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聖都大議院。

所有的投影都在節製的緊急號召之下,再度降下。

隻是,這一次在聽完節製的提案之後,大家都陷入了沉默,雖然沒有立即反對,但神情卻充滿了不解。

“繼續維持警備和戒嚴?”星辰醫療的總裁皺眉。

“為什麽?”

“這種事情,總不是嘴皮子一動就可以繼續的吧?”綠地化工的董事長神情陰沉:“你知道每天我們要投入多少的成本和力量麽?”

“是啊,是啊,這一段時間的混亂,市場都已經要開始大蕭條了,再不進行新一輪產出和催化的話,我們自身的經營也要出……”

嘭!

喋喋不休的聲音被杯子破碎的憤怒聲音打斷了。

戛然而止。

所有人愕然的看向上首那個雙眼血紅的老男人,目瞪口呆。

“難道你們還不明白麽!”節製錘著桌子,失態的大吼:“調律師故意來送死,絕對是為了掩蓋什麽東西!他一定別有圖謀!

你們以為這件事情就這麽結束了?簡直是妄想!難道你們就一點都感覺不到,我們現在的處境究竟多危險麽!”

死寂,漫長的死寂。

到最後,終於有人疑惑的發問:“可是……他不是已經死了麽?”

“死了,但是還沒死透呢。”旁邊的人提醒。

“啊,我知道了!”

有人恍然:“靈魂沒有粉碎,確實有些遺憾,不過,大家也沒料到那個人的靈魂裏竟然還藏著這種威權遺物嘛。”

“至少在萬世樂土內,他已經完全被隔離開來了啊。”放縱者搖頭:“沒有外部源質的供應,就算有威權遺物,他能支撐多久?”

“是啊,是啊。”

其他人紛紛點頭:“為了一個人,如此大費周章就算了,可人都死了。”

“新一輪的購物節就要開始了,如果耽擱了的話,又是一大筆損失。”

“之前為了激勵下麵,餅已經畫的太多了,再不給點顏色的話,下麵恐怕就要翻天了。”

“況且,安德烈先生,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這件事結束之後,就再不幹涉大家的運營了麽?”在那些抱怨之中,有人忽然開口說道:“況且,我們還沒有看到您所許諾的東西呢……”

一言既出,所有人都陷入了寂靜。

直勾勾的看向了節製。

而節製沉默著,神情陰沉,冷漠的看向那些人。

自始至終,歡宴都雙手抱懷,默然不語,哪怕是節製好幾次看來,都再沒有說過話,直到最後,節製終於閉上了眼睛。

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

“你們想要,好啊,給你們。”

他說,“現在就給——”

投影消失。

遠方,有午夜的鍾聲響起。

屬於魔法和奇跡的時間,宣告結束。

殘酷的現實,再度歸來。

……

當會議結束之後,死寂的辦公室裏,便有接連不斷的破碎聲音響起。

“廢物,蠢貨,垃圾東西!”

“一幫沒用的垃圾!垃圾!都他媽的是一群廢物!”

怒火再無法壓抑,自寂靜的辦公室之中,枯瘦老人的身體不斷的蠕動著,**,手腳胡亂的揮舞,踐踏,將一切字麵意義上觸手可及的東西盡數砸成了粉碎。

怒罵。

“統治者?主宰?都他媽的是一幫狗屁!當年有多猖狂,現在就有多滑稽!隻是死了一個波旬,就跟被打斷脊梁的狗一樣,瑟瑟發抖——他媽的連當狗的自覺現在都沒有了麽!難道牧場主便用得上你們這幫扶不上牆的爛泥嗎!”

“廢物!”

“廢物!!”

“廢物!!!”

警報聲接連不斷的響起,守在外麵的秘書聞訊趕來,可是看到滿目狼藉的辦公室,還有暴怒的節製時,竟然不敢出聲。

在門外,瑟瑟發抖。

很快,節製從狂怒中恢複冷靜。

深呼吸。

將紊亂的白發再度捋起,浮現出往日的嚴肅神情,隻是向著秘書揮了揮手,秘書如蒙大赦,關上門之後,躡手躡腳的離去。

而恢複寂靜的辦公室裏,節製凝視著外麵夜色中無數絢爛的霓虹,麵色變化著。

許久,轉身,敲了敲手杖,牆壁浮現出了虛無的鏡麵。

當轉身走入其中之後,一步,便不知跨越了多少距離。就這樣,穿過了萬世樂土的表層,深入內裏。

就這樣,穿過無數流光之後,便看到數之不盡的鎖鏈,一道道的,縱橫交錯,將那個本應該死去的靈魂囚禁在其中。

施以整個世界的力量,日夜消磨。

“萬世樂土的感覺如何,調律師先生?”

