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好最糟糕的準備,槐詩。”

在決定計劃的時候,艾晴做出了提醒。

“嗯?”槐詩不解:“現在的狀況不算糟糕麽?再怎麽樣,總比無何有之鄉或者萬世樂土裏要好吧?”

“搞不好的話,也差不多。”

艾晴問:“所羅門明白自己的弱點在哪裏,也絕對不會給我們機會——一旦所有參與者完成聯合,手中的精銳力量已經足夠動搖他的優勢。

他不會輕易的暴露出自己的位置,也絕對不會給任何人可乘之機。

即便是我們找到了他,可能也需要麵對意外的狀況。”

“挾持人質?”槐詩皺眉:“確實麻煩。”

如果所羅門真的豁出去了的話,將所有學校或者是公共區域安裝上炸彈,以威脅自己的對手,確保自己的安全的話,那確實很難下手。

再或者更加激進一點,將自己的人身安全綁定在什麽公共安全設施上,隻要自己一死,立刻對倫敦發起化學或者是生物武器的襲擊。

“不,這麽想的話——最應該擔心的是,是他對天文會發起襲擊了吧?”

槐詩一愣,忽然警覺:“現在應該誰都沒有對再生計劃的參與者進行防備吧?以所羅門手頭的力量,完全足以暫時攻破天文會總部的外層防禦,短時間內,利用自己的權限,徹底綁架決策室……我懂了,這是政變!”

他的眼睛亮起來:“我們必須阻止他,艾晴!”

“……”

艾晴沉默了許久,“我們確實是必須阻止他,但不應該是擔心出現這種匪夷所思的狀況——有的時候,沒必要設身處地的去進行假設,因為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那麽喪心病狂。”

“呃,有嗎?”槐詩呆滯。

艾晴沒有再理他。

她再一次確定,監控部門的工作絕對沒有白做——自己旁邊的這個家夥,倘若有朝一日失控了的話,肯定是比所羅門要更加恐怖的威脅。

一旦開始非主場作戰,就會解放本性,釋放出讓人瞠目結舌的破壞力出來。

不,搞不好……

自己才是他的絆腳石才對。

倘若沒有自己的否定和壓製,他可能早已經以超乎尋常的效率,將所有的參與者全部殺完了。

所以,這才是曆屆再生計劃從來都要杜絕理想國的成員去參與的原因麽?

這幫家夥一旦開始發癲,別說是倫敦,就連現境都有可能搞炸。

她閉上眼睛,無奈歎息。

“擔心他會對統轄局造成危害,大可不必,但他絕對具備著對再生計劃的破壞能力。一直到現在,他還沒有來阻止我們,可能性有幾個——第一,他對此毫無所知。第二,他無能為力。第三,他另有打算。

或許是知道所有參與者聯合起來對抗自己是遲早必然的事情,因此想要借著這個機會,進行一場正麵的戰爭,以徹底奠定自己的優勢。或許,是別有所圖……”

“前兩個可能性不能說沒有,但實在太過於渺小,我看過了他所有的履曆和指揮檔案,他不是喜歡冒風險的人,也絕對不會給對手任何機會。在確立勝利的可能性之前,他會首先確保,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艾晴說道:“所以,在開戰之前,他一定會全副武裝,確保自己的堡壘和自己的安全萬無一失……到時候,即便是我們找到了他,可能也對他毫無威脅能力。

這樣的地方,在倫敦有太多了。”

太過於漫長的曆史沉澱在這一座重建了四五次的城市裏,即便是架空機構也難以洞徹所有的禁區和秘密。

同時,也正是因為職責重大,所以這裏的大多數公共建築都是按照戰爭標準進行修建。

這是一座將鋼鐵植入骨骼之內的城市。

“所以,我們必須具備,一旦確定了對方的位置,不論是什麽樣的狀況,都必須能夠抵達的能力,是吧?”

槐詩了然,不假思索的點頭:“放心,我已經找到近路了。”

當艾晴愕然的時候,便看到,他嘴角勾起的笑容。

“堡壘總是從內部被攻破的,對不對?”

說著,槐詩看向了窗外,那城市中央隱隱升起的虹光:“這一次,我可能需要一點小配合……”

……

現在,當艾晴的配合抵達時,槐詩就暢通無阻的行走在第二封鎖管理局的內部,背著工具包,閑庭信步一般的向前。

電子門禁、身份核查、虹膜驗證、源質掃描乃至最原始的口令和識別……

沒有任何的阻礙。

因為,管理局安保部門所對比的資料,原本就源自於槐詩本人。

在半個小時前,從艾晴接管指揮權限的開始,就用辦公廳的權限對倫敦市政服務器進行了修改和寫入。

現在,槐詩是一名在第二封鎖管理中心後勤部門的分包公司工作了十幾年的中年臨時工了。

主要負責定期為管理中心補充生命維持物資,同時,維護內部循環係統,職責重要,一日不可或缺。

簡單來說,就是送桶裝水和修下水管道。

沒辦法,第二封鎖管理局是獨立部門,即便是辦公廳對他們內部的數據庫也沒有任何的權限。這就是以外部合作人員能夠進入這裏最方便和快捷的身份了。

畢竟不能指望那幫卷了幾十年終於考進管理局的老爺們會懂得怎麽修馬桶吧?

