬了一口。他一驚,手臂鬆了些,我恨恨地說:“你是誰啊,幹什麽抓我?”想起說書先生說的故事,補了一句:“男女授受不親!”
他看著我不說話,眼中似有霧氣浮動。我瞄著他那張眉目如畫俊美無儔的臉,不知為什麽胸腔裏有些疼,是那種飛了太長太久力氣用盡的感覺,每吸一口氣就牽扯一分疼痛,連嗓子裏都一陣陣發緊……這個家夥偷偷給我下了毒嗎?為什麽我這麽難受啊?
我硬撐著問他:“你是不是抓錯人啦?我身上一文錢也沒有!”
他目光熱切,快要把我身邊的空氣都點著了,低聲卻急促地說:“傻瓜,我是小洛。”
哪壺不開提哪壺!我最恨別人說我傻!一把推開他,想走,卻猛然回過味來:“小洛?洛……臨流?”
他笑起來,笑得真是好看,我看得呆住了,他又把我拉進懷裏抱著,輕聲說:“你還記得我的名字,真好。”
我不太相信他,皺眉問:“你真的是小洛嗎?”夏箜篌說除了他之外,小洛是對我最好的人。
他說:“我是。你不覺得我看起來很眼熟嗎?”
“不覺得,”我吸吸鼻子:“不過你的味道聞起來很熟悉。”
他忽地一笑:“我還知道首歌。”
我搖搖頭,不信。
他低聲哼唱起來,調子很怪,大概是跑得太遠,但我一聽清那歌詞,頓時高興起來,那確實是我最熟悉的一支小調,雖然談不上最喜歡,可如果不是他此刻哼出來,我根本不記得有這麽一首歌。聽著他哼那支小調,恍然間好像看見一個少年的模樣,他的身後綻放無數煙火,許多人在他身後跳著舞,大口喝著烈酒,那少年輕輕靠過來,低聲對我說:“小菜……我喜歡你……喜歡你……”
我看見那少年的身影和眼前的人慢慢重疊,煙火和跳舞的人都不見了,而我竟控製不住地淚如雨下。
後來豆芽問我,小洛唱的到底是什麽曲子,我竟然在那種情形下還能記得。我汗顏,不好意思告訴她,兒童不易啊……我小時候常常跟在小洛身後調戲他,亂七八糟地唱著從劇裏聽來的十八摸,每次都把小洛氣得跳腳。
烏雲說,小洛果然最了解你,知道你盡是記著一些猥瑣的東西……
我大概是這世上唯一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