節製嘲弄的發問。

“唔,要說的話,相當不錯,清閑又平靜,沒有人打擾,偶爾還可以寫寫日記什麽的……”無數鎖鏈之中,槐詩抬起眼睛,看向統治者,疑惑發問:“倒是你,看上去好像不是很好啊,怎麽了?

難道是,‘吃’壞肚子了麽?”

“托你的福,倒是過上了兩天好日子。”

節製冷笑出聲,“事到如今,槐詩,被萬世樂土層層消磨,你又能頂得住多久?總不會以為,你有那本書庇佑,我們就拿你沒辦法了吧?”

“我寫我的日記,和你又有什麽幹係?”

槐詩微微挑起下巴,好整以暇的端詳著眼前的統治者:“倒是你,這麽氣急敗壞的來找我,又裝出一副雲淡風輕、優勢在我的樣子來……

如果真的狀況良好,全局盡在掌握的話,像你這樣的人,應該連看我一眼都懶得看才對啊。等等,局勢竟然這麽快惡化了麽?不過,這麽短的時間,倒是不可能。那能讓你這麽上火的事情,我想想——”

短暫的思忖之後,就連槐詩也浮現出不可思議的神情:“等等,該不會是你的盟友這麽快就找你清算了吧?”

“……”

節製沉默著,死寂。

“清算應該不至於,但一定開始嫌你麻煩了,對不對?”槐詩的眼睛亮起來,拖曳著鎖鏈,努力想要湊近,憐憫感慨:“他們倒是未必不清楚事情很嚴重,不過,你這麽三番兩次大費周章的搞事情,反而讓他們感覺你更加可怕了啊,哈哈哈。

和調律師比起來,說不定堂堂節製之蛇才是他們的催命惡鬼吧!太有意思了,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

“夠了!”

嘶啞的怒喝驟然響起,打斷了槐詩嘲弄的大笑,讓槐詩終於低下頭來,看向眼前的老人。

和煦的微笑著。

等待著他的話語。

可節製隻是死死的盯著他,目光如刀,好像要貫穿這一張虛偽的麵孔,窺見真實一樣,許久,一字一頓的發問:

“槐詩,你究竟想幹什麽!”

“隻是,自尋死路而已啊。”

在地獄漩渦之中,槐詩努力的,展開雙臂,狀似無辜的眨著眼睛:“何必大驚小怪呢,你不是已經親眼見到了麽?

我都死了誒,死了,血流滿地啊,頂多像是背後靈一樣的在CG裏出個場,除此之外,還能怎麽樣呢?”

他微笑著,規勸道:“節製先生,要保持風度啊。”

“……”

節製看著他,再沒有說話,許久之後,才緩緩點頭:“我終究是小看了你,不,應該說,小看了你們。

直到現在,我都不敢相信,堂堂調律師,讓聖都動**至今的毒瘤,竟然隻是一個幌子……你們的計劃另有其他人,對不對?”

“或許呢。”

槐詩依舊微笑:“你該不會以為我這麽多次入侵聖都娛樂的電視台是個巧合吧?還是說,你以為綠地化工的材料和物資是怎麽不斷的出現在我手中的?星辰醫療的藥物和細菌,可是在暗中管夠呢。

對了,還有你的希望能源——你以為,你的屁股下麵就是鐵板一塊麽?你身後的依仗,就那麽穩固呢?

說不定呢,節製,說不定。”

他咧嘴,戲謔的,嘲弄的發問:“說不定,等你回去之後,這個世界就已經再度燃起了火焰呢?”

節製充耳不聞。

仿佛在沉思那樣。

片刻之後,忽然說:“做個交易吧,槐詩。”

槐詩的神情微滯。

“有我代表自己的節製之蛇,和你所代表的天文會,不,你所代表的登陸軍團,我們之間,進行一場交易,如何?”

槐詩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他。

仿佛等待。

“別著急拒絕,槐詩,這不是什麽詭計,隻是一件許諾而已。”節製摩挲著手杖,忽然問:“你們的目的,是毀滅萬世樂土,對吧?其實,這並不是不能商量……實際上,我們之間完全沒必要你死我活。”

“聽上去真有趣。”

槐詩點頭,鼓勵道:“繼續。”

“可能你以為我們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實際上,完全不是這樣。”

節製說:“我們這幫波旬的餘孽,被牧場主庇佑,最後得到的任務,便是協助公義創造你所見的萬世樂土,你看,事情已經成了,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一半了。”

“然後呢?”槐詩微笑,恰到好處的捧哏。

“我們的任務,並不是堅守和維持,實際上,就連公義都沒有狂妄到,覺得自己能夠在現境的圍攻之下支撐太久。

所以,我們的受到的命令,就隻有盡可能的維持萬世樂土的存續,為至福樂土收集資料和經驗,以供牧場主所需……而我們受到的底線時間是,十分鍾。”

節製說:“我們,隻要維持萬世樂土十分鍾就夠了!”

槐詩皺眉。