而如此順利的另外一方麵原因是……第二封鎖管理局的本部,實際上並非彩虹橋的實體所在,而是給文職人員們處理文書和各方協議的地方。

真正的第二封鎖運轉中心構架在邊境之間,從現境延伸而出的無數定律和框架編製其輪廓,有超過八十個邊境如同太空電梯一樣,撐起它的構架,負責承載它的秘儀和備份。

而真正的本體,是仿佛籠罩在現境之上的戴森球一般的龐然大物。

不過,作為彩虹橋在倫敦的關鍵部門,它也象征性的保有了幾條通道的傳送和連接機能,以供應專員來往,傳輸記錄文件和各方協議。

這就給了某些個狗狗祟祟的家夥可趁之機。

給彩虹橋的安保部門上一課!

“放心,放心,這事兒我常幹。”

槐詩安慰著源質通信另一邊被騙上賊船之後欲哭無淚的吳成:“到時候你就說你被挾持了,都是我逼著你幹的,把鍋往我身上甩就是了。”

“那也得別人信啊!”吳成大怒。

“啊?你覺得他們不會信麽?”槐詩發問。

吳成也愣了。

有一說一,確實啊。

如果說自己主動參與進去的話,可能到時候邊境法庭信都不會信,但如果說是槐詩脅迫自己幹的話……這可是槐詩啊,自己一個隻想要進步的文職人員怎麽反抗的了?

“所以,我說,放心。”

槐詩坐在長椅上,瞄著走廊上進進出出的人,等到自己的目標終於走進洗手間之後,才在門口掛上了正在維護的牌子之後,推門而入。

“抱歉,先生,衛生間保修了。”他敲響了隔間的門:“請配合我們一下,使用其他樓層的衛生間。”

“又壞了?”

門裏剛剛脫下褲子的學者愣了一下,頓時惱怒:“怎麽老壞,前幾天不是才剛修過一次麽?”

不等他反應過來,一聲脆響,隔間的門栓就脫落在地,緊接著,他便看到了被推開的門後,槐詩的笑容。

“放心,這一次我保證,一勞永逸。”

嘭!

眼前一黑。

“褲子都脫啦?你真好,謝謝。”

槐詩端詳著自己的目標,誠摯感激,然後,開始脫衣服。

不到半分鍾之後,換上了嶄新製服的槐詩從洗手間裏推門而出,麵孔上的油彩變化著,就形成了受害者的模樣,嫻熟的用胸卡刷開了傳送操作室的門,坐在了空閑的椅子上。

端著茶杯滋溜了兩口。

“這次這麽快?”旁邊的同事愕然看過來。

“因為心懷工作嘛。”

槐詩微笑,開始在吳成的指導之下,修改起下一批傳送物資的參數來,速度飛快。反正那些花裏胡哨的玩意兒他也不懂,吳成說怎麽改他就怎麽改就是了。

隻是,按下回車鍵之後,屏幕上卻驟然一陣閃爍,浮現出警報操作提示框。

紅黃相間。

操作室角落裏驟然翻出了警示燈,開始尖銳的呐喊,令其他所有人愣在了原地。

槐詩茫然。

“怎麽回事兒?”

“臥槽,什麽鬼?”另一頭的吳成已經想要撞牆了:“這他媽也有三重驗證的嗎?你輸入的坐標和參數和預定的記錄差別太大,觸發警報了!”

“預料之中,畢竟是彩虹橋嘛,程序麻煩一點也正常。”槐詩寬慰道。

“跑啊!”吳成呐喊:“不然你還等主管幫你確認申請麽?”

“這倒也是個辦法。”

槐詩淡定的點頭,打開了身旁帶進來的工具箱,從裏麵取出了扳手、螺絲刀、繩索和槍械零件的碎片。

以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組裝成了一把黑黝黝的槍械。

對準了旁邊臉色慘白的同事。

“別怕,我作為一個下水管道維護人員,隨身攜帶一把槍械防身,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對不對?”

說著,他直接扣動了扳機。

麻醉彈發射。

同事仰天倒下的時候,不遠處辦公室隔間中的主管已經麵色大變,對著話筒的另一邊開始怒吼咆哮著什麽了。

然後,他就看到了,那個頂著自己同事麵孔的人向著自己一步步走來,隔著厚重的防彈玻璃,露出微笑。

“不好意思,能麻煩你通過一下我的修改申請麽?”

說著,他按下了遙控器。

轟!

整個樓宇頓時驟然一陣動**,擴散的警報聲掀起一片混亂。在擴散的火情之下,所有防火噴頭噴出了水霧來,連帶著催淚瓦斯和大量麻痹氣體一起……

而半分鍾之後,被打碎的防彈玻璃之後,槐詩已經從昏死過去的主管身上拿到了指紋和電子驗證,通過了係統中被攔截的申請。

捏著他的手,用鼠標點擊了確定和進程鎖死。

搞定!

就這樣,無視了走廊裏傳來的密集腳步聲,還有越來越尖銳的警報聲,槐詩抬手,舉起了手中的大錘,向著眼前的地板,猛然砸落!

轟!

在巨響中,坍塌的樓板和槐詩一同墜落,落入了正在組織撤離的辦公樓層之中,引發了一陣尖銳驚恐的呐喊。

“不好意思,下水管道漏了,我幫你們重新做個防水嗷。”

飛揚的塵埃裏,槐詩抬頭,向著那些舉起武器的安保人員咧嘴一笑,“免費的,不收錢。”

然後,大錘再度舉起。

八十!

巨響之中,塵埃升騰擴散,破碎的管道噴出大量的氣體和水花,槐詩已經隨著裂隙的出現,消失無蹤。

逃走!

“警報,警報,入侵警報!”

“這不是演習,請全員配合安保程序指引,有序撤退,兩分鍾後主樓將全區封鎖,請所有成員安靜等待救援,重複,這不是演習……”

伴隨著不斷重複的廣播,還有更多的詳細消息從安保人員的終端上出現,侵入者的位置和各隊的任務。

封鎖、救援、要員保護……

大量的武裝人員奔行在建築之中,創造主的框架已經籠罩了全域,內外封鎖,尋覓著入侵者的存在。

而就在大多數安保人員追著槐詩,躍入通往樓層下方的裂隙之後,就在裂隙之上……原本操作室的樓層中,廁所裏,槐詩已經將自己的製服重新換了回來。

扛起還暈厥在隔間裏的操作員,一瘸一拐的向著其他方向走去。

呼喊救援和醫生。

就這樣,為自己再度爭取了寶貴的兩分鍾時間。

而就在兩分鍾之後,他已經來到了傳送室的門前,無視了傳送即將開始的警報,炸碎了眼前的牆壁。

最後,回頭。

向著煙霧中那些迅速放大清晰的身影,揮手道別。

最後的倒計時即將結束。

虹光降下。

——5、4、3、2、1!

在最後的瞬間,槐詩的手臂抬起,在無數呼嘯而來的子彈中,擺出了來自光之國的經典姿勢,向著天空。

“嗚呼,起飛!”

伴隨著那仿佛惡作劇得逞一般的興奮呐喊,虹光拔地而起,裹挾著傳送平台上的身影和所有雜物消失無蹤。

傳送,開始!

下一瞬間,那熾熱的虹光便在深度係統的引導之下,再度,從天而降,貫穿了倫敦上層的封鎖,以現境最高的優先級,撕裂了凱旋銀行的一切防禦秘儀和框架,擊潰了所有阻攔在前方的護盾和防守。

最後,穿透了層層鐵石和建築。

自厚重的保險庫中,轟然降下!

槐詩抬起眼睛,看到了坐在那一張老舊椅子上的男人,咧嘴一笑,不假思索的拔劍,斬落,向著他。

潮聲澎湃,阿房的恐怖質量和美德之劍的焰光之刃重疊,賦予了虛無的光芒以鐵石的重量,最終,化為宛如斬破山巒、開辟海洋的鋒銳。

那一瞬間,舊椅之上的老男人,似是從夢中醒來那樣。

抬起了眼瞳。

崩!

飽經滄桑的依仗劍不知何時出鞘,已經抵在了七海之劍的前方,血色如洪流那樣,自靈魂之中勃發。

仿佛要將世界化為焦土。

隔著劍刃,槐詩低頭,俯瞰著那一張蒼老的麵孔,愉快一笑:“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槐詩?”

隻是在瞬間,仿佛就明白了什麽。

就好像早有預料一般,平靜的輕歎:“不愧是你啊,就連彩虹橋的威權也敢伸手……”

“誰讓我愛抄近路呢?”

槐詩無奈聳肩,環顧著金庫中密布的線纜,還有剛剛被自己隨意斬碎的儀器和屏幕,惋惜感慨:“這就是你的老巢?品位不太行啊,老兄,作繭自縛的感覺如何?”

“恰恰相反啊,槐詩。”

轟!

仿佛火山,驟然從這裏近在咫尺的地方爆發。

從那一具蒼老軀殼中噴湧而出的,是死亡、怒火、殺意和宛如鋼鐵的決心之潮,湧動著,擴散,充斥了整個金庫,像是火藥在槍膛之中被引發那樣,擴散出未曾預料的恐怖力量。

現在,鐵拳轟出!

虛無的空氣被這一拳所攪動,半壁化為真空,而半壁金庫,卻形成了媲美深海一般的高壓。恐怖的力量隨著颶風來回擴散,衝撞,引發足以令一切耳膜被撕裂的轟鳴。

隻是一拳,就將槐詩從麵前,砸到了金庫的盡頭。

“這裏是為你所準備的墳墓。”

血火之中,蒼老的男人抬起了破裂的拳頭,滿不在乎的拭去了嘴角所滲出的血色,抬起眼睛,看著自己的敵人。

“是你,主動踏入了我的領地,走進了我所準備的戰場。”

現在,你已經,